那我回去便準(zhǔn)備些東西，到時候使了船出海，也陪你在海上待些日子。

    王青野正琢磨著要準(zhǔn)備些什么東西，卻聽綿舒一本正經(jīng)道：那太麻煩了，就我一個人去就好。

    你當(dāng)真？

    王青野徑直盯著綿舒的眼睛，只見他堅定的點了點頭。王青野的心頓時提起來了，不對勁，哪里都不對勁，往日里只有小崽子纏著他的份兒，今兒不僅要去海里那么久就算了，竟然還不要他跟著。

    我是認(rèn)真的，不是跟你說笑。

    王青野湊到綿舒鼻尖前：你想跟我分手？

    綿舒推了王青野一把，沒推開，反而被扣住了腰，他忍不住氣惱道：你胡說八道什么！

    那又躲著我？

    我哪有躲著你，最近不是忙生意嗎，我是怕耽擱了你做生意。綿舒見王青野語氣中有些委屈，伸手抱了抱大個兒，又學(xué)著王青野以前哄他的樣子，順順背：真是這樣，你別亂想。

    王青野摟著魚崽：我自是相信你的，你別讓我擔(dān)心。

    綿舒在他嘴上親了一口：放心吧。

    次日，天方才亮王青野就送綿舒去了抵暮海，海還是那片海，與昔日并沒有什么差別。

    王青野特意劃了艘小船出去，到以前兩人常去的礁石那兒，綿舒扒在船沿邊，隱隱可以看見浸泡在海水里的銀白色尾巴，像是回了海里，小魚崽的尾巴光澤都要更好了一些。

    舍不得我呀？

    你不在省得整日鬧騰，我能得個好覺睡，誰會舍不得你。

    綿舒輕哼了一聲：那我便走了。

    王青野瞧著小魚崽一下躥進(jìn)了水里，以為不過是逗他，沒成想海水幽藍(lán)，不過眨眼就不見了魚崽的身影，等了好些時候也不見魚在躥出來。

    沒良心的。

    王青野在海上逗留著也沒意思，過了半個時辰便劃船回去了，他腳踩在沙地上，心頭沒什么底，總覺得綿舒怪怪的，像是又什么事情瞞著他，可又問不出什么來，他嘆了口氣，但愿小崽子別騙他吧。

    他上了沙地，瞧見距海十來里的地方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處大宅子，院墻壘砌的比尋常人家的宅子都高，巧妙的是竟還用生蠔殼做墻面，很有特色。

    誰家建的宅子，還真是蠔宅啊。

    這是去年才建的一處宅子，似是做采珠生意的，前段時間霞城里流出的一批品質(zhì)極好的珍珠聽說就是從這兒出來的。

    路過的漁夫聽到王青野的話，熱絡(luò)的插了一句嘴。

    去年才建的，難怪。王青野又笑道：這宅子瞧著固若金湯，到真像是做些名貴生意的買賣，只不過離海這么近，也不怕常年下去被水氣腐了骨頭。

    別墅靠海固然是好，但是風(fēng)濕也不饒人啊。

    漁民也跟著笑了笑：這頭時常都大門緊閉，神秘的很，倒是去年熱鬧了一陣，后頭就冷清了，不知是不是生意做不下去了。

    老叔可曉得這家人姓什么？

    不曉得，上回這里頭出來個采珠的，有人招呼根本就不怎么搭理人，冷著張臉怪嚇人的，其實是踏實本分做生意的倒是也沒什么，就怕是什么不干凈的營生。

    老漁民上了年紀(jì)，是經(jīng)歷過海匪猖獗時的慘淡光景，如今看這些路子不明的，總是有些忌憚。

    這么久了也沒出什么不安生的事情，想來也沒什么，許是宅院里頭自養(yǎng)了珍珠，所以防守嚴(yán)了一些。

    也是。太平盛世里，咱也不怕。老漁民說道了一會兒：走了，時辰不早也該出?？?。

    王青野負(fù)手點點頭，老漁民走后，他又在遠(yuǎn)處瞧了幾眼宅子，準(zhǔn)備回去好好打聽打聽這新來的采珠戶。

    第58章

    郎君， 告示已經(jīng)貼出去了。

    王青野放下茶盞：不單貼告示，還得把消息傳出去，很多人不識字怕瞧不了。

    周竹道：您放心， 我已經(jīng)讓下頭的人去做了， 估摸著晚一點就能見成效。

    王青野點點頭，他將買奴仆的消息放了出去， 又讓周竹支了個攤子叫兩個先生守著，得到消息的難民可以到攤點報名， 若各方面合適的話當(dāng)即談好價錢就可以把身契給簽了。

    倒也不是他奴仆買的急，眼下馬上就三月， 天氣回暖， 到時候就該鋤草耕地播種了，早些把人確定下來也可以早些耕種。

    我親自去走了一趟，夾在咱們手頭上的那些土地大部分人都愿意賣， 有個別拗著不肯賣的稍稍提高了些價格也出手了。我合計了一番， 時下有一百八十畝地，其中良田八十畝， 一般土地有一百畝。

    王青野滿意道：很好。那你可有去看那邊的莊子建造進(jìn)程如何了？

    已經(jīng)開始吊頂了，我問了施工師傅， 按照郎君的要求， 應(yīng)當(dāng)還有四五天就能成。

    時下莊子也用不著建多大， 主要還是用來曬糧儲糧， 再者也能供奴仆居住，需得盡快，多費些銀子倒也不礙事。

    王青野早有打算，去年買地的時候就開始著人建造房舍，預(yù)計就是開春耕種的時候耕地的人有個落腳地兒， 不過那時候只有幾十畝薄田，并沒有打算大肆建造，不過也得虧動工的早，時下居住的地兒已經(jīng)全然沒問題，原本是可以完工的，不過今年又有了新的想法，又讓擴(kuò)建了一些。

    對了，到時候莊子那頭肯定還是得要有得力的人手管著，你可有合適的人選？王青野道：我是這樣想的，得用兩個管事，一個會識字記賬的，再者一個是擅長耕種的，如此配合下來能互相監(jiān)督做事也更加勤謹(jǐn)。

    周竹思索了片刻道：要說識字記賬不錯的，我覺著江春樓的賬房先生還不錯。自從酒樓開業(yè)他便來做事兒了，這幾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倒是可以給個提拔的機會。

    王青野面露笑意：說起來陳先生當(dāng)年還是我在書院門口截到的。他原是想投身在書院里教學(xué)，但家境貧寒，書院里給的月錢并不多，后頭才無奈做了賬房先生。他做事仔細(xì)又能管人，是個合適人選，你挑個日子和他談?wù)?，到時候答應(yīng)了再讓人來見我一趟，我敲打一二便把差事兒交給他。

    好。周竹又道：不知主管耕種的，郎君心里可有心儀的人選。

    王青野聽這話，笑看了周竹一眼：想必你心頭已經(jīng)有想法了吧，說來看看？

    周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倒是想推薦一個自家的親戚。

    若是能做事兒的，又何必糾結(jié)這一層關(guān)系。

    是我姨母家的一個兄弟，比我兩歲，為人老成踏實，一直住在村子里耕種。他家田地不多，不過兩三畝，但是在我堂兄手底下cao持出來，竟不比四五畝地的人家糧食少，要他管賬一類的肯定是做不來的，不過種地上很是有一手。

    姨母是帶著我堂兄改嫁的，時下的姨夫田地本就不多，自己又有一子一女，外帶姨母和姨夫又養(yǎng)育得有一個兒子，光是聽著這家里便是難。我姨母到底還是惦記堂兄的，幾次三番來尋我找個差事兒給他做，怕他以后分不了地日子難。

    周竹道：我是這么打算的，先讓他在莊子那邊把事情做著，但先不給他予以管事的職權(quán)，等過了秋收，看他表現(xiàn)如何郎君再做定奪，如此可好？

    王青野輕笑：你都想的這般妥帖了，有何不好？

    午飯后，王青野連同周竹一起到攤點去看仆役買的怎么樣了，遠(yuǎn)遠(yuǎn)的在馬車上王青野便瞧見了排著冗長的隊伍：倒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么多人來。

    周竹道：應(yīng)當(dāng)不止是難民，還有些咱們霞城周遭的，許是聽到是王家買仆役，有慕名而來的。

    我得消息晚了，不知排到咱們這兒王老爺家還要不要人。

    不知，不過我見前頭已經(jīng)好多人簽下了身契，好多還是一家子一起簽的，應(yīng)當(dāng)買了不少人了。不過挑選的也嚴(yán)，方方面面都會問，還要問擅長做什么。

    遭了，我以前就是一村婦，有啥擅長的。

    那你還在這里湊什么熱鬧，有這功夫倒是不如去別處看看，我倒是略識的幾個字。

    王青野下馬車見排在后頭的人正焦急的張望，他信步到攤點前，兩個擇錄先生連忙起身同他行了個禮。

    時下多少人了？

    擇錄先生將已經(jīng)妥帖好的身契盡數(shù)交到了王青野手上，他數(shù)了數(shù)，不過半日，已經(jīng)有十五人了，不過其中還有十來歲的半大孩子，這估摸著是舉家買的。

    擅長做什么，一一報來。

    先生，我、我力氣大。

    王青野聽見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聲，抬起頭瞧了人一眼，是個有些憨厚的莊稼漢子，先前問往昔的住址倒是還答的順暢，一問到擅長做什么就磕巴了，許是沒有什么特長的，又遇上了前面兩個會寫字，會認(rèn)賬的，覺著沒有優(yōu)勢。

    力氣大？具體說說！

    擇錄先生面色嚴(yán)苛，男子更不敢說話了。

    王青野抬手示意擇錄先生先別問了，轉(zhuǎn)而溫和問男子：以前可是種植莊稼的農(nóng)戶？

    正是，郎君。

    很好，那以前cao持了幾畝地？又種植過些什么？

    說起莊稼男子自信不少：回郎君的話，以前種過稻米黃豆，時蔬都會種植，養(yǎng)過魚養(yǎng)雞鴨，燒過冬炭。

    會的還挺不少，錄下。

    男子兩眼放光，前頭兩個識字的被留下了，他以為王家只留會認(rèn)字的，沒想到自己也能被留用，見王青野好說話，他壯著膽子道：郎君，把我媳婦兒也留下吧，她也會種植莊稼，針線活兒也做的好。

    手腳健全，身體康健可一道錄下。

    男子高興的連連答謝，后頭排著的人連忙道：郎君，郎君，我也會種植莊稼。

    我也會種，還會屠宰，郎君！

    王青野抬手道：大伙兒稍安勿躁，時下聽我的指令，以前是在鄉(xiāng)野種植莊稼的排到我左手邊來，在城里或是別處做事兒的排到我右手邊來。

    人群一陣sao動，隨后兩列隊伍排列好，王青野低聲同擇錄先生道：主要選擅長種植務(wù)農(nóng)的，別的作為備選，可一列排開淘汰一些，在讓他們說自己擅長的，從中擇選，至多再簽下二十個。

    是。

    擇錄的按照王青野的要求，如此一來好壞參差一目了然，也省得一個個挨著詢問費事兒，另外也省得在前頭就把人選滿了，以此落下了后頭質(zhì)量更好的。

    這么下來，效率也高了許多，不過一個時辰就把人都選出來了，王青野留守著將人聚集起來簡單的做了安排。

    時下你們的身契都在王家，以后的正頭主子就是我王青野。只要你們老實本分的做事，把王家當(dāng)成自己的家來對待，我王青野絕不苛待你們，日子能往好里過。時下各自都拿了銀錢，有什么事兒都去辦完，明兒辰時到王家門口報到，挨個兒安排事情和住處。

    都聽老爺?shù)牟钋病?/br>
    一行人異口同聲的回了話，會來事兒的跪下磕了頭，有人帶著大伙兒都跟著跪下了。

    王青野負(fù)著手點點頭，頗有當(dāng)家主子的派頭，雖說家里也有不少奴仆，但都是一次三兩個的買進(jìn)來，頭一回買這么大幾十個奴仆，烏泱泱一片，他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欣慰。

    他招呼眾人起來，又干咳了一聲道：以后叫郎君就成。

    再老爺老爺?shù)慕挟?dāng)真是叫老了，原也不是個傷懷年紀(jì)的人，時常被直播間的人和綿舒調(diào)侃，他都開始注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了。

    辦完了這些事兒，他扭身去了一趟干果鋪子。

    山楂、葡萄干兒、芒果干兒。王青野挨著點了一些：還有蜜餞也拿上，對了，芒果干多拿一些。

    是是。干果鋪兒的掌柜十分殷勤，親自給王青野挑揀干果：郎君可有好長的時日沒來這邊了。

    我素來不愛吃這些小吃食，先前吃東西的不在家，買的也就少了。

    掌柜的心領(lǐng)神會：郎君可真是會疼人。

    王青野放下銀錢笑了笑，家里的小崽子先前硬是要避了他待在海里，他也全了他的心意，有些賭氣的成分特地三四日沒有去抵暮海，看這家伙會不會自己回來。沒成想一晃過了五日，愣是一點影子沒有，他今兒倒要去看看這家伙在搞些什么名堂。

    他用了家里的大樓船，讓人把船開到了礁石那一塊兒，吩咐了船上的人拋錨后不許撒網(wǎng)捕撈。

    銀鈴叮叮作響，一只小鈴鐺的聲音在海風(fēng)中悠揚又孤單，搖了會兒鈴鐺，王青野撒了一大把果干兒下去，樓船十分高，果干兒落下被吹的零零散散，落到海里也要了好一會兒工夫，王青野在船頭擺的小桌上坐下，吃了幾口清酒。

    郎君，今夜可是要在樓船上過夜？前頭才起了幾網(wǎng)海魚，很新鮮。

    挑揀些做吧。王青野瞅著海里的動靜：清煮些蝦上來蘸醋吃。

    是。

    小廝進(jìn)了船艙后，王青野從桌前站起來，趴在船欄上埋著頭瞧海里，方才撒了果干兒的地方來了一群魚，大張著嘴把果干兒給吃了。王青野見狀嘆了口氣，莫非綿舒不在這片海域里？

    若非如此，又為何搖了鈴又投了食還不見崽子的身影。

    王青野趴在欄桿前好長一段時間，見著魚把果干兒都給吃干凈了，又憤憤然丟了一把進(jìn)去，如此反復(fù)撒了好幾把下去。

    郎君，您這是在喂魚呢？

    王青野聞聲拎起袋子一個倒扣，索性把所有果干兒都倒進(jìn)了海里，眼不見心不煩。

    晚風(fēng)撩起男人側(cè)臉間的碎發(fā)，小廝又驚又奇，這郎君喂魚怎的還喂生氣了。

    他小聲道：蝦煮好了。

    王青野坐回矮桌上，一個休漁期把青蝦養(yǎng)的肥美碩大，煮出來紅澄澄的很是討喜，他擰了蝦頭剝了殼兒，去了蝦線往精醋里那么一蘸，蝦rou丟嘴里鮮味十足，rou質(zhì)肥厚。

    晚霞似火，漁歌唱晚，閑于船頭吃蝦，原是好不愜意一事兒，可惜好好的蝦rou落在嘴里卻吃不出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