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已能稱得上眼下最好的消息了，起碼得知白臨無事。

    離開妖獄，聞煬依舊沉著臉，連日來皆是如此。

    奚蘅看得心尖發(fā)疼，回去后便把人抱.入.懷.中，行至床邊抱.著人坐在腿.上，抬手替他揉.開眉.間的皺痕。

    連續(xù)幾日、想盡無數(shù)辦法，誰都不能從陸諶淵口中得到消息，聞煬疲憊地靠倒在奚蘅肩頭。

    忽地，他仰起頭，“搜魂可好？”

    搜魂是修真界的一門功法，施術(shù)者可通過此法將被施術(shù)者的記憶提取出來查看，只是搜魂之術(shù)又對被施術(shù)者的神智有損，因而被列為修真界禁術(shù)。

    聞煬也是靈光一閃方才想到此法。

    但他剛說完，奚蘅便搖了搖頭，“不可。”

    聞煬疑惑看他。

    奚蘅道：“你忘了，我曾說過，陸諶淵是凈魂?！?/br>
    若非如此，當初他也不會被溟游看中……后續(xù)的事也就不會發(fā)生。

    搜魂術(shù)對凈魂無效。

    聞煬聞言后一滯，復(fù)又蔫蔫靠了回去。

    ·

    翌日，兩人照常前往妖獄。

    妖界所有長老早已在內(nèi)討論了起來，他們的到來沒能引起眾人的注意力，兩人也便如往常一樣立在外圍旁聽，同樣在想辦法如何撬開陸諶淵的嘴。

    正當眾人商議之際，有一小妖從外進來稟報。

    原是靳行過來了。

    跟著靳行一道前來的溫霜上前道：“大婚事宜已準備妥當，尊主可隨時回去?！?/br>
    一連數(shù)日，魔界上下一心，很快就將事情辦妥、遂第一時間便前往妖界告知聞煬。

    聞煬一頓，下意識去看奚蘅，后者也正朝他望來。

    兩人相視良久，直到奚蘅點了點頭。

    聞煬眸光微微閃動。

    他知道，奚蘅明白他心有顧慮、這是應(yīng)允他可以找到白臨后再行大婚。

    正在這時，獄中傳來鎖鏈碰撞之聲，陸諶淵的身影隱在黑暗之中，同外間的人道：“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我便將白臨身在何處告訴你們?！?/br>
    眾人終于等到陸諶淵愿意開口，然開口之前卻有個條件。

    戍彥等人面露欣喜、心想不論是何條件都要答應(yīng)他。

    聞煬卻接口道：“你先說條件。”

    下一瞬，陸諶淵踏出黑暗，將身形顯現(xiàn)在眾人面前，對著聞煬莞爾一笑，“條件是……”

    第七十章

    陸諶淵會提出條件是眾人沒想到的，可饒是如此他們也不能對他做什么，妖界一眾長老更是全都滿口應(yīng)允——在他們看來，任何條件都不如陛下重要。

    然陸諶淵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神情一滯。

    他提出讓眾人全都出去。

    最后只剩下聞煬。

    陸諶淵的條件，僅告訴了他一人。

    聞煬離開妖獄后妖族的眾位長老立時便迎了上來，他頓了頓，聞煬告訴他們白臨的下落。

    戍彥聞言一驚，“魔尊的意思是——陛下竟然在幽冥界？”

    聞煬頷首。

    陸諶淵只是將白臨扣下、并未對他做什么，聞煬對此心中隱隱有些疑慮。

    戍彥卻在得到確切消息后欣喜若狂，“我等現(xiàn)在就去幽冥界一趟，接陛下回來?！?/br>
    聞煬沒有阻攔，待眾人一走，他才與奚蘅對上目光，金眸中暗藏一絲不解。

    奚蘅上前替他理了理鬢發(fā)，“怎么了？”

    頰邊垂下的一縷發(fā)絲被奚蘅輕柔地拂至耳后，聞煬抬眼看他，搖了下頭。繼而他才朝看后方佇立著微低著眼簾的靳行，同他吩咐了幾句。

    待靳行得到吩咐走后，奚蘅挑了挑眉，“一頓飽飯……全魚宴？”

    聞煬頷首。

    陸諶淵的條件便是這個。

    想起方才陸諶淵斜倚著身后石壁，散漫的表情掩蓋在淡淡的陰影之中，悠悠說著：“妖界的魚，很好吃……本尊從小便有一個心愿，那就是，做一個飽死鬼。”

    說這話時，陸諶淵語調(diào)不疾不徐，像是不過說著一段無關(guān)緊要的對話，實則聽在聞煬耳中有些莫名。

    只要白臨無事，戍彥等人自然不會要了他的命，可陸諶淵此言卻令聞煬有一絲預(yù)感……

    奚蘅聽他說完，接著陷入沉思。

    ·

    不多時，靳行準備好了飯食，全魚宴，各種做法的魚被侍從送入妖獄。

    靳行領(lǐng)著人入內(nèi)，走進去，看到了懶洋洋背靠獄門的陸諶淵，后者同樣聽到響動，微微偏了偏頭。

    見是靳行，陸諶淵面上忽而展露出一個笑來，眉眼間的陰鷙一掃而空，顯得愈發(fā)妖冶，只聽他輕飄飄說了一句，“是你啊，木頭?！?/br>
    靳行滯了滯，面無表情地掀起眼皮朝他看去，心中微動。

    陸諶淵席地坐下，從獄門接過不斷送進來的飯食，狀似不經(jīng)意地道：“一起吃？”

    隨即他也不管靳行什么反應(yīng)，口中仍兀自說著話，亦無需靳行回應(yīng)，似在品評，“凡間界的魚，是我吃過最美味的……可惜了、”

    今后他無緣再嘗。

    陸諶淵笑了下，“修真界、魔界、妖界、幽冥界，我都吃過，說來只差靈界，我也算嘗遍六界美味了......”

    陸諶淵自幼以魚為食、喝水為引。

    這一點聞煬聽到奚蘅提起過，因而得知陸諶淵要求后并不奇怪，只是疑惑他說這話時的語氣，以及那一句‘飽死鬼’......

    奚蘅帶著聞煬往外行去，同時說道：“或許，早在溟游將他的凈魂從rou.體中提出的那一刻，陸諶淵就已經(jīng)死了?！?/br>
    無量海時那句‘但求一死’，陸諶淵也許并不是隨口一說。

    聞煬一頓，側(cè)頭看他，若有所思，“這樣啊......”

    奚蘅不置可否。

    聞煬盯著他的側(cè)顏看了許久，腦海中倏然閃過奚蘅曾提到過的一句話——‘他與我差不多’。

    奚蘅是下三界出身，同從凡間界一躍成為幽冥之主的陸諶淵似乎確實有些相類。

    而聞煬亦從未問起過有關(guān)他如何成為仙門首座、成為上玄仙宗一宗之主的。

    奚蘅像是察覺到聞煬的想法，索性直接說道：“玄鄞是我父親?！?/br>
    玄鄞仙尊，上玄仙宗上任宗主。

    聞煬雙眸睜大了幾分。

    ***

    當初魔獸肆掠六界，玄鄞仙尊查明根源后同始作俑者交手，最終以自身修為做抵押才得以把那人鎮(zhèn)壓于六界圣物煉魂塔中。

    奚蘅便是那時臨危受命，接任了宗主之職。

    兩人的關(guān)系從未往外透露。

    聞煬也從奚蘅的話語里聽出他對玄鄞并不親近，想也知道，堂堂上三界的玄鄞仙尊如何有一個下三界出身的親子。

    奚蘅只道當初玄鄞下界游歷與他母親相戀……然在玄鄞回宗復(fù)命后、一去不返，聽后來玄鄞解釋他是被掌門阻止，不得已留下繼任宗主之位。

    宗主更替，上玄仙宗正值多事之秋，玄鄞仙尊再無暇下界。

    自此，奚蘅由母親教養(yǎng)長大。

    后續(xù)的事情奚蘅沒有再提，聞煬卻是心中一陣抽疼，不說不代表不重要。

    似想到什么，聞煬抬手，雙手緊緊.摟.抱.住奚蘅。

    比起他的生父未明，如奚蘅這般，似乎更難以忍受。

    玄鄞仙尊至身隕、奚蘅與他都只有一層師徒名分，無人知曉這二人乃是父子。

    奚蘅垂眼，看向主動投懷送抱的聞煬，遂跟著抬起大掌扣.到聞煬勁瘦的側(cè).腰.上，唯有薄薄一層衣.物阻隔，只奚蘅只道、除去這層衣.物，其下的觸感是如何光.滑.細.膩……

    “我無事。”

    奚蘅輕.拍聞煬后背，低聲道，接著，是好一番‘體.貼.安.撫’。

    ·

    如陸諶淵所言，戍彥等人找到白臨時、他毫發(fā)未損，只精神略有些萎.靡。

    白臨道他被關(guān)近有一年，據(jù)說當時是準備前往魔界的中途被陸諶淵帶走，倒是與妖界送來小妖的時間吻合——在陸諶淵假扮白臨的時間內(nèi)。

    至于陸諶淵是怎么做到不讓眾人識破，約莫也是用到了什么改還面貌的天材地寶，正如聞煬利用靈寶隨奚蘅回上玄仙宗一般……

    不過這還不是令人驚訝的，最讓聞煬沒料到的是……原本凡間界落陽鎮(zhèn)與塢城消失的百姓也盡皆在幽冥界中找到。

    無一人受傷或死亡。

    陸諶淵同樣沒有對他們動手。

    接二連三的消息令聞煬稍有錯愕，直到靳行入殿回稟——昨日陸諶淵的那句‘飽死鬼’有了答案。

    在戍彥等人破開幽冥界中囚.禁白臨的封印時，身處妖獄中的陸諶淵魂魄逐漸消散。

    卻原來，他一早就給自己設(shè)下了禁制。

    而陸諶淵所做的這一切出于各種原因已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