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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都是人精,心里一下了然;皇帝與定國公府,在博弈,且目前看來,是各有憑恃,旗鼓相當。 崔然夫婦心里也一下確定了,定是皇帝授意長公主,務必請他們到府上參宴的。 看來,皇帝私蓄的暗衛(wèi)首領的尸體,已被他們找到了。 想起那晚的狂風暴雨,崔然心想:匆忙之間,難道手下的洞挖得不夠深?尸體被雨水沖刷出來了? 幸而秦悅傷重昏迷的消息早已傳遍京城,皇帝心里可能還在猜想之中。 他大概以為暗衛(wèi)首領處決秦悅的時候,才被崔然殺害,那么巖洞里的秘密,崔然還未必知曉。 糟糕,中計了,棋差一招,被皇帝詐了。 自己剛才就這么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皇帝這下可以確定了:他們已知道了巖洞里的秘密! 孫?;倘恢驴聪虼奕?,只見他神情淡淡,只默默撫著腰間的玉玨。 他一向都是要做重大決策的時候,才會有這個動作。 他想干什么? 她情急之下,目光直愣愣射向長公主,卻見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討厭這張笑臉。 她覺得這笑,像是一道催命符。 那么寧jiejie,她此刻又是扮演著什么角色? 剛才她在門外為自己解圍,顯然是沒有參與長公主和皇帝對他們夫婦倆的設計。 那么,難道,長公主因為她是自己的親姐,而對她有所防范,瞞住了一些事? 她覺得此刻,姿態(tài)還是不要過高,跟皇帝硬杠,對崔家沒什么好處:“臣婦小打小鬧,讓陛下見笑了?!?/br> 皇帝微微頷首,便看似不經意間,將這個話題岔開:“崔公,聽聞你偶得了米芾的《蜀素帖》?” 眾所周知,《蜀素帖》乃當世珍品,書寫于烏絲欄內,但氣勢絲毫不受局限,率意放縱,用筆俊邁,提按轉折挑,曲盡變化。 齊國公笑著答道:“陛下若喜歡,老臣這就獻上?!?/br> 皇帝飲了口茶,語氣柔和:“君子不奪人所好,崔公素愛書帖名畫,還是自己留著欣賞吧。” 齊國公喜笑顏開,也不推辭:“謝陛下體恤,老臣也就這點愛好了?!?/br> 皇帝又朝孫河道:“孫愛卿最近辛苦,謝丞相上呈的《流民圖》和奏折朕已看過,孫愛卿實地考察,是否言過其實?” 孫希想起崔然之前跟他說過的話:陛下癡迷政斗,疏于江山社稷。 百姓之福祉,朝廷之實情,他全然不顧,他只懷疑這是謝丞相趁機弄權,故意將災情擴大,拿走國庫的銀子。 他美其名曰賑濟災民,實際上,是借此妖言惑眾,說革新改制導致災民增多,以此擾亂朝中正在觀望革新改制的貴族世家的心。 自去年開始,中原大旱,滴雨未降,農作物全部枯死。 農民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到處逃荒。 而皇帝卻罔顧民情,為了新法的順利施行,增加賦稅,充盈國庫,以顯示自己頒行的新法,是利國利民的。 第230章 前朝后院俱失火 孫希覺得,這個皇帝倒像是現(xiàn)代社會某些只追求政績,以及表面數(shù)據好看的庸官。 孫河起身回稟:“革新改制以來,我朝國庫充盈。 “個別地區(qū)有難民,那也是無可奈何,非新法之罪也?!?/br> “謝丞相提議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舉措,實在是飲鴆止渴,浮于表面,沽名釣譽之舉耳!” 孫希明顯感覺到,崔然握著自己的手,指節(jié)咯咯作響。 她心里大罵,孫河說的這是什么屁話,不管哪朝哪代的明君,遇著大旱饑荒,不是開倉放糧,就是減免賦稅。 他居然說,此舉是飲鴆止渴,浮于表面,還沽名釣譽? 我倒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么花來? 皇帝聽了這話,卻似乎十分受用。 他朝孫河笑了笑,舉杯浮一大白。 孫河受到鼓勵,繼續(xù)慷慨陳詞:“此天災,非人禍也?!?/br> “陛下應詔有司祠雷師、雨師,以甲、乙日擇東方地作壇,屆時陛下和國師親上祭臺祈雨!” “取土造青龍,長吏齋三日,詣龍所,汲流水,設香案、茗果、糍餌,率群吏、鄉(xiāng)老日再至祝酹,不得用音樂、巫覡?!?/br> 孫希心里一萬頭沙琪瑪奔騰而過,原來這就是孫河所謂的治本之法? 這才是真正的沽名釣譽好嗎? 在人間虛活五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說法。 作為一個受過現(xiàn)代高等教育的穿越者來說,皇帝用設壇祈雨這種方法去祈求天降大雨,無疑是癡人說夢。 果然當權者看你不爽的時候,你不管做什么都是別有用心,罪該萬死! 但她掃了眼在座的賓客,全都一副非常贊同的表情。 崔然亦如是,只不知他是真贊同,還是假贊同。 皇帝龍心大悅,大笑道:“孫愛卿言之有理,這便著手去辦吧?!?/br> 眾人一道起身,跪謝皇恩浩蕩。 孫希低著頭,不斷默念入鄉(xiāng)隨俗,入鄉(xiāng)隨俗,否則不被人當做妖怪給焚燒了,也會被皇帝給宰殺嘍。 畢竟,皇帝小氣,不舍得好不容易充盈的國庫,又被災情給掏空了。 皇帝奇葩,他信任重用的大臣,更是奇葩中的戰(zhàn)斗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