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啼啼的柳大丫呆住了。

    距離柳大丫揚(yáng)言要嫁給石三郎后，又過去了三天。也不知道那天柳大丫是怎么和他們說的，第二天黃媒婆和石家人果然來提了親，石家人還是一副歡喜的模樣。

    只不過柳家人就沒有多高興了，柳樹根和金氏臉上的笑容很勉強(qiáng)。至于柳大丫，她被金氏關(guān)在了屋里，一直到石家人回去了才讓出來。

    “大姐太壞了！”

    柳石頭跟在二丫身后往山里走去，憤憤不平，“不但搶走了二姐夫，還惹得娘哭，娘都不高興。”

    走在前面的柳二丫轉(zhuǎn)身敲了他一下，“什么二姐夫？八字還沒一撇呢，那石三郎跟你二姐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往后是大姐夫，可別再說錯了?！?/br>
    柳石頭哼哼了兩聲，“總之，我以后都不理大姐了。娘這兩天，常常唉聲嘆氣，還有爹也是，看到大姐就搖頭。二姐，我還聽見娘和爹說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教好大姐所以大姐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br>
    柳二丫抓住前面冒出的一根樹枝，鐮刀一勾就割斷了。

    “胡說！”

    “大姐是自己長歪了的，你看我們兩個不就挺好的。而且大姐在家里的時(shí)候也不是這個模樣，所以是她嫁了人之后長歪了的，怎么能怪到爹娘身上呢？”

    柳石頭想想覺得二姐說得對，于是又高興起來，“二姐，還有多久才到??？我們今天能抓到幾只山雞？”

    柳二丫抬手擦了擦汗，往山上望去，“差不多了?！?/br>
    現(xiàn)在家里的活計(jì)都是金氏和大丫在干，于是二丫就空閑了出來。她想起之前三伯娘說的山雞毛能賣錢的事情，便拿了鐮刀往山上趕，柳石頭看見了也要跟上。如今姐弟兩人走了一個多時(shí)辰，地方也差不多到了。

    “石頭，”柳二丫砍了一根長樹枝遞給他，“你往這些草里面掃掃，如果里頭有山雞，它們就會飛起來，到時(shí)候我就去抓?！?/br>
    柳石頭拿過之后威武地?fù)]了揮，信心十足，“二姐，你放心吧?！?/br>
    “二姐，這有一只！”

    “它跑了！”

    “二姐快快快，快去追！”

    “哇，二姐你跑得好快啊”

    姐弟兩個一早就出發(fā)了，在山上找了一整天，直到下響午的時(shí)候才往家里趕，收獲是有的，柳二丫的背簍里整整三只山雞一只兔子。回去的路上，他們還去柳二丫挖了陷阱的地方看，不過可惜的是里面什么都沒有。

    不過即便是這樣，兩人也很高興了。

    柳石頭興奮不已，喊得嗓子都干了，“二姐，你跑得好快啊，金子哥就抓不到。上回三伯娘喊金子哥去抓，他就沒抓到?！?/br>
    “回來被三伯娘罵了。”

    二丫有些得意，“我從小就跑得快，而且剛剛那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過石頭，你以后可不要一個人跑上來，山上蛇多，我今天是撒了藥粉的。你若是自己一個人來，大蛇就把你咬了吃掉！”

    柳石頭聽話點(diǎn)頭，“知道了，二姐?！?/br>
    “二姐，我渴了。”

    “那二姐帶你喝水去，”柳二丫拐了個彎，“這山里有水，可甜了?！鄙嚼锏娜痔鹩譀?，如果不是離家遠(yuǎn)，二丫寧愿天天來打。

    姐弟兩個于是又拐道去喝水，再把裝水的竹筒盛滿，等回到村子天都黑了。三伯娘看到二丫的背簍高興得不行，“二丫，有三只呢，干脆讓你金子哥捎去一起賣了？”

    柳二丫也是這個打算，她從背簍里把那三只綁得好好的山雞提了出來，遞給三伯娘的大兒子柳金。

    “金子哥，你幫我拿去賣了吧。”

    “行，二丫你就放心吧?！?/br>
    三伯娘的兒子柳金如今在縣上的酒樓做學(xué)徒，也就只有他有這樣的門道，能把山雞賣出價(jià)來。若是其他人拿了去，沒有門路可賣不出去，畢竟從集市上買一只自家養(yǎng)的雞才三百到五百文呢，山雞則要八百文。

    對于尋常人家來說，吃什么雞不是吃？

    逢年過節(jié)買一只，或者自家養(yǎng)的殺一只，煮熟了都一個樣。

    柳金拿過山雞掂了掂，“除去這尾巴上的毛，這兩只肥的估計(jì)都是八百文，后面這只小一點(diǎn)，也就六七百文吧。我到時(shí)候拿去給大師傅看看，對了二丫，你上回采的菇子還有嗎？大師傅說那菇子用來熬湯味兒好，你若是還有，讓我跟你說五百文收呢?！?/br>
    柳二丫對山里熟，有時(shí)候能弄來一些少見的山貨，柳金因?yàn)閹退u了幾次，得大師傅青眼在酒樓里日子也好過了幾分，所以很熱情地幫她張羅。

    金子哥說的菇子柳二丫還記得，不過他說得太遲了，“金子哥，剩下的都被我燉湯了，下回吧，采了就給你送來?！?/br>
    柳金還沒說什么，柳三伯娘就一臉遺憾，“怎么都吃了呢？二丫啊，不是三伯娘說你，這么好的東西，怎么就自家吃了呢？還有你這只兔子，也說要帶回家吃，依三伯娘說啊，就應(yīng)該拿去賣！”

    “自家吃什么不是吃”

    在柳三伯娘的想法里，能賣錢的東西，就應(yīng)該拿出去賣錢，自家隨便吃吃，只要餓不死就行，他們家就是這樣做的。

    不過柳二丫可不贊同。

    她背起背簍，喊了柳石頭，“三伯娘，金子哥，我先回去吃飯了。石頭，回家了?！?/br>
    柳石頭聽到二丫的呼喊后從三伯娘家雞窩出來，表情奇怪，等出了門后才小聲地對柳二丫道：“二姐，你看到三伯娘家里的雞了嗎？”

    “都沒有毛了！”

    翅膀和尾巴都光禿禿的，和剛殺的雞一樣，所以剛剛柳石頭就蹲在三伯娘家雞窩里看了半天的稀奇。可真是稀奇啊，他從來沒見過。

    雞怎么會沒有毛呢？

    這柳二丫倒是不奇怪，她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三伯娘拔的，之前她聽說山雞毛能賣錢，于是就把自家雞的毛拔了，讓金子哥拿去賣?！?/br>
    柳石頭問：“雞毛也能賣錢嗎？”

    柳二丫搖搖頭，“賣不了?！?/br>
    如果能賣，三伯娘早就挨家挨戶地收了，這村子里能賣錢的東西，就沒有三伯娘不知道的，她不說，那就是不值錢。

    柳石頭失望地哦了一聲，他還以為雞毛也能賣錢呢，要是這樣的話家里昨天殺了雞，毛也還沒扔?，F(xiàn)在見雞毛不值錢，他就不提了，轉(zhuǎn)而問道：“二姐，明天殺兔子吃嗎？”他剛剛聽見二姐跟三伯娘說了，兔子要留著自家吃。

    柳二丫：“養(yǎng)著下崽?！?/br>
    她剛剛看見這兔子肚子鼓鼓，怕是有了崽。正好最近娘壓著大姐干活，自己除了看著老母雞孵蛋之外沒什么事，于是她便打算把這帶崽的兔子養(yǎng)起來，養(yǎng)大了給家里添口rou菜。

    柳石頭好奇地問：“二姐，兔子吃什么？吃蟲子嗎？”如果兔子吃蟲子，他打算以后每天多抓一些回來。

    柳二丫并不知道兔子吃什么，她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多找些東西回來，看它愛吃什么就喂什么。養(yǎng)兔子，應(yīng)該和養(yǎng)雞養(yǎng)鴨差不多?！?/br>
    論養(yǎng)雞鴨，二丫可有經(jīng)驗(yàn)了。

    她養(yǎng)的雞鴨，天天下蛋。

    第15章 柳家大姑

    回到了家里，柳二丫想起石頭說爹娘這些日子為大姐的事情傷心，于是洗干凈手，準(zhǔn)備去找娘說一說。

    明明就是柳大丫自己長歪了，怎么能怪到爹娘頭上呢？

    就像山里長的樹，有些直得很，是做房梁的好料子，但有些就是歪脖子，只能用來燒柴火。所以柳大丫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明明就是她自己沒長好。

    金氏聽得失笑，然后嘆了口氣，“大丫是你大姐，我還記得她剛出生的時(shí)候，我和你爹很高興。你爹每日干完活回來，都要抱一抱她。她過得不好，我和你爹也跟著難受。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失心瘋，非要鬧著嫁給石三郎這個跛子?！?/br>
    “她那天明明就見過人了。”

    “哎，希望她這次嫁過去，能好好過日子吧。”

    金氏搖搖頭，轉(zhuǎn)而對柳二丫道：“不說她了。二丫啊，娘和你爹商量了，這幾日托了你大舅母、二舅母、張媒婆、許媒婆她們幾個，讓她們給你找個好人家。”

    “等明兒”

    金氏正想說等明兒有口信來，她就先去打探打探，這次一定要找個好的，不過不等她說完，柳二丫忽地站了起來往外走，“娘，我想起來了，我們家的母雞孵出了小雞崽，不知道活了幾個，我這就去看看。”

    金氏滿肚子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誒，二丫，你別走??！”

    柳二丫頭也沒回，腳步飛快地往外走，她覺得成親實(shí)在是麻煩，石三郎這樣的跛子大姐都要搶，還不如多養(yǎng)些雞鴨，多去山上抓幾只山雞和兔子呢。

    柳樹根在家里待了七八天，然后就閑不住地扛著包裹進(jìn)了城。而這個時(shí)候，柳二丫養(yǎng)的那只兔子因?yàn)槌粤藙偛苫貋淼孽r草，拉稀死掉了。好在它生下來的五只小兔子還好好的，長得一天比一天壯實(shí)。

    “二姐”

    柳石頭不太高興地跑回來，對拿著死兔子同樣不高興的柳二丫道：“二姐，三伯娘說金子哥這陣子忙，回不來?！?/br>
    柳金回不來，也就是說二丫前些日子托他賣的那三只山雞和十一根山雞尾巴毛得的銀錢沒辦法拿回來。

    這倒罷了，總歸丟不了。

    但柳二丫和柳石頭這些日子也上了山，又抓了兩只山雞和兩只兔子。兔子放籠子里養(yǎng)著了，但山雞卻不能久放。其中一只還是今天在陷阱里找到的，早就斷了氣，再放下去就只能自家吃了。

    所以二丫拿回來之后就讓石頭去找三伯娘，問她金子哥什么時(shí)候回來。

    “二姐，怎么辦?。俊?/br>
    柳石頭發(fā)愁，二姐可說了，賣得的銀錢會分他一份呢。

    柳二丫也發(fā)愁，如果爹在家，那就讓爹拿去賣，但如今爹也不在家里。而她自己從來沒去過縣城，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呢。

    難道只能自家吃？

    可她手里還提著一只兔子。

    旁邊洗菜做飯的金氏看著他們姐弟倆為難的模樣，于是道：“二丫，你干脆拿去鎮(zhèn)上賣了吧，少不了多少銅子兒。正好吃過飯我要去鎮(zhèn)上找你大姑，你跟我一道去，就坐村長家的牛車?！?/br>
    “娘，我也要去！”柳石頭喊道。

    帶一個孩子和帶兩個孩子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金氏想著到時(shí)候她和她大姑商量事情，可以把他們姐弟倆打發(fā)出去，就同意了。

    于是吃過午飯之后，母子三人就出門，

    臨走前，金氏還讓二丫去地里摘了一簍菜，來到鎮(zhèn)上賣了沒尾巴毛的山雞之后金氏又領(lǐng)著他們又去糕點(diǎn)鋪買了兩包點(diǎn)心。

    柳二丫她大姑嫁到了鎮(zhèn)上，夫家是開雜貨鋪的，一家六口就守著這雜貨鋪過日子。雖說日子也還成，可家里沒有田地吃菜就不太方便。

    金氏感念當(dāng)初分家的時(shí)候大姑子給自家說過話，這些年也常來常往，于是每次到鎮(zhèn)上都給她捎一簍菜去，都是家里種的，不值幾個錢。

    柳大姑看到他們母子三人的時(shí)候還挺驚訝的，因?yàn)樽詮拇笱臼毓鸦丶抑螅@二弟妹就沒出過門了。

    “二弟妹，快進(jìn)屋坐。”

    “二丫，你長高了，都比大姑還要高，是個大姑娘了?！?/br>
    “誒，石頭你也是，姑給你糖吃?！?/br>
    一陣寒暄后，金氏讓二丫和石頭在外面等著，自己和柳大姑進(jìn)里屋說話。柳大姑開始還以為是二哥家里有什么為難的事，但聽完后卻驚呆了。

    “大丫搶了二丫的婚事？”

    “大丫下個月嫁人？”

    “二弟妹你要托我給二丫找個好人家？”

    這三樁事每一樁都不同尋常，柳大姑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柳家見多識廣的人了，但二哥家里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真是讓人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