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元(四)
之前那一聲鳴鏑仿佛是拉開了殘殺的序幕,就在不少人目睹了管家被當場擊殺而逃命的同時,又有接連好幾聲不同的慘叫從周圍響起。然后是愈發(fā)凄厲的喊聲,甚至還有不少婦人姑娘家的哭聲夾雜在里面,每個人都競相奔走,卻是往不同的方向逃走,朱雀大街在瞬間陷入了混亂, 時間拉回到半盞茶的功夫前,也就是管家被射殺的那一刻。就在鳴鏑聲響起的同時,王曦嫵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斷了,她一下子拉緊了衛(wèi)離離的小手,瞬間把她護到懷中。而做完這一步之后她馬上回頭,找到跟在身后的陵嶂,厲聲喊道:“嶂叔,快救表公子!” 不用她多說什么,武將出身又掌管著王家明衛(wèi)的陵嶂是在場之人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不過他并沒有一開始就去救衛(wèi)曜,而是吹出一聲響亮的口哨,同時又把揮起的手往下一壓,周圍頓時刷刷有一群黑壓壓的人出現(xiàn)在王曦嫵她們周圍。這些人全部一身黑色勁衫,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冷冽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 “明六十五,你帶你的人保護好公子和姑娘,撤到馬車那邊去!明三十八,你跟我去救表公子!”利落地把當前緊要的兩件事情安排完,陵嶂毫不拖泥帶水就動身往臺下掠去,跟著他的是則是一個矮個頭的男子,顯然應該就是他口中的明三十八了。 有陵嶂出手,王曦嫵暫時也松了口氣,而且衛(wèi)曜離她們并不遠,只是一時之間被混亂的人群沖散了而已。 她還好,因為有前世的經(jīng)歷,對于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還有著心理準備,而像衛(wèi)離離、皎碧這樣的丫頭則想都沒有想過會遭遇這樣的事情,嚇得差點都要哭出來了,尤其是衛(wèi)離離,眼見得哥哥消失在人群中,一時間只能是用通紅的眼睛看著王曦嫵,懂事的小丫頭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亂叫,否則的話會打擾到這些一看就是保護她們的人。 至于同樣身處保護圈的王珣,此時的少年也沒有了之前忿忿的神態(tài),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看了眼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家中的明衛(wèi),用極為冷厲的聲音道:“我不管嶂叔讓你們干什么,你們現(xiàn)在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姑娘!如果姑娘受了丁點傷害,到時候你們就看著辦吧!”說完,他又迅速用冰寒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王家的仆婢,“凡是王家的人都聽著,一會兒一個個的都不許慌亂,會有人保護你們,都不許給我亂了陣腳,明白沒有?!” 他這話說得又急又快,因此說起來很長的內容其實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而那些明衛(wèi)們也都是極為迅速地包攏了他們這些人,其中一個明衛(wèi)則是湊到王曦嫵跟前,說了聲“姑娘請忍耐些”就把衛(wèi)離離從她懷中抱走,而她本身則是被另外幾個明衛(wèi)圍住,不僅是她,包括皎碧、沉檀在內的王家的這些人都被明衛(wèi)們團團圍住,在前方幾個極為魁梧的明衛(wèi)的開路下,一群人沿著來時的方向跑了回去。 或許是因為人群太擁擠也太過混亂的關系,即便有著這些明衛(wèi)的護持,王曦嫵她們幾個還是沒沖散了開來,她的身邊僅剩下沉檀以及幾個不認識的穿黑衣的明衛(wèi)了。似乎是注意到她焦急的眼光,其中領頭的一個明衛(wèi)突然道:“請姑娘放心,他們會保護好公子的!” 跟著跑的沉檀也急著道:“姑娘放心吧,等咱們到了安全的地方也就好了?!?/br> 提著裙角的手緊緊攥住,王曦嫵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手心**的汗,她看了眼周圍混亂不堪的人群,其中還有不少人因為推搡而摔倒在地的,像她前面正好有一個看上去比她小不少的男孩子就因為被沖撞的關系而跌倒的,而且他的額頭還有一大塊的血跡。 腳步略一停頓,王曦嫵迅速地沖上去,一把將這個男孩拉了起來,然后又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把男孩推給了先前說話的那個明衛(wèi)。 “照顧好他!” 那明衛(wèi)明顯愣了下,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后一把把那男孩夾到肋下,跟著又小跑了起來。 好不容易從洶涌的人潮中跑到原先停放馬車的地方,那是街口的一棵槐樹下,同時又是一個角落,正好在是在陰暗處,因此沒有旁人,只有一些分不清方向的人從路口跑過。在發(fā)生混亂的情況下,很少有人會想到要跑到陰暗處的,大部分人都會往有光的地方跑,無關其他,只是一種本能而已。 跑到街口的王曦嫵看到衛(wèi)離離已經(jīng)在那兒了,她身邊還有微雨和含風,彌君姑姑正安撫著看著她們,旁邊則是圍了一圈的明衛(wèi)。 驟然間又總算是見到了王曦嫵的衛(wèi)離離這下子實在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大哭了起來,她踉踉蹌蹌地沖著她跑了過來,被趕緊迎上去的王曦嫵一下子接住。 “離離不哭,乖,沒事了啊~”動作輕柔地撫摸著衛(wèi)離離的背,王曦嫵語氣也極為溫柔。別說是衛(wèi)離離這個什么都沒經(jīng)歷過的孩子了,就連她都心有余悸,方才從人群中跑出來的時候,盡管有明衛(wèi)們護持著,可她仍能感受到那沖撞的力量,好幾次她都差點要摔倒。 死死抱著王曦嫵,衛(wèi)離離一邊哭著,一邊用婆娑的淚眼看著她,哽咽道:“哥哥,哥哥還沒有回來!” 心不由得一沉,不僅是衛(wèi)曜,就連王珣也沒有回來,他們到底安不安全?皎碧呢?這個丫頭又跑到哪里去了?一連串的問題在王曦嫵腦中閃過,壓得她臉色都變得蒼白了起來。 而讓她愈發(fā)不安的,則是那些從他們面前跑過的人口中所喊的話。 “快跑啊,有人殺人啊!” “走水了!走水了!大家趕快跑啊!” 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王曦嫵一下子回頭看向來時的方向,只見遠處好幾幢屋子已經(jīng)被花燈的燈火引燃,熊熊的火焰混著散了一地的花燈,把漆黑的夜色都燒紅了。 怎么辦?二哥和曜表哥都還在里面?! 經(jīng)歷過前世一切的王曦嫵在此刻展現(xiàn)出了她的決斷,扭頭對護著她來的幾個明衛(wèi),尤其是那個領頭的喝道:“趕快去找二公子和表公子!這里我來看著!” “可是姑娘,大人的意思是要保護好女眷!” “二公子和表公子難道不重要嗎?!他們才是王家和衛(wèi)家的根本!他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擔著嗎?!”絲毫不顧忌地罵道,王曦嫵此時也是急上心頭了。 領頭的明衛(wèi)被她這種氣勢攝住,頓時凜然,他迅速回頭對身邊的幾個伙伴使了個眼色。而那些明衛(wèi)也不愧是平時共同行動的同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間就有一半的明衛(wèi)消失在她來時的方向。而剩下包括那領頭明衛(wèi)在內的幾人則是團團將王曦嫵幾人圍住,以防止那些突然沖出來的人,至于那個受了傷的男孩也被放到了樹下讓他休息。 眼中閃過一抹焦躁,就在王曦嫵想讓這些剩下的明衛(wèi)也一起出動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阿嫵,你們沒事吧?!” 王珣的聲音瞬間吸引了王曦嫵的注意力,她欣喜地抬頭,正好看見二哥帶著皎碧跑了過來,身旁則是大概五六人的明衛(wèi),兩群人瞬間混合到了一起。 也顧不上衛(wèi)離離了,王曦嫵倉促幾步跑到王珣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家二哥,見他除了狼狽些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她那顆吊著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雖然這樣,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問道:“二哥你沒事吧?” 艱難地笑了笑,王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沒事?!比缓笞屑毧戳搜鬯?,目光又掃過在場的人,“你們都沒事吧?!?/br> 搖了搖頭,王曦嫵輕聲道:“沒事。” 似乎是注意到什么,王珣的目光驟然一凝,只聽他嘶聲問道:“阿曜還沒回來嗎?” “哥哥,哥哥還沒有回來!”衛(wèi)離離哭著答道。 眉頭緊皺著,王珣的視線再次掃過在場的明衛(wèi),也顧不得稍作休息,他又冷聲道:“再派些人出去找表公子!一定要把表公子帶回來!” “不用了!表公子回來了!”話音未落,從一開始就消失的陵嶂終于出現(xiàn)了,他一手搭在衛(wèi)曜肩上,卻是僅憑這樣就拖著少年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哥哥!”還沒等衛(wèi)曜回過神來,一直哭著的衛(wèi)離離什么都沒看清就一下子撲了上去,她死死地抱住少年,更加嚎啕大哭起來。 “離離不哭?。「绺鐩]事!”小聲安慰著小丫頭,衛(wèi)曜此時的臉色看上去也有點蒼白,他的臉上甚至還沾著幾道血跡,衣服上是同樣斑駁的血痕。 “哥哥你流血了!”聞到濃郁血腥味的衛(wèi)離離突然抬頭看他,等見到他這般駭人的樣子時,不由得出聲大喊。 “沒事,這不是我的血!”不僅是對衛(wèi)離離解釋,同時也是對王曦嫵解釋,少年銳利的目光落到王曦嫵身上,其中盡是滿滿的擔憂。 不說衛(wèi)曜是如何安慰衛(wèi)離離的,這邊陵嶂把衛(wèi)曜帶回來后,那些被派出去的明衛(wèi)也都回來了。王曦嫵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如何通訊的,但看著黑壓壓的一群人站在陵嶂面前,她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的。 “大人,明字十三營全員在此,公子和姑娘全部安全!”之前被王曦嫵指派著帶上男孩的領頭明衛(wèi)在陵嶂面前稟報道。 點了點頭,陵嶂又嚴肅地安排道:“所有人分成兩路,分別負責護送公子和姑娘回府!一定注意安全!” “喏!”一眾明衛(wèi)齊齊應是。 “慢!”就在彌君姑姑準備扶著衛(wèi)離離上馬車的時候,王珣和衛(wèi)曜也準備走向自己的馬車之時,王曦嫵卻突然出聲喊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