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巫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他的神色看上去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叫寧寧不合適，用龍形接近他不合適，既然他說不討厭自己的人形。

    巫斯再次向寧初伸手，輕輕碰了碰寧初臉上的那道被尖牙劃破的痕跡。

    寧初以為他還在意弄傷自己的事，就沒躲，并且配合地仰起頭：別看了，我還沒有脆弱到這個程度

    然后巫斯湊近，在傷口的位置親了一下。

    寧初腦子轟地炸開，話音戛然而止。

    他不確定巫斯只是用嘴唇碰了碰，還是和龍形時那樣。

    寧初不敢深究，熱氣從內里迅速蔓延擴散，感覺指尖都是發(fā)燙的。

    巫斯已經退開，皺著眉抬手探向寧初的臉頰與額頭：怎么這么紅。

    他擔心寧初身體有異，卻發(fā)現他只是在發(fā)熱。

    心跳得也很快，巫斯不動聲色地數著。

    和他當初將寧初抱進懷里時的心跳聲很像。

    他也是第一次嘗試在寧初清醒的時候，用人形親近他。

    巫斯本沒有抱什么希望，沒想到寧初沒有躲。

    只是反應有些奇怪。

    寧初扯下巫斯的手，又立刻松開，想往后退卻抵住了背后的樹干。

    他深呼吸幾下，努力調整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

    以后不要做這種事

    他真的會誤會的。

    然而在巫斯看來，寧初的聲音有點小，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和他以前抗拒自己把自己退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巫斯垂下的掌心無意識地握緊又松開，應道：好。

    他直覺現在得先答應下來，不然寧初這唯一的一點松動又會消失。

    寧初還靠著樹干，眼神里像小動物一樣帶著點防備和緊張。

    自己答應了他，他還是沒有放松下來。

    巫斯開始回憶，上一次寧初心情還不錯是在什么時候。

    應該就是今天，他在寧初面前顯露出巨龍形態(tài)，寧初似乎很喜歡，還主動靠近摸了摸他的鱗片。

    寧初喜歡抱著小龍崽揉頭捏爪子，巫斯和其他幾只龍都知道，所以它們想和寧初親近的時候，就會主動撒嬌讓他抱自己。

    巫斯也想試一試。

    去后山嗎？他極少做這種事，語氣有點不自然，去看看龍群的情況。

    突然換了個話題，生硬但有效，寧初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嗯好吧。

    巫斯卻獨自轉身走到空地，沒有等身后的寧初跟上來。

    寧初正不解，剛邁出一步，巨龍在前方出現，龐大的身軀不小心壓倒幾個樹。

    遠處有幾個精靈看見驚呼出聲，手里拿的東西都掉了，看著憑空出現的巨龍久久不能回神。

    寧初也被驚住，他安全沒想到巫斯會變回成年形態(tài)。

    他是想帶自己飛過去嗎？

    后山不遠，其實沒必要這么麻煩

    但寧初看著眼前向自己垂下頭的巨龍，又十分心動。

    第49章

    石子路兩邊樹木繁密，樹枝被擠地沙沙作響，巨龍靠近寧初，垂下的頭顱停在他面前，意圖明顯。

    寧初在沒必要這么麻煩和坐上帥氣的巨龍去兜風之間糾結，最終選擇了后者。

    他來到側面，踩住巨龍的前爪爬上它的后頸。

    寧初手心催生出一截藤蔓，在巨龍后頸繞一圈用來固定自己，防止一會兒飛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

    他坐穩(wěn)之后，俯身摸了摸巨龍的鱗片：好了，我們走吧。

    話音剛落，巨龍緩緩起身，張開雙翼。

    巫斯第一次讓人坐在自己身上，他也有些不習慣，生怕寧初摔下來，他不敢飛太高，特意放慢速度。

    他一直注意著背后的寧初，隱約察覺他此刻的心情不錯。

    于是巫斯先在洛山谷中整整飛了一圈，才前往后山。

    黑色巨龍在上空飛行時，不少精靈都注意到了。

    在他們看見的那一刻起，同樣被記入起誓的內容，無法向其他種族透露半句。

    溫卡和西曼從果樹林出來，剛好看見巨龍飛向后山。

    又有一只？西曼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什么，等等，這只不會是

    短短一天內，從前的認知再次被顛覆，溫卡望著巨龍的身影消失在林間：難以置信

    也難怪寧初要他們先向契約神起誓，才愿意帶領龍群到這里來。

    但寧初的實力，他完全可以自行解決被抓的龍群，不與精靈族合作。

    溫卡不像西曼那樣單純，他知道寧初選擇來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過生命之樹喜歡寧初，溫卡不擔心寧初會對精靈族不利。

    巨龍帶著寧初在谷中逛了一圈，才在后山落下。

    帶過來的龍群已經不在原處了，商城買的藥品專門治療龍族，見效非?？?，它們吃完寧初留下的rou，飛進了林間尋找新住處。

    一開始寧初還認真查看附近，找找有沒有落單或是需要幫助的龍，扭頭發(fā)現巨龍還在身后，絲毫沒有變回去的打算。

    看見寧初轉身，巨龍立刻湊近，龐大的身軀擋住寧初的視線。

    寧初和它暗紅的雙眼對上視線，遲疑著伸手。

    巫斯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先是主動變回成年形態(tài)，又帶他到處兜風，他哪里是想來看龍群的。

    寧初覺得挺奇怪的，面對成年形態(tài)的巨龍與幼年形態(tài)的小黑龍時，他的感覺不一樣。

    可能因為知道巨龍沒辦法像幼崽那樣蹭蹭舔舔？他的防備會弱一些。

    寧初撫摸著手下溫熱的鱗片，又抬頭看向巨龍的龍角。

    巨龍會意，合攏雙翼趴下來，把頭埋得更低。

    寧初順利摸到龍角，心里十分滿足。

    他剛收回手，巨龍突然動了，微微抬頭在寧初身上蹭了一下。

    它與寧初的身型差距實在太大，寧初整個人被蹭得往后仰，感覺全身都被巨龍鼻尖噴撒出來的氣息包裹著。

    寧初：

    好吧，是他感覺錯了，巫斯還是那個巫斯。

    他干脆坐在草地上，再次摸了摸巨龍下巴側面的鱗片：變回人吧。

    巫斯有些不情愿，寧初好不容易才主動親近他。

    他置若罔聞，在寧初即將第二次開口前，才變回人形。

    周圍的草地與樹木被壓倒一大片，罪魁禍首在寧初面前坐下。

    巫斯直覺寧初有話要說，果然見寧初問道：你干嘛帶我來后山？

    寧初一側手肘靠在膝蓋上，撐著頭看向巫斯：實話實說，我不生氣。

    得到他的保證，巫斯才老老實實道：我猜測你不討厭我的原型。

    寧初心想，不是不討厭，而是挺喜歡的。

    所以巫斯這是在討好他嗎？

    在山下的那個親吻再次涌入腦海，寧初搓了搓臉，喊道：崽崽。

    巫斯立刻抬眼，眼里的情緒又驚又喜。

    在你這里，我是什么呢？寧初低頭，動手扯著地上的雜草，是爸爸嗎？

    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他不知道這樣的事該怎么處理才好。

    每次他想與巫斯解釋，又總是遇到些狀況。

    巫斯面無表情：不是。

    那是什么身份？寧初還在拔草，朋友？家人？還是養(yǎng)過你的一個人類？

    都不是。

    寧初終于抬起頭：那究竟是什么？或者只是一個長得不像的同族？

    這些都不是。

    以前的寧初對巫斯以及所有的龍來說，如同龍族的神明一般。

    他養(yǎng)育龍族，對它們無微不至，雖然后來消失那么久。

    寧初再次出現后，又變得不一樣了。

    一定要給寧初一個身份定位的話巫斯沉默了許久，說道：在山下時，我說過。

    寧初還在等待著他的回答，手邊的雜草扯了一地，他努力回憶在山下的時候和巫斯的每一句對話：說過什么？

    這才過了多久，寧初就忘了嗎？

    巫斯平靜道：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龍。

    寧初愣愣地點頭：嗯，對。

    我沒有喜歡的龍，人類更不可能，巫斯望進寧初眼底，是你才可以，我只會喜歡你。

    寧初是他唯一喜歡的，雖然他不是人類，寧初不是龍。

    措不及防聽見這一句類似表白的話，寧初呼吸一滯。

    難道真的是他最開始猜的那樣，他糾結了這么久不敢直說，拐著彎終于問了出來。

    不久前才被巫斯親過一下，寧初這時候竟然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又搓搓臉，輕咳一聲：你知道喜歡是什么嗎

    大概因為巫斯的腦回路一直不太尋常，寧初總覺得不真實。

    知道。

    巫斯垂眼，輕輕拉起寧初的手不讓他再扯雜草，他皮膚細嫩，小心被草葉割傷。

    寧初剛才說過不會生氣，并且兩人坐得近，寧初也沒有抗拒他。

    巫斯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比起人類，我更希望你是龍。

    為什么？寧初猜測：因為你討厭人類？

    巫斯搖頭：你是龍，就能成為我的配偶。

    他說完覺得這句話也不對，他并不是嫌棄寧初的人類身份。

    只是他從來都以龍的方式思考，人類如何繁衍，他從未在意過。

    如果寧初是龍，一切會變得簡單許多。

    他也不必總是在意寧初是不是排斥他的人形或龍形。

    寧初再次受到沖擊，臉頰迅速泛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羞，瞪著巫斯：什么配不配偶的

    他只想問清楚巫斯懂不懂喜歡是什么意思，他怎么連配偶都說出來了，就算巫斯的確喜歡他，他也不會立刻就答應與他在一起。

    而且巫斯的這句話，聽起來怎么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寧初第三次搓臉，隨后撐著草地想站起來，巫斯拉住他的手腕，神色間隱隱著急：你說過，不會生氣。

    他手上用力，寧初掙脫不開，心里的那點別扭又消散了。

    和巫斯相處了這么久，他早該知道這只龍的性格，跟他計較這些做什么。

    他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芯子里還是一只龍。

    寧初嘆了口氣，重新坐好：我不生氣。

    巫斯眉間的痕跡舒展開來，還握著寧初的手，低聲道：不要再推開我。

    寧初問他的問題和說的那些話，都不是巫斯在意的。

    他只喜歡寧初不要再抗拒他，不管是人形還是龍形。

    寧初含糊地應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飄忽：但是你下次，要先問我的意見。

    他同意了，才可以。

    巫斯卻想的是，問過了，就可以嗎？

    他蠢蠢欲動，十分想念上一次將寧初抱在懷里的感受。

    巫斯握住寧初手腕的力道更緊，生怕他跑了：我想抱你。

    他說著伸出另一只手，寧初表情復雜，拍開他的手：不可以。

    第50章

    巫斯被拍開的手默默垂下，又成了剛才那副悶悶的表情，臉上仿佛寫著不是問過了為什么還拒絕。

    然而寧初說不可以，他只好忍耐下來。

    寧初既無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原本想著，巫斯在很多時候不懂得分寸，是和別的小龍崽一樣，把他當作了親近的監(jiān)護人。

    沒想到他是真的喜歡自己，配偶兩個字都說出了口。

    他好歹是條成年龍了，有些東西該懂的都懂，至于別的，也是真的一點都不懂。

    我是人類，變不成龍。

    寧初抽回依舊被巫斯緊握住的另一只手，清了清嗓子：你既然既然喜歡我，就得按我的方式來。

    寧初仔細想一想，大概能理解巫斯的性格與想法，他在龍族中各方面都是最強，再加上沒有能和他相匹配的龍，所以他從未想過，擁有一個自己的配偶，是需要表露心跡和靠追求的。

    他也承認，他對巫斯是有好感。

    從最初他發(fā)現了巫斯的身份，被小黑龍?zhí)蛄艘幌戮湍樇t從床上滾下來，他就該察覺不對了。

    但寧初再沒經驗，也知道僅對巫斯有好感，他們兩個還遠遠達不到在一起的程度，更何況他和巫斯種族都不一樣，不一定真的適合。

    巫斯追問道：什么方式？

    寧初雖然沒答應他的要求，態(tài)度卻和以前拒絕他的時候明顯有所不同，巫斯心底再次燃起希望。

    以前在學院，我不是教過你一次，寧初耐心說道，在校外你想和我一路，得先問我愿不愿意，我同意了才行，現在也一樣。

    巫斯沉默片刻，終于明白了：同意了，才可以做？

    當然，寧初點頭，又補充：還有，不許像昨晚那樣偷偷摸摸的到我床上來。

    原來寧初昨晚發(fā)現了，難怪今早起床后他問過一次，但他知道卻沒有提，也沒有在昨晚生氣把他丟開。

    巫斯隱約察覺到一點寧初情緒變化的規(guī)律，具體又說不上來是什么。

    他乖順地應下：嗯。

    看著這樣的巫斯，寧初心里還算滿意。

    巫斯不懂的，他都可以慢慢教，前提是他聽話。

    寧初身體向前傾，微微仰起頭，茶色的瞳孔清澈如琥珀：你表現好，我才會答應你。

    巫斯不懂什么叫表現好，面對寧初，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一些，嗅一嗅寧初身上的氣味。

    他在即將這么做之前及時按捺下來，有些固執(zhí)道：我現在可以抱你嗎？

    寧初盯著他看了兩秒，還是拒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