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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立志要成為李清照那樣的才女,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入一個普通的富足之家,做一個衣食豐足的小媳婦。 現(xiàn)在看來,是她日子過得太平順。 孫家驟逢大變,允良整頓家風后,秩序井然。 兄友弟恭,姐妹和順,更沒有刁奴敢欺她這個主子。 她懈怠至今,從未發(fā)覺,有何不妥。 但她罔顧了一個事實,伯爵府嫡女,將來論及婚嫁,便是門第再低,也低不到哪去。 累世官宦,逃不了。 屆時人家全是之乎者也一通,再來個引經(jīng)據(jù)典,她恍若文盲,肯定被大大笑話一場。 想我莫南前世何等要強,三好學生、復旦大學一等獎學金,哪樣落下過? 到了古代,怎能做差等生? 萬幸如今才五歲,盲羊補牢,為時未晚! 崔然看孫希臉色,一會兒欽佩,一會兒失落,一會兒又好似斗志昂揚,不免覺得好笑。 不知這福娃娃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才會出現(xiàn)這等變幻莫測的表情。 孫希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原本以為自己領先這個時代這么多,過起日子自是如魚得水。 但經(jīng)這家伙一比,立馬自慚形穢。 現(xiàn)代生活里的常識,常言,那是歷經(jīng)千年,諸事提煉,方成大眾共識。 古人尚未教化,怎會隨意認同? 有句成語叫“抑郁而終”,如果在宅斗里天天被堵的說不出一句話,肯定短命。 孫希心想自己若真的要在這個古代社會活得順心順意,就必須打起精神學習古人的規(guī)定俗成。 她走下圓凳,斂衽整裾,鄭重其事地福了福,一派天真爛漫:“子期哥哥真是厲害,meimei真心拜服?!?/br> 說完再拜。 崔然冷不防她來這么一手,備好的說辭倒不好往下說了,只好訕訕道:“能幫到meimei,是我的福氣。” “不知子期哥哥可否告知,女子于內(nèi)宅行事上,有何書籍可學習借鑒?”孫希真心求教。 崔然哂笑:“meimei這話岔了,我堂堂男兒,女兒家事,怎會知曉?” 孫希也覺自己魯莽,趕緊岔開話題,“子期哥哥家里除了甲魚,可還有其他有趣的?” “自然有,meimei去了便知。”崔然添上一句:“我家都是兄弟,meimei去了,肯定眾星拱月。” 孫希黑眸清澈,盯著崔然,不置可否。 日暮飛鳥還,行人去不息。 帝京冬夜,寒氣逼人。 申太夫人并孫希一行人到達東京忠勇伯府門前,只見府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 崔然等人拜別申太夫人,打道回定國公府。 早有允善媳婦李氏領著眾姨娘丫鬟等在大門口。 老太太等下了車,便由李氏扶著坐上輦轎。 一路穿堂過道,至垂花門前緩緩落下。 眾婆子上來打開轎簾,李氏上前扶老太太下轎。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正中是園林假山,山下有洞。 穿過山洞是一座平廳,廳后是正房大院。 正面六間上房,皆是雕欄畫棟,對聯(lián)匾額,字字貼金。 眾人走進朝暉堂,伯爵府大公子現(xiàn)任忠勇伯孫允善居所。 老太太快步走到床邊,見允善躺在床上,眼睛半閉,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白。 兩頰潮紅,直喘氣,旁邊彩環(huán)拿著痰盂立在床頭,彩霞拿著錦帕在揩拭允善嘴角。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大哭道:“善兒啊,你怎么了?” 林mama趕緊領著秦大夫過來為大公子把脈。 允善雖襲了忠勇伯,但因常年纏綿病榻,未領實職。 看到母親,他便想強撐起來,奈何一用力,又咳嗽起來。 老太太按住他:“你別動了,躺著,讓秦大夫好好看看?!?/br> 朝暉堂左廂房。 老太太坐在暖炕上,大娘子李氏侍立在旁,雙眉緊皺,常年的憂慮,讓她比同齡婦人更顯蒼老。 “老夫人,請恕老夫回天乏術,伯爺,怕是就這幾天了?!鼻卮蠓驗殡y道。 申太夫人雖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話,一下心神俱碎,坐不住往后仰倒。 眾丫鬟mama趕緊撐住老太太,扶到炕上躺好。 孫希爬上炕,握緊老太太的手,哭道:“祖母,你別嚇我?!?/br> 老太太緩了口氣,拍著炕沿,訓斥李氏:“允善病成這樣,為什么不早點來信?” 李氏垂淚:“母親息怒,您一定要保重自個身體。原本秋日里伯爺吃了二爺尋來的張大夫開的藥,已有所好轉(zhuǎn)。太醫(yī)們來瞧,也都說伯爺熬得過今年冬天,過了開春,繼續(xù)調(diào)理好的話,還能,還能再撐幾年?!?/br> “既如此,為什么又會這樣!”老太太垂淚哽咽道。 李氏斟酌著說辭,繼續(xù)道:“可不曾想,過了冬至,伯爺突然就沒命的咳嗽起來,太醫(yī)們都說是寒氣入體,導致病入膏肓,藥石無靈,張大夫也無能為力。所以我才急派孫管家前往江寧,請老太太回來主持大局。媳婦怕您驟聞此信,身體不支,才瞞著……?!?/br> “寒氣入體?你們怎么照顧的?”老太太坐起來,厲聲道,“荀mama呢,趕緊給我滾過來。” 李氏趕緊跪下,荀mama匍匐著跪到炕邊,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眾丫鬟mama也跟著烏泱泱跪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