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上玄仙宗待了許久，聞煬雖然與奚蘅相處的時間連木長老、云童等人都及不上，可若要論同誰在一起最讓他感到舒適，還是非奚蘅莫屬。

    若非奚蘅不是魔族，且他也有了靳行這個心腹，聞煬倒是有了些將其納入麾下的念頭，總護法之職他也是擔(dān)得的。

    少有能和奚蘅一樣，相處時能令聞煬覺得妥帖、輕松的，但奚蘅卻仿佛無一處不是按照他的標準來的。

    除了情緒上會受他影響，其余方方面面、聞煬都挑不出任何錯處。

    這便是修真界第一人待弟子的態(tài)度嗎……確實是好。

    奚蘅由著他沉思，靜靜看著。

    安靜彌漫大殿，惟有兩人的氣息于殿中纏繞。

    它們或錯開、或交纏……或融合到一起，漸漸生出旖旎，絲絲縷縷縈繞進空氣中。

    奚蘅注意到聞煬不知何時靠在榻邊緩緩睡去，眼皮將那雙清澈盈潤的雙瞳掩蓋，長睫投下一片淺淡陰影，睡顏透著幾分恬淡的意味，全然沒有清醒時的張揚恣意。

    “竟睡著了……”

    奚蘅有些意外，起身的動作放得極輕，望著毫無防備睡去的人，似出了神般靜立了許久。

    ***

    聞煬醒來時同樣詫異。

    自己竟因為待在奚蘅身邊太過安逸居然升起了久違的困意，甚至都沒來得及放出神識留意周遭動向。

    思及此，聞煬抿了下唇，“還真是……”

    隨意喃喃了一句，聞煬此刻才發(fā)覺自己并非是躺在軟榻，而是被安置在云床上，大殿中空空蕩蕩。

    奚蘅不在。

    聞煬四下一掃，眼下天光大亮，桌上置著的玉牌微微泛著光，他微一抬手，靈力運于指尖、隔空抓過了玉牌。

    是枚留音玉符。

    聞煬一滯，靈力緩緩探入玉符，奚蘅的聲音隨之傳了出來。

    “為師在舉戰(zhàn)峰?！?/br>
    舉戰(zhàn)峰……

    聞煬想到昨日奚蘅提起慕從煙前來那事，九宗大會要在上玄仙宗舉行，那比斗自然是在舉戰(zhàn)峰，奚蘅應(yīng)當是去處理事務(wù)。

    將玉符重新收好，聞煬給自己使了個簡單的清潔術(shù)便下了云床，甫一走到外殿，便見外殿的桌上擺滿了他今晨用的早膳。

    聞煬走過去。

    又一枚留音玉符置于桌沿。

    “若是醒了就將早膳用了，為師今日不能陪你……”

    一個小小的靈氣罩子將整個桌面籠罩，隔絕了氣味的擴散。

    聞煬又將這枚留音玉符收好，再去看這一桌早膳，想了想，他取出能夠裝吃食的儲物鐲、把桌上的早膳盡皆納了進去。

    做這些時，聞煬容色淡淡，只是唇邊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略微揚起一絲弧度。

    儼然說明他此時的心情。

    ·

    聞煬直接去了舉戰(zhàn)峰。

    還未行至舉戰(zhàn)峰峰腳，他便察覺到了不對，四周來往的弟子比平日多出不少，且有一些并非是上玄仙宗的弟子。

    聞煬揚起一邊眉梢。

    九大仙宗的人已經(jīng)提前到了。

    得到消息的云童下完早學(xué)的第一時間就沖到了定宸峰，發(fā)現(xiàn)聞煬不在，略一思索便往舉戰(zhàn)峰而來，恰好和他撞了個正著。

    “小師兄！”云童遠遠瞧見山徑上聞煬往舉戰(zhàn)峰峰頂而去的身影，連忙高聲喚他。

    聞煬止步，轉(zhuǎn)身看去。

    云童朝他跑了過來，“近日大會，今日早學(xué)后便不用再聽學(xué)?！?/br>
    說到這，云童咂巴兩下嘴，“木長老會是比斗的判官?！?/br>
    也正因為如此，木長老近日身上的事務(wù)才愈發(fā)繁忙，不過恰好給了眾弟子們一些閑暇時間。

    “小師兄這是要去比斗場？”

    聞煬微頓，“是吧。”

    他本意是想去看看奚蘅……這是聞煬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這么想著，他也便來了舉戰(zhàn)峰。

    云童饒有興致道：“那我也去。”

    聞煬沒有拒絕。

    云童：“近日來我似乎有要突破的跡象，正好前去找方宸師兄切磋一二?！?/br>
    說話間，云童的口吻中流露出躍躍欲試。

    聞煬瞇了瞇眼，去看云童，“你打不過他。”

    云童：“……我只是隨意一試。”

    正說著，云童‘咦’的一聲望向聞煬，“小師兄你方才說什么？”

    聞煬挑唇，“你打不過他。”

    云童眼睛瞪了瞪，雖然小師兄說的是實話，但是換作平時不應(yīng)是鼓勵他、激勵他，說他也是有希望贏過對方的……

    “小師兄，”云童語氣幽怨，“你變了?！?/br>
    聞煬似笑非笑，“沒變。”

    只是露出了本性，與云童回話時，兩人行至一處山徑，左側(cè)是其他前來參加九宗大會的宗門弟子，聞煬微微錯身、讓他們這行人走向另一邊。

    云童停下來，“也不知從雪到了沒?！?/br>
    既然這次不是去彌行宗，那么慕從雪來上玄仙宗的話，云童也時刻不忘自己的承諾——屆時要帶慕從雪逛一逛環(huán)宇峰。

    “我們走，小師兄，去看看彌行宗的人有沒有前來?！?/br>
    話音剛落，云童迅速就朝峰頂奔去，聞煬落在后方，依舊不緊不慢，云童時不時就要停下來等他，口中嚷嚷著想讓他快些。

    聞煬彎著眼笑，惡趣味地看著云童干著急。

    云童拿他沒辦法，最后索性兩個人都慢慢悠悠往峰頂走去。

    ·

    宗內(nèi)不可御劍飛行，來往眾人也皆是步行上山。

    “我剛剛看到天機閣的人了?！?/br>
    山徑四通八達，岔路許許多多，隔著條條小徑，能看到其他山徑間行走的弟子們，其中云童就看到了天機閣來人，當即說道。

    “還在惦記著你那姻緣？”聞煬笑道。

    云童一時赧然，“倒也不是?！?/br>
    他只是想求個占卜罷了，起初是想隨便玩玩，日子一長，便成了理想，心心念念就是能夠找個會占卜之術(shù)的為他占卜一次。

    “?。⊥蝗幌肫饋?，上次我竟忘了問！”云童倏地拍了拍自己腦門。

    聞煬隨手一抬，伸出指尖彈開身前攔路生長出小道上的枝葉，“問什么？”

    云童看他，煞有介事道：“上次我光顧著問從雪會不會占卜，他不會……可我沒問啟然??！”

    想來慕從煙肯定是會的，屆時他就不用舍近求遠、去求上天機閣了。

    聞煬：“……”

    云童越想越覺得等見到慕從煙后、定要將此事問清楚。

    “啟然他肯定會?！痹仆D覺欣喜，腳步也跟著輕快了不少。

    眼看距離舉戰(zhàn)峰大殿愈發(fā)近了，身后驀地有人將他二人叫住，這是一道略帶傲慢的嗓音，不難聽出這話音的主人像是同他們有過節(jié)。

    “這不是離妄仙尊的弟子嗎，還有、閔善仙尊座下……二弟子，云童?！?/br>
    稍顯耳熟的對白，像是在哪里聽過，待云童轉(zhuǎn)過頭看到側(cè)方走來的六劍門一行人，方才驚覺這話因何耳熟……原是他自己說過。

    但見朝著他們走來的人中，各個懷中抱著一把長劍，劍柄處的六芒星仿似閃著爍爍寒光。

    為首之人模樣倒是俊朗，然眉宇間覆蓋著一層陰郁的氣息，卻為他的這張臉打了不少折扣。

    “秦道友?！?/br>
    云童一下便認出了為首之人就是當日之洲島上試圖刁難聞煬的秦昊軒，他在對面一行人中掃視一圈，道：“你們大師兄不在？”

    秦昊軒皺起眉，緊了緊手中的劍，“你什么意思！”

    完全沒有想到僅是提了一句‘大師兄’而已、秦昊軒會是這個反應(yīng)的云童一呆。

    聞煬瞥了秦昊軒一眼。

    此人心胸狹窄，必然見不得有人壓自己一頭，但秦源卻是天劍門實實在在的大師兄，秦昊軒心中自是不服，只不過并未表露出來。

    從上次之洲島一行也可看出，秦昊軒對秦源有著本能的畏懼。

    ***

    秦昊軒確實不喜秦源。

    從入門到今日。

    憑什么他只是占了一個大師兄的名頭，便能處處都在他之上，然而就算任他再如何努力，秦源仍然總是輕易能將他越過去。

    秦昊軒心底的郁悶無處訴說，他脾氣本就火爆，憋了這許久，幾乎一點就爆，偏生云童此時哪壺不開提哪壺。

    早在之洲島時，秦昊軒就對云童和那個不知撞了什么大運被離妄仙尊收為弟子的下等人不爽了，登時便用劍尖那頭對準了他們二人。

    云童有一瞬間愕然，緊接著容色肅穆道：“秦昊軒，你想做什么，這里可是上玄仙宗！”

    兩方人倏然就開始了對峙。

    秦昊軒眼眶染上赤色，露出兇狠的神色。

    上玄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