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男子抬起頭,雙眸,布滿了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來點點青苒。 “式......”女子輕喚,嘴角緩緩勾起。 “怎么了,是不是很難受?”耶律式將她扶起,讓她半坐而起。 百里會搖了搖頭,“好多了,我是不是睡很久?” “沒有,天還早,再睡會吧”。 “我其實好怕黑,一閉上眼,就怕,再見不到明天了”。 男子脫下靴子,將她抱在身前,“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百里會的身子,急速的虛弱下去,再不能如先前般,出去騎馬了。 偶偶的,在吊腳樓內(nèi)坐上一會,咳血的次數(shù),也隨之增加。 耶律式走進(jìn)藥房,一聞到難聞的草藥味,只覺一陣氣血沖上來,自嘴角逸出。 男子再次擦干血漬,以內(nèi)力壓了下去。 “王,”韓有天忙放下手中的醫(yī)書,“您吐血了”。 耶律式在一旁的桌前坐下,“韓有天,還是,沒有辦法嗎?” 男子拿出一本醫(yī)術(shù),翻開一頁,“這上面記載,在我們遼國的雪上之上,有一種千年的雪狐,至陰寒徹,曾有過一人,得此雪狐醫(yī)治好了孤挺。不過,那只是一個傳說而已?!?/br> “真的?”耶律式站起身子,撲的吐出一口鮮血。 “王,”韓有天上前將男子扶到一旁,“不能再用內(nèi)力強(qiáng)壓下去了,不然,發(fā)作時會危及性命的”。 “這病,本就沒的治療,還有,千萬不要告訴會兒?!?/br> “這千年雪狐,傳說僅剩一只,而且,一只雪狐,只能就一條命?!?/br> 耶律式抬起頭,望了男子一眼,“那,就是有希望了?” 韓有天嘆了一口氣,在他身旁坐下,“即使尋到了,就怕不能相吸,就如同銀蛇那般。而且,傳說中,雪狐乃靈性之物,一旦吸取了它的血液,就算活了命,體內(nèi)始終會有一股氣血左右著自己。就怕,一個克制不住,失了人性。” “什么?”耶律式一手撐起前額,心,強(qiáng)烈的糾結(jié)在一處,“不管怎樣,只要能保住命,就好”。 雪狐?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你,換我心愛的,女子一命。 耶律式當(dāng)天便上了雪山,沒有帶一人。 “韓有天,”百里會在晴空的攙扶下,來到樓下,“耶律式,他去哪了?” “王......,他這一段時間都會住在教場,估計,得半個月”。雪山,如此之大,這雪狐,更是靈中之性。 百里會黯下雙眸,失落的點了點頭。 “主子,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晴空將手上的披風(fēng)披在女子肩上,眼中寫滿了擔(dān)憂。 “好,”女子轉(zhuǎn)過身子,一縷發(fā)絲貼在頰上,更凸顯出了她的瘦削。 如果,生無所望,那就安心的,過吧,至少,不要再讓他人擔(dān)心了。 伴著朝霞的早起,百里會每天趴在吊腳樓內(nèi),眼中,只有那扇院門。 心里慌的厲害,真怕再見到耶律式時,會是同上次一樣,為了自己,只剩下半條命了。 一個月過去了,耶律式還是沒有歸來。 天,又是晚秋了,初來時,還是奇暖的春天,轉(zhuǎn)眼,即將冰雪連天。 院內(nèi)的葉,落了一地,百里會并沒有叫人清掃,只是任它四處飄散著。 葉落歸根,歸根......。 馬蹄聲,在這靜謐的單調(diào)中,尤為刺耳,伴著馬兒焦躁的嘶鳴,百里會一顆心揪的緊緊的,為什么,心,會這么慌? 女子快速的沖下樓,院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白色的戰(zhàn)馬不斷哀嚎著,半邊身子被染紅,似是在無助的求救般。 馬背上,男子身穿絳紫色衣衫,左邊肩膀處,血跡早已干涸,袖子整個脫落,皮rou受傷處,深可見骨。 身前,通體雪亮的白狐被四肢綁起,隨著其喘息聲,周邊,竟結(jié)上了一層冰霧。 “耶律式......”百里會驚呼著上前,男子的身子搖搖欲墜,腳下一空,便跌了下來。 女子忙撲上前,在他落地之時接住,后背,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顧不上疼痛,百里會拖住男子的肩膀,往后方拉,“耶律式,你怎么那么傻啊,我這樣的人,你值得嗎?你給我起來......”。 無奈耶律式的身子太沉,女子終是體力不支的跌倒在一旁,“來人啊,來人啊,韓有天......”。 “王,”一旁的侍衛(wèi)都聚集過來,七手八腳的抬起男子,往樓上送去。 韓有天一手放在他的額上,“不好,快抬上去......”。 衣袖被緊緊的拽住,耶律式意識不清,只是不斷的重復(fù)著,“雪狐,雪狐,快,救......救......”。 男子一手輕輕覆上他的,聲音,顫抖不已,“您放心,她沒事......”。 手上的力道這才放松,左胛處,被撕裂的傷口再度扯開,血流不止。 百里會跟著進(jìn)到屋內(nèi),地面上,朵朵紅花,艷麗而開。 韓有天示意他人退下,一旁的丫鬟也受命出去打來了清水。 男子回頭望了百里會一眼,“你也出去吧”。 百里會上前,在他的塌前半跪著,一手,執(zhí)起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不,我不會出去的”。 韓有天并沒有堅持,只是拿來剪子在衣襟處,將他的衣服剪開。 耶律式的左邊胳膊,被雪狐的利爪給生生的撕去一塊,陰森的白光,赫然在目。 百里會緊咬住下唇,將男子的手掌攤開,整張臉埋了進(jìn)去。 不可抑制的將淚流至男子的掌中,失去知覺的指似乎動了動,耶律式的聲音,微弱的不堪一擊,“會兒,不要哭,不要哭......”。 女子驚喜的抬頭,卻見他的眼緊閉著,口中,卻始終重復(fù)著這句話。 衣衫全部被粘連住,韓有天拿來藥水撒在上面,男子吃痛的悶哼一聲,便不再言一句。 小心的將身上被血染紅的衣衫褪下,男子手一伸,身后的丫鬟忙將準(zhǔn)備好的毛巾遞了上去。 只擦了幾下,白凈的毛巾便成一片血紅,韓有天遞回到丫鬟手中,又拿過干凈的覆上他的傷口。如此反復(fù),房里,彌漫的只有,血腥味。正如男子的生命般,一點一點,悄然流逝。 “耶律式,耶律式......”女子輕喚著,雙手放在他的手上,不斷搓揉著,“你快點醒過來,我還要去草原呢,到時候,我們一輩子在一起。一起騎馬,一起遨游,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快點醒過來啊,快點......”。 韓有天取過藥粉,小心翼翼的撒在男子的傷口處,涌出的血被迅速止住。熟練的纏上繃帶,最初幾圈,帶著印出的血漬,慢慢,便覆蓋著了。 韓有天輕輕吐了口氣,將臉上的汗水擦盡。 “怎么樣了?”百里會焦急的睜大眼,望著上方的男子。 韓有天站起身子,努力扯開一抹笑,“沒事,只是失血過多,休息幾天就好了”。 他怎么可以同她說,差一點,一條手臂就廢了。差一點,連命都不保了。 男子回過頭,緊緊的盯著百里會,是什么樣的原因,讓王如此堅持,為了一個女子,愿意舍棄自己的性命。 韓有天拿起一旁的藥箱,走出了屋子。 百里會剛想站起身子,便被手上的力道給拽了回去。女子只能繼續(xù)坐在一旁,拿起袖中的錦帕不斷的在他額上擦拭。 “你快點醒過來哦,你知道的,我最怕黑了......”,她的聲音帶著一股嬌氣,努力止住喉間的哽咽。 “耶律式,你瞞著我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你就想著醒了以后,怎么哄我吧......”。 “耶律式......”。 女子泣不成聲,趴在他的胸口上,隱忍著抖動著身子。 一手,輕落在她的腦袋上,“會兒,不要哭......”。 百里會抬起頭,男子卻還是緊閉著眼,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我不哭,那你就醒來,醒過來......”。 耶律式昏迷了幾天,女子衣不解帶的守在一旁,給他灌了不知道多少紅糖水。 “韓有天說你馬上就會醒來,你可真是能睡哦......”,百里會將腦袋埋在他的胸間,紅腫的雙眼還是忍不住,流下了guntang的淚水,滴滴,在他的胸間漾開。 “會兒,不要哭......”。 一聽到他的低喃,女子哭的更兇了,“我就是要哭,就要哭,你又騙我,為什么你還不醒呢?” 頭頂,傳來男子的淺笑,雖然是虛弱的若有若無,但百里會還是聽得真切。 撐起身子,男子的雙眸正緊緊盯著自己,嘴角,笑意輕勾。 “不要哭,在我的身邊......不要掉,一滴眼淚......”。男子的聲音虛弱無比,雙唇帶著無力的龜裂。 百里會將腦袋重新埋了回去,”我沒有哭,你一醒,我就不哭了”。 “嘴里好甜,好難受”,耶律式張了張嘴,喘息起來。 “你失血太多,韓有天說天天要喝三碗紅糖水”。 男子無奈的撇了撇嘴,失聲笑出口,“怪不得,我最討厭甜膩了”。 百里會擦干眼角的淚漬,“那你早點醒就好啦”。 耶律式伸出右手,輕輕的在她背上敲打,“會兒,我把雪狐帶回來了”。 百里會苦澀的扯開一抹笑,“你好傻,要是你真有了事,叫我怎么獨活......”。 男子放在女子背上的手,驀地一緊,臉上,傷痛難掩。 “我不是好好的嗎?” “你好好躺著,韓有天說,現(xiàn)在動不得”。 “好,”耶律式點了點頭,“好累,我想再睡會,你上來,陪我一起”。 百里會望了望他纏上繃帶的左臂,“可是你的手......”。 “不礙事,”男子指了指右邊,“上來”。 脫下繡鞋,女子小心的在他身旁睡下,耶律式抬起胳膊,讓她睡在自己的臂彎間。 兩人同塌而眠,百里會身子半縮起,呈現(xiàn)出嬰孩般的睡姿。頭,拱在他的胸前。 耶律式心安的閉上眼,再次睡了過去。 過了幾天,男子的傷勢逐漸好轉(zhuǎn),人也精神了幾分。 只是差點致殘的那只手臂,依舊疼痛。 耶律式在丫鬟的攙扶下,堅持下了樓。身后,跟著百里會同晴空。 雪狐被關(guān)在特制的鐵籠內(nèi),周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冰塊,有的,已經(jīng)化成了一灘死水。 “韓有天,就在今日吧,”耶律式望了身后的女子一眼,“會兒,你先上去”。 百里會張了張嘴,還是合上了,她知道,耶律式怕她見了害怕,進(jìn)而排斥。 “晴空,扶我上去吧”。 “是”。 見二人走遠(yuǎn),韓有天才猶豫著出口,“王,這千年雪狐,只能救一人哪”。 耶律式在鐵籠旁踱起腳步,“本王知道,你就按照我的吩咐辦吧”。 “可是,為了一名女子,您值嗎?王......”。緊隨耶律式這么多年,他不只是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子,更是一位最信任的朋友。 “值”。 這就是耶律式,沒有多余的理由,簡簡單單,一個字。 韓有天終是放棄的將雪狐宰殺,接到的血液,也只有一小碗。 碗的邊緣,泛起一股股寒氣,最上層處,居然結(jié)成了薄冰,連端著碗的手,也在發(fā)抖。 兩人上樓,見百里會正坐在一旁,嘴角,猶帶著血漬,聽到門聲,忙將手中的錦帕塞到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