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想著溫氏能生個長孫的話, 那就好了?！?/br>
    “可藥也不能亂吃啊！”

    “還是從鄉(xiāng)下買來的，”闕氏心煩意亂地揉著帕子，“只要她是個能生的, 我們張家等得起, 可偏偏是她們母女倆等不及了。”

    “要是傳了出去, 都以為我是什么惡婆婆呢?！?/br>
    丁氏寬慰, “威兒他娘, 威兒他岳母是急了些，但心是好的?，F(xiàn)在最要緊的是找大夫來看看威兒媳婦的身子，若是這藥有什么不妥, 也好及時診治?！?/br>
    “看了, ”闕氏搖頭，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當(dāng)天我就找了大夫, 不過大夫倒沒看出什么問題來。哎，我是沒想到啊她怎么就蠢成這樣, 又不是生了三五個姑娘的人家，我和他爹都急著抱孫子?！?/br>
    “自從她懷孕，家里是事事依著，就連威兒他奶都說能生就行, 哪怕這一胎是姑娘都不要緊，讓她放寬心?！?/br>
    “可人家就是不聽，偷偷吃藥?！?/br>
    “藥可不能亂吃啊，”丁氏也是無奈，“我以前在唐家當(dāng)差的時候，那些懷了身孕的奶奶姨娘們，就有偷偷吃藥，然后反而落了胎的?！?/br>
    “依我看，你還是跟威兒說一說，讓他好好勸勸他媳婦?！?/br>
    “藥不能亂吃。”

    “可不是，”闕氏心煩意亂，“回頭我跟威兒好好說說，往后可不能再讓她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br>
    “對了，說到唐家，你知道嗎唐家的大少奶奶也有了身子，說是已經(jīng)三個月了，就是去年搭著大船來，嫁妝抬滿了一整條街的那一位?！?/br>
    “不過她一有了身孕啊，唐家大太太立馬就抬舉了一個通房伺候她兒子。聽說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闕氏搖頭，“這大戶人家啊?！?/br>
    金氏倒是不曾聽人說起過，不過這種事情她以前看得多了，“大戶人家都是這樣的，講究多子多福，一旦剩下了嫡長子，就要給通房停藥。以前唐大太太便是如此，她懷大姑娘的時候，老太太也是抬舉了一個通房?！?/br>
    “后來啊，那通房擅自停了藥，險些弄出個庶長子來?！?/br>
    “還有這樣的事？”闕氏聽得新奇，“那后來呢？唐家大少爺是唐大老爺長子，那那個庶長子沒生出來吧？”

    “灌了一碗藥，發(fā)賣了。后來好幾年唐大太太都生不出兒子來，唐大老爺身邊的通房們便都喝藥，喝著喝著，有些就不能生了。”

    “命苦得很。”

    金氏語氣感傷，正是因?yàn)榭吹搅诉@個，所以她當(dāng)初才堅(jiān)定了不跟著三姑娘出嫁的心，免得自己也變得如此下場。畢竟唐大老爺身邊的通房，有些是老太太給的，有些卻是唐大太太身邊的丫鬟。

    闕氏還是第一回 聽到這樣的事，于是兩人又聊了幾句，最后她道：“說起這個，你們家二丫進(jìn)門也有”她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咦，二丫你回來了。”

    剛剛進(jìn)門的的確是柳二丫，她喊了聲，“干娘。”

    “欸，好些日子不見了?！标I氏道：“我跟你娘正說起你呢，你這些日子跟著陶硯忙里忙外的，可別把自己給累著了。”

    “我聽他干爹說陶硯把整個縣都走遍了？”

    “沒呢，就是去了山里，累人。”柳二丫跟闕氏解釋，“魏大人安排了十幾個人，把全縣的山村都走了一遍，不但教他們接水，還讓他們多開荒地。陶硯跟我說就為了這事，各個村子的山地都賣出去了。”

    “這是個好事啊?！?/br>
    張捕頭雖然是個不太懂這事的武夫，但闕氏是掌家能手，聽了二丫這話她很快就想到了此舉的好處，“那今年或者明年，糧價可能會降?！?/br>
    丁氏也點(diǎn)頭，“應(yīng)該會?！?/br>
    于是幾個人的話題又轉(zhuǎn)到了菜價、米價、鹽價等等的事情上來，閑聊了半個時辰闕氏見時辰不早才告辭離去，拒絕了兩人的挽留。

    等人一走，柳二丫忍不住問道：“娘，干娘剛剛是說張大嫂吃了一顆藥丸子，說是吃下去之后就包生兒子？”

    “你聽到了啊?！?/br>
    丁氏嘆息著坐下，“也不知道威兒媳婦是怎么想的，明明她這一胎大夫都說沒毛病，不需要吃安胎藥?？善齻兡概畟z就是不放心，上回她娘給她求的平安福也就罷了，可這次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買來的藥丸子，說也不說一聲就吃下去了?！?/br>
    “可把你干娘氣得夠嗆?！?/br>
    “娘，那顆藥丸子是不是叫做什么‘生子丹’，或者是‘轉(zhuǎn)胎丸’？”柳二丫好奇追問，“我娘說我們村前面的黃家村，就有人賣包生兒子的藥丸，‘生子丹’吃了之后生兒子，而‘轉(zhuǎn)胎丸’吃下去能把姑娘變成兒子?！?/br>
    “只要一兩銀子?！?/br>
    “我娘家嫂子就買來吃了，我三嬸逢人便說呢。”

    “你娘家嫂子也吃了啊？”丁氏驚訝，柳二丫的娘家嫂子她是見過的，姓黃，據(jù)說是個村塾先生的女兒。

    自己上次去的時候，她還大腹便便地來打招呼呢。但那做派不是她喜歡的，看到她丁氏就好像是看到了后面屋子住著的崔家姑娘，所以也沒說上幾句話，沒想到她也吃了這什么藥丸子。

    這些新媳婦都是怎么了？

    一個個急不可耐。

    丁氏本想說些什么，但想著二丫家里和她三叔那一房也不親近，到底住了口。她擔(dān)心柳二丫年紀(jì)輕不曉得這里頭的厲害，便提點(diǎn)了幾句。

    “二丫啊，是藥三分毒，特別是懷孕的婦人，可不興亂吃東西的。因?yàn)閬y吃東西滑了胎的婦人，娘這么多年見了不是一個兩個。還有因?yàn)閬y吃東西，從此以后都不能生了的，娘也見過?！?/br>
    她放柔了語氣，“你還年輕，懷孕的事不急?！毖俞t(yī)問藥，等他們兩個成親三五年還沒有動靜的時候也還來得及。

    “我知道了，娘。”

    柳二丫高興地笑著，情不自禁地挨著丁氏說話，“我娘說要不要也去買一顆給我吃，我都沒要呢，若是真的有這么靈驗(yàn)，我們縣早就全是男娃了?！?/br>
    “對對對！”

    兩人想法一致，讓丁氏眉開眼笑，“就是這個理，如果真的有這種奇藥，那天底下就沒有姑娘了。特別是那些大戶人家，有一個算一個，不管是當(dāng)家的太太、奶奶，還是姨娘通房們，誰不想生兒子？”

    “沒病就不要吃藥，沒得把自己吃出病來?！?/br>
    “娘，家里誰生病了嗎？”陶硯剛走到門口呢，就聽到里面?zhèn)鱽怼运帯ⅰ　惖脑?，頓時走快了幾步。

    不過等他一進(jìn)門，卻發(fā)現(xiàn)不管是親娘還是二丫，都臉色紅潤，沒有半點(diǎn)病氣，這讓他摸不著頭腦。

    “娘，誰生病了??？”

    “要請大夫嗎？”

    “沒有人生病，”丁氏回答：“我在和二丫商量事情呢?！?/br>
    “是啊，我和娘在說事情，”柳二丫也道：“你吃過飯了嗎？我回來的時候買了一只雞，正準(zhǔn)備晚上燉來吃呢，加些你愛吃的蘑菇。”

    陶硯揉了揉肚子，“沒吃，不過還真是有些餓了。二丫，你再撈一些娘做的酸菜，我覺得今天晚上我能吃三大碗飯?！?/br>
    柳二丫：“好，娘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俊?/br>
    丁氏年紀(jì)大了，晚上不敢吃太多，“娘吃一小碗飯，再喝些湯就好。二丫，你撈酸菜的時候記得挑外頭的壇子，里面那幾壇是娘特地做了準(zhǔn)備送給蒲夫人的，她就好這一口，可莫要拿錯了。”

    “知道了，娘?！?/br>
    柳二丫一一記下，然后出了堂屋來到家里的廚房。她先是燒了一鍋熱水，然后把雞殺了燉上，放些紅棗和姜片，緊接著就是取出干蘑菇泡軟，再從放酸菜的那些壇子里選了最外頭的一個打開

    忙碌中，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等菜都上齊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吃飯了?！?/br>
    “娘，你先喝碗湯?！绷鞠冉o丁氏盛了一碗湯，然后有些苦惱地說：“但我覺得這雞湯沒有你燉的好吃，是什么緣故?。俊?/br>
    不過沒等丁氏回答，已經(jīng)喝了幾口的陶硯就道：“有點(diǎn)腥，是沒有娘以前燉的好喝，二丫你是不是忘放什么東西了？”

    “沒有啊，我都是按著娘教的法子做的，就是燉湯的雞選的也是三年的老母雞，那層油也撇干凈了?！彼宰龀鰜碇笪稕]有那么好，她才覺得有些奇怪。“娘，你幫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丁氏用木勺在湯里滑動了幾下，“應(yīng)該是這次買的姜太嫩的緣故，我以前教你的時候用的是去年的老姜。可是家里現(xiàn)在買的姜，是剛種出來的，所以你放的那幾片就不頂事了，要多放些才好?！?/br>
    柳二丫明白了，“那我下回就去買了老姜來配?！?/br>
    她左看右看，然后給自己和丁氏各舀了一碗，接著把整個瓦罐端到了陶硯面前，高興地對他說道：“這湯都?xì)w你了?！?/br>
    陶硯哭笑不得。

    吃過飯后，一家人又坐著閑聊了一會兒，然后才紛紛回房休息。丁氏自然是回隔壁她自己的屋子，而陶硯和柳二丫兩人并肩穿過了院子。

    “我今天和我娘說了，讓她等我爹回來就告訴他，幫我打探一下碼頭那處還有沒有人要賣屋子，若是有我們就買下來。若是沒有也不要緊，那我們就在附近買，像娘一樣每個月收些租子?！?/br>
    “你覺得怎么樣啊？”柳二丫轉(zhuǎn)頭看向陶硯。

    第68章 蒲知府

    聽到柳二丫跟他商量買新宅子的事, 陶硯道：“挺好的，我們家也不等著錢使，我記得蒲大人剛送了這宅子的時候, 還有人想出八十兩買。過了兩年，和我們家差不多大的崔秀才家就賣了八十五兩?！?/br>
    “而我們成親之前, 娘說也有人問一百兩賣不賣。如此想來，買宅子總比把銀子放在家里要好?！?/br>
    “崔秀才家以前有宅子的？”

    柳二丫還是第一次聽說, “那他們家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把宅子賣了啊，現(xiàn)在還要租屋子住，是因?yàn)榧依镉腥松×藛幔俊背思依镉腥松? 她想不出還會為了什么賣田賣地賣屋子。

    誰知陶硯卻說不是。

    “是因?yàn)榇扌悴乓タ寂e人, 所以娘說當(dāng)年崔家才賣了屋子, 將銀子都拿去給崔秀才考舉人了。可誰知卻沒考上, 后來每隔三年他都去考一次, 考得如何是不知道，但他們家一直租我們家屋子，沒錢買?！?/br>
    這柳二丫就不能理解了。

    “為什么？”

    “我聽娘說, 崔家每月要給我們家一兩銀子, 那一個月就是十二兩，這么多年下來都超過一百兩了吧。崔秀才還每隔三年就要去考舉人，就不能有一次不考, 然后把錢攢下來買個新宅子嗎？”

    “哪怕小一點(diǎn)也好啊?！?/br>
    兩個人肩并肩地往回走，陶硯側(cè)身解釋, “考了舉人再考進(jìn)士，就能做官了。哪怕只是個舉人，運(yùn)氣好也可以去做一個小官，比如主簿、教諭等等。不過我們這里地方小, 朝廷好些年沒有派教諭來了。”

    他半彎腰貼近了柳二丫，“二丫，如果我將來能做個小官，就像干爹和溫叔那樣，你高不高興？”

    “到時候，我就給你和娘打金頭面?！?/br>
    柳二丫看著他認(rèn)真的模樣，也認(rèn)真地回道：“高興，如果你將來真的做了官，那我也送你一份禮，你很喜歡的那種?！?/br>
    陶硯來了興致，“是什么？”

    柳二丫不說，其實(shí)她還沒想好呢，不過這不妨她拍著胸脯，“不告訴你，等你做了官就知道了，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br>
    任他怎么問，就是不說。

    最后陶硯都無奈了，不過看她得意地瞪著大眼睛望著自己，他也笑了起來?！昂茫瓦@么說定了，我一定會做到的?！?/br>
    說完這話兩人正好走到了房門口，陶硯彎腰將人抱起，然后手肘一推把門打開，幾步就來到了床邊。

    柳二丫驚呼，“你干什么？”

    陶硯將人放下，然后湊上前去拉長了聲音道：“我要收今天的束脩”

    臉紅的柳二丫伸手去推他，成功把人推倒然后站了起來，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桌前，“你教給我的那些字，我都認(rèn)完了?！?/br>
    所以別想再騙她交束脩。

    愣了一會兒的陶硯翻身坐起，不死心地走過去挨著她坐下，“那我再教你一些別的，這些和做菜有關(guān)的字你都會了，那就學(xué)學(xué)別的吧?！彼肓讼?，“有了，正好魏大人讓我多看看律書，我以后便抄回來，和你一起看。”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好，自這天以后，真的開始教柳二丫看，兩人有的時候還會爭論上面的案子。經(jīng)常吵著吵著，兩人又挨著頭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