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快來??！”

    三伯娘的女兒柳銀坐在村長家的牛車上朝二丫招手，見她過來了，連忙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二丫坐她旁邊。她今年年初嫁給了村東頭的張家，今天正好也要去縣城給她公公和當(dāng)家的送東西。

    “銀子姐。”柳二丫喊了一聲，把背簍遞上去。

    柳銀伸手接過，和自己的背簍放在一起，然后再把柳二丫拉了上去。

    “二丫，這就是你要帶去給我哥的東西嗎？”她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那山雞尾巴毛很長，有半只手那么長呢，是不是真的??？”

    也不怪柳銀好奇。

    她以前也見過山雞，但還真沒留意過山雞的尾巴毛有多長。這次山雞毛能賣錢的事她娘也跟她說了，但她和她婆婆，以及她娘三個人去山上轉(zhuǎn)了整整兩天，一根毛都沒找著，唯一見到的一只山雞，還因?yàn)樽凡簧媳凰芰恕?/br>
    柳二丫正好有現(xiàn)成的，于是拿出來給她看。

    柳銀在自己的手上比劃著，嘖嘖稱奇，“還真是啊，特別長，怪不得有人愿意買。誒，二丫，你知道他們買了去做什么嗎？”

    柳二丫搖頭，“不知道呢。”

    “會不會是拿去做首飾??？”柳銀猜測道：“我聽我哥說，唐員外剛?cè)⒌膬合眿D就有一套什么翠鳥毛做的首飾呢，可好看了，聽說還是在京城買的。放著一百年也不會壞，能傳給曾曾曾孫媳婦?！?/br>
    “抬嫁妝的時候，滿街的人都看呆了?！?/br>
    “鳥毛還能做首飾??？”柳二丫驚訝，然后又問道：“那雞毛也能做嗎？”如果雞毛也能做首飾，那她以后都把雞毛留著。

    “不知道呢，應(yīng)該可以吧，都是毛。”

    柳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都是畜生身上的毛，鳥毛能做首飾，山雞毛能賣銀子，沒道理雞毛沒有用處的，于是她高興地道：“回頭讓我當(dāng)家的和我哥去打聽打聽?！?/br>
    “如果能成，也是一個進(jìn)項(xiàng)呢。”

    柳二丫贊同，她不但打算以后家里都把雞毛和鴨毛留著，還想到山上除了山雞、兔子、野豬、獐子、狼等等外，鳥也不少，有時候滿地都是。等從縣城回來，她就和石頭再去撿撿，若是首飾鋪?zhàn)幽苁?，那以后家里就不愁進(jìn)項(xiàng)了。

    于是兩個人就這事說開了，等到了縣城，她們已經(jīng)從‘雞毛能不能買銀子’說到了‘家里或者山里還有什么東西能賣銀子’。越說越高興，還約好了各自去打聽，同一輛牛車上面的其他人有的在看笑話，有的也跟著討論起來。

    只靠著幾畝地過活的鄉(xiāng)下人，大部分對掙錢感興趣。

    第17章 柳二丫賺錢

    “銀子，二丫，問著后別忘了告訴大娘/大嬸/三嬸啊”

    臨下牛車時，嬸娘們還沒忘拉著柳銀的手囑咐，至于柳二丫，由于她‘名聲在外’，所以敢拉她的手的人不是很多。不過雖然沒拉手，但大部分都對她擺著笑臉，畢竟一路上她背簍里的山雞咕咕叫，對有本事的人，大家都想結(jié)個善緣。

    只有何大伯家里的張氏擺著一張冷臉，走時還冷哼了一聲。

    “別理她?！?/br>
    柳銀拉著柳二丫的手離開，“我娘說你上回打了一只山雞回來的那次，她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說你壞話，我娘氣得跟她吵了一架。”

    柳二丫轉(zhuǎn)身瞪了張氏一眼，“那我們問到了也不告訴她！”

    柳銀高興道：“就是！”

    要說村子里誰對這些閑言碎語最討厭，除了被人從小說到大的柳二丫以及金氏柳樹根等人外，就是柳三伯娘了。她守寡之后就一直有人說她命硬，克夫。

    被她和婆婆堵上門罵了后，那些人表面上是閉嘴了，但背地里又說柳金和柳銀兄妹倆克父。就連家里的雞拉稀了，也要怪罪到從她家門口路過的人身上?？偠灾娙思胰兆釉竭^越好，她們的心里就越不舒坦。

    柳銀和二丫小時候也為此難受過，不過現(xiàn)在都不放在心上了。

    柳二丫摸了摸胸口，“我娘在我小的時候去城隍廟求過平安符，就掛在我脖子上，我一直好好戴著呢。我家里也好好的，新屋子都蓋起來了?！?/br>
    “就她在滿口噴糞?！?/br>
    柳銀拍手，“就是就是，她那是日子過得不好，所以才天天看誰都不順眼！二丫你知道嗎？她兒子也就是那個何大寶，不學(xué)好，見天兒在外面胡混，還去賭?！?/br>
    “聽說被債主追上門了，你看她挑了兩擔(dān)谷子，還抓了兩只雞，一路上愁眉苦臉的，怕是來縣城賣了還債呢?！?/br>
    “縣城沒田地的人家多，能多賣幾文錢。”

    柳二丫越聽越驚訝，柳家村雖然叫柳家村，但也有別的姓，只不過柳姓最多罷了。何家、梁家以及柳銀嫁的張家等幾個就是村子里的少姓。這么多年下來相互都有結(jié)親，拐著彎兒的親戚，所以平時都是以叔伯相稱。

    仔細(xì)算來何大寶還要叫柳二丫一聲表姐呢。

    “真的??？”

    柳銀翻了個白眼，“騙你做什么，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急急忙忙地要來找我當(dāng)家的啊，何大寶就是出來做活才染上這壞毛病的。”

    “我得給我當(dāng)家的緊緊弦?！?/br>
    兩個人邊走邊說，然后柳銀就把二丫領(lǐng)到了柳金做學(xué)徒的鴻運(yùn)酒樓。這酒樓不大，只得兩層，但也讓從來沒有見過兩層屋子的柳二丫驚呆了，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再轉(zhuǎn)身看著整齊干凈的青石街道，又看看或穿著干凈布衣，或穿著彩色綢緞衣裳的行人，贊嘆道：“銀子姐，她們穿的衣裳真好看。頭上還有金簪和銀簪，怕得不少錢吧，在我們村只有村長家的大娘才有一只金簪呢。”

    “銀簪雖然有，但都沒這么亮。”

    “城里的人都這樣的嗎？”

    柳銀笑道：“哪能呢，穿破衣裳，帶木簪子的也不少?！?/br>
    來過幾次的她讓店小二幫忙跟她哥說一聲，然后拉著柳二丫往后門走去。她們兩個不是來吃飯的，掌柜的不讓走正門，只能讓人幫忙帶話，然后拐個彎走送貨的后門。

    等她們兩個走過去，柳金已經(jīng)在等著了。

    “銀子，二丫，這邊！”

    柳金朝她們揮手，看見二丫提著個背簍，他高興道：“二丫，你又抓了山雞嗎？有沒有菇子？我們大師傅說山雞湯配菇子，味更香！”

    “帶了，有五只山雞，一袋菇子?！?/br>
    柳二丫把手上的布袋遞過去，正要放下背簍，卻被柳金攔住了，他道：“銀子，二丫，你們進(jìn)來吧，我去喊大師傅。怎么收還得請他老人家看看呢，你們來得巧，再過半個時辰就到飯點(diǎn)了，那個時候再來大家伙便都沒有空閑?！?/br>
    親兄弟明算賬，二丫既然來了，柳金就打算讓她直接賣。

    他就不在中間做中人了，免得里外不是人。比起一個銅板都要計較的柳三伯娘，從小就出來給人做學(xué)徒，吃過苦頭的柳金就闊達(dá)得多了。

    柳二丫正惦記著問問山里還有什么東西可以賣銀子呢，聞言自是高興地跟著他往里面走去，然后兩人便在一間空屋子坐了下來。

    鴻運(yùn)酒樓的大師傅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沒留胡須，人長得胖，站在門口的時候把光都給堵住了，一看就是做吃食的，他先是隨意地看了看背簍里的山雞，見都是活的于是滿意地點(diǎn)頭。

    接著再讓人拿了個簸箕，把布袋里面的菇子都倒了出來挑挑揀揀，按照曬干的和新鮮的，長得不一樣的，分成了好幾份。

    “上回的菇子也都是小姑娘你撿的？”

    柳二丫有些緊張，“是的，大叔，都是我從山里撿的?！?/br>
    大師傅看她的眼神里帶著笑意，“采得不錯，我們酒樓平時用的多半是從山里收來的干貨，新鮮的倒是少見。干有干的好，濕有濕的妙，就像這山雞湯，如果用干菇子煲，那香氣就更濃，但如果用新鮮的煮，吸飽了雞湯給rou都不換！”

    “你帶來的這個，還有這個。”

    大師傅指了指兩樣最少的，“如果以后還有新鮮的，你都帶來，我二兩銀子一斤收。至于這個不干不濕，還開了縫，算五錢吧。還有這個得曬干了才行，不過干的我們多得是，你往后啊就不要帶了，留著自家吃”

    柳二丫聽得全神貫注。

    她撿的幾樣都是村子里的人吃過的，沒吃過的都不敢撿，怕吃壞肚子。她第一次撿菇子回來的時候爹娘就跟她說了，以前荒年的時候沒東西吃，也有人打菇子的主意，結(jié)果撿回來的有毒一家三口全死了。

    如今遇上個懂行的，于是柳二丫趁機(jī)把自己見過的都問了一遍，大部分都不能吃，不過也有一兩種大師傅說可以拿來看看。

    “二丫，我以后也跟著你進(jìn)山撿菇子去吧?！绷y一邊咬著二丫分給她的rou包子，一邊憧憬地想著，“就那種長得跟家里紅蔥頭一樣，短頭胖身子的，居然能賣二兩銀子一斤，比rou都貴，就那么一袋子你就掙了三兩！”

    要是一天撿個十斤八斤的，豈不是發(fā)財了？

    柳二丫的手放在了腰上，她同樣拿著一個rou包子在吃，不過卻沒有柳銀那么興奮，反而嘆了口氣道：“那兩種難找得很，一天都找不到二兩，要不是我今天早上運(yùn)氣好，還見不著呢?！?/br>
    “最多的還是最后一種，不過人家不收。”

    那種白色，長著大蓋子的一下雨就遍地都是，但大師傅說他們多得是，收了還要找地方曬，于是就沒收，讓二丫帶回去。

    柳二丫遺憾道：“要是菇子也能和谷子一樣，一畝地一畝地種出來就好了，都不用去管，下幾場雨就能收。”

    不過就算是這樣，二丫也滿足了。

    她今天拿過來的菇子賣了三兩一錢，五只山雞兩只大的八百文，兩只七百文，最小的一只也賣了五百文，合起來就是六兩六錢。另外金子哥還把之前幫忙賣的三只以及那些尾巴毛得的錢給了她，也有二兩五錢銀。

    柳二丫忙碌了十天半個月，就掙了九兩一錢。

    如今這些錢都被她揣在懷里牢牢捂著，但凡周圍有個眼生的路過，她都要心跳加速，生怕一不小心被人偷了去。

    “銀子姐，我們趕緊去找我爹他們干活的地方吧，等送了衣裳就回去?；厝サ臅r候我們還要去鋪?zhàn)永飭枂枺瑳]準(zhǔn)除了山雞和菇子，城里人還收別的呢?！?/br>
    柳銀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二丫就走。

    縣城有一處碼頭。

    那是現(xiàn)任知縣剛上任的時候稟明了朝廷，征勞役挖出來的。就在河邊上，與北上的水路相連，自從開了這碼頭，陸陸續(xù)續(xù)的就有船靠岸。

    有的只是單純的歇一歇，而有的則是北上或者南下的商船，來來往往的運(yùn)著貨。附近的縣、鎮(zhèn)甚至是郡的商人們瞧著這樣的商機(jī)，又怎能錯過。于是慢慢的，貨船越來越多，需要裝貨、卸貨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柳二丫的爹柳樹根，柳銀的公公以及當(dāng)家的都是其中一個。

    “搬糧食，一百文！”

    “布料，來幾個手腳輕的，八十文！”

    “水缸，大水缸，一百二十文！”

    來找人的竭力吆喝著，眼睛四下張望，找活干的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湊上前去，拍著胸脯努力表現(xiàn)。

    “我去！”

    “馮爺，您看看我，一把子力氣。”

    柳銀在這喧鬧的氣氛里墊著腳張望，看來看去沒找到人，頓時失望道：“怕是干活去了，二丫，我們在這兒等一等。就在這兒等，哪兒都不要去。這地方是講究地盤的，我們村子的人都?xì)w管。”

    “等他們干完活就回這兒來?！?/br>
    柳二丫就站在她旁邊，同樣四下張望著，她也沒找到她爹?！般y子姐，他們這是干一趟就一百文？”

    柳銀失笑，“哪兒能呢，搬完一船一個人一百文！長河幫還要抽二十文，拿到手里也就是八十文。當(dāng)家的說如果搬得多，會有獎賞，當(dāng)然了搬得少就要扣錢，而且手腳慢的話下回人家就不找你了。”

    “這是個賣力氣的活?！?/br>
    “誒，二丫，你看那個是不是你爹？”柳銀指著一處張望，“還有你家大伯，咦，他們旁邊的那幾個是誰？”

    第18章 陶硯和柳二丫立功

    “爹——”

    柳二丫朝前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