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煬此刻也被那早點(diǎn)的香味吸引，瞬間錯開了眸子順著香氣的來源望去、身子隱隱前傾往外間探看。

    他生來便好享受，成為魔尊后更甚，聞煬亦從不會拘束自己，慣來隨性。

    眼下也是一樣。

    “我餓了?！彼?。

    奚蘅回了一句的間隙，聞煬已下了床朝外走去，簡單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shù)便開始進(jìn)食。

    一門之隔，送來東西后并未立即離開的云童聽見房中動靜、當(dāng)即豎起了耳朵。

    這應(yīng)該是師兄……

    尊上口腹之欲極輕，以往主峰上都不會有早點(diǎn)這種東西，云童知道這一點(diǎn)，幾乎是房中一有響動他就聽到了。

    剛打算先離開一會、稍后再進(jìn)去收拾，待師兄用完再來……然云童腳步剛抬起，突然就是一怔。

    只聞房中驀地響起一聲低語，“可是餓得狠了？”

    是尊上……

    云童咽了咽口水，如此溫和到堪稱輕柔的語氣，尊上待師兄果然好。

    ·

    房間之中，聞煬下箸如飛，遇見好吃的便執(zhí)起玉箸飛快將東西夾起送入口中，并舒適得瞇起了眼，修真界的東西比之魔界要花樣百出得多，如此美味亦是。

    以往想吃些什么都得派遣魔族往修真界尋點(diǎn)好的食材回去找人再做，現(xiàn)下卻是現(xiàn)成的。

    聞煬吃得開心，忽地只聞身后有人輕聲詢問他，“可是餓得狠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手邊落下一杯玉盞，盞中玉露晶瑩剔透，散發(fā)著幽幽甘甜香氣使人口舌生津、一看就絕非凡品。

    這是奚蘅自帶的東西。

    看著那玉露，聞煬緩緩側(cè)了側(cè)頭，奚蘅低垂著眉眼看他，囑咐道：“喝一些，可有助消化?！?/br>
    似是看出他喜歡，還將距離聞煬較遠(yuǎn)的幾個玉盤推至他面前。

    聞煬動作雖是未停，卻也難得問了一句，“師尊不用些？”

    奚蘅輕笑，嗓音淺淺，“你吃。”

    無端從中聽出幾分寵溺的味道，聞煬忽然停了筷子，頓了幾秒，他執(zhí)起手邊擺放的玉盞，一口飲盡。

    下一秒，聞煬抬手將玉盞推至奚蘅面前，語氣自然，“還要。”

    奚蘅看他，二人對視。

    “好。”奚蘅笑了下，為他又倒上一杯。

    聞煬垂眼望著他的動作，看著奚蘅將玉盞再次填滿，醇香的味道仿似再度隨著被斟滿的玉盞又一次被他品嘗到，聞煬禁不住舔了下.唇，甘甜的味道依舊殘存在他齒.間。

    待一杯倒?jié)M，聞煬伸手就要執(zhí)起杯盞。

    而就在他伸出手去，指尖甫一觸.碰到杯壁，率先感知到的不是冰涼的壁面，而是一點(diǎn)溫?zé)岬挠|.感。

    低頭，垂眼。

    奚蘅的手恰恰正落在他的指.腹.下方。

    聞煬滯了滯，未等他反射性收回手，被他按在指.腹下的那只手已先一步撤離，聞煬的手碰上了杯壁，惟余指尖上一點(diǎn)殘留的溫度昭示著方才他確實觸.碰到了奚蘅的手。

    腦海中不知有什么飛快劃過，聞煬斂下眼，思索了一瞬后方才繼續(xù)執(zhí)起玉盞仰頭再度喝光。

    這次，他還沒將手中玉盞放下，耳旁就已傳來一道含笑低語，輕聲向他詢問：“可還要？”

    聞煬：“……”

    忽然有種被人伺候的感覺。

    想到剛剛指尖沾染上的溫度，聞煬低眼瞧了瞧被奚蘅置于桌角的玉觥，“我自己來。”

    耳邊沒有傳出回應(yīng)，聞煬抬眸，就見奚蘅也正看著他，墨眸幽邃如漆黑深潭、仿佛能將人溺斃其中，奚蘅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問了一句：“喜歡？”

    聞煬收回視線，姿態(tài)懶漫，也不急著回應(yīng)。

    若說有多喜歡倒也稱不上，聞煬雖然喜歡這些美食佳肴，卻也不是非要不可。

    既然奚蘅問了，聞煬彎了下眸子，眼尾微挑睨了眼他，唇瓣一啟一合，“不喜歡?！?/br>
    奚蘅靜靜看他，眼神中透出一絲暖色，無人察覺。

    分明喜歡得緊，嘴上卻偏要說不是。

    小騙子。

    ***

    云童進(jìn)門收拾的時候，外間只有聞煬一個，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師兄，昨日晚間他還未來得及細(xì)看，如今一瞧著實叫他倒吸了口涼氣。

    小師兄生著一雙燦若星辰的鳳眸，仿若盛著星河般，薄而優(yōu)美的唇瓣透著淡粉色澤，肌膚更是瓷白如玉，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華美，如瀑長發(fā)簡單束在腦后，更添幾分隨性率真。

    這便是尊上收下的弟子。

    云童看得眼也不眨，直到聞煬輕飄飄朝他乜來一眼方才驚覺失禮，遂連忙低頭，動作顯得有些急迫不由咳嗽幾聲掩飾，“師兄，我……”

    然不待他出聲抱歉，聞煬已開口打斷。

    “你用過早膳了嗎？”

    聞煬對云童微笑問了一句，與在奚蘅面前‘略帶叛逆’的性子判若兩人，此時又顯溫和有禮，是極能夠獲取人好感的模樣。

    云童聽到這狀似關(guān)心的話時明顯一怔，后知后覺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用過了用過了！”

    聞煬毫不介懷的態(tài)度儼然讓云童放下心來，自然而然便也親近了幾分，于是開始嘮起嗑來，“師兄可是咱們尊上收下的第一個弟子，真厲害?！?/br>
    說罷，云童豎起拇指。

    這個聞煬自然知曉，他只是笑了下，瞇著眼看向云童。

    上玄仙宗的小弟子都這么好哄騙嗎。

    眼看云童竹筒倒豆子般將上玄仙宗的大小事說了一遍，這才想起來問：“師兄是什么時候被尊上收下的，這次會同我們一起回宗嗎……對了，怎么不見尊上？”

    心知這既然是尊上的弟子，加之小師兄脾性這般溫和，聽他絮叨半天也不見著惱，云童早就將之看做了自己人、所以說的也就多了一些。

    聞煬單手支在桌前，一邊看著云童收拾一邊道：“被懷霖仙尊叫去了?！?/br>
    黎止前腳剛叫走奚蘅，云童后腳就來了，恰好錯開。

    云童恍然大悟，“想必又是有關(guān)天元秘境的事需要商議?！?/br>
    聞煬沒說話，神情散漫。

    不多時又聽云童道：“師兄脾氣真好?！?/br>
    見他訕訕撇了下嘴，顯然平日里沒少憋著，聞煬早前因為帶過白臨一段時間，應(yīng)付這些小家伙還算有些經(jīng)驗，也不介意多與他說幾句，遂饒有興致道：“哪里好？”

    云童似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停下來思忖了幾秒，最后彎眼而笑給了個總結(jié)，“哪里都好?！?/br>
    看著還在慢慢收拾卻還在夸著別人好的小家伙，聞煬心中失笑，要是他真的好就不會坐在這看他一個人忙活不停了。

    而云童自是沒想過這點(diǎn)，畢竟這可是尊上新收的弟子，做師弟的怎能讓師兄幫忙干活，況且……這是他們上玄仙宗的小師兄，理應(yīng)多多照看。

    有賴于聞煬如今的樣貌看起來實在嫩，誰也想不到掩藏在這副表象之下乃是他們修真界人人厭憎的魔。

    且聞煬還是魔界至尊。

    ·

    一番交談，盡管更多是云童單方面的在說，卻也叫他對這個小師兄印象好到了極點(diǎn)。

    “師兄同尊上同寢可還習(xí)慣，若師兄需要，我可以召集眾師弟一起為師兄騰一間房出來?！闭f到最后，云童瞥瞥算不上有多寬大的房間，心中暗道自己昨日的粗心。

    他就應(yīng)該早些為師兄準(zhǔn)備好房間的。

    聞煬不知云童心中所想，正欲答話，忽地卻感知一道熟悉的氣息靠近。

    是奚蘅。

    本想應(yīng)下的話到嘴邊忽然轉(zhuǎn)了個彎，聞煬眸中劃過一抹戲謔，聲音不大不小地開了口，“換房間就不必了?！?/br>
    云童一頓，剛想再問點(diǎn)什么，只聽聞煬已經(jīng)繼續(xù)往后說了下去。

    “與師尊同寢確實不錯，”聞煬壓下喉間涌起的笑意，接著道，“我還是更想與師尊待在一處?！?/br>
    話音剛落，那道氣息距離他的位置似乎不動了。

    房間不遠(yuǎn)處，透過敞開著的房門，聞煬的這段話音清晰入耳，奚蘅腳下微頓，目光直直看向了那間房，眼前仿似浮現(xiàn)起他那剛收的小徒弟說這話時的神情。

    一顰一笑，慵懶又隨性。

    說話時喜歡微挑著鳳眸睨著人的模樣……唇角略略揚(yáng)起的樣子……

    “啊，弟子見過尊上?！?/br>
    不知何時云童已經(jīng)從房間里走出，眼見著門外不遠(yuǎn)處立著的頎長身影險些摔了手中的東西。

    尊上竟然回來了，云童艱難地吞咽一口唾沫，低著眼睛不敢亂瞟。

    雖說尊上為人親和，但那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修真界第一人的威儀卻不容忽視，是以即便是云童也不敢造次。

    聽見云童行禮，奚蘅方才將視線從房門處收回，“去吧?！?/br>
    云童：“是。”

    應(yīng)完一聲后，云童大松口氣，連忙拖著東西走了。

    待人離開，奚蘅方才抬步走向房間。

    原是想著昨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今日再尋間空房安置聞煬，豈料會聽到這樣的話……

    話語里隱約含著的依戀藏都藏不住，任誰聽到都會心生動容。

    云童便是被小師兄的這番話怔住，心道尊上與師兄感情真好，于是不再多問拿著東西就跑了。

    聞煬本意是借此再度試探一番奚蘅的態(tài)度，見云童離開后就一直盯著門口的方向，直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奚蘅的神情并無異色，聞煬確定方才那話必定被他聽了去，卻始終不能從對方的神色中窺見半分不同尋常。

    這不應(yīng)該……

    果然是偽裝得太好，聞煬不無遺憾地想。

    恰在這時，忽只聽一聲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