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需要被看的病人模樣長得十分賞心悅目，太醫(yī)的心情迅速被平復(fù)了，否則的話，還真不能保證會不會在不由自主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面，然后又吐出來。

    和對醫(yī)術(shù)只略知一二的梨督主比起來，太醫(yī)無疑是一個專業(yè)人士，很快就得出了結(jié)論。

    總結(jié)來說，就是晏長初受了刺激，所以發(fā)病了，這沒出乎他們的意料，在最關(guān)心的身體情況上，太醫(yī)表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好好休息一下，等醒過來，只要別再受到刺激，暫時就不會再發(fā)病。

    只不過，雖然醒過來以后暫時會沒有生命危險，晏長初患的病卻是非常棘手的，不僅照他的醫(yī)術(shù)難以根治，壽命也有些短暫。

    如果不想晏長初太早病逝，那就一定不能讓對方多受刺激，也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

    說到這里，太醫(yī)心里也有點(diǎn)腹誹。

    也不知道陛下和梨督主是怎么想的，就晏公子這個身體狀況，怎么能把人帶到這里來？

    他剛聽到要來這里的時候，還在奇怪什么時候西廠審訊犯人居然要叫太醫(yī)來看病，再得知是去為晏公子看病的，便以為那一定是在干凈平和的地方，完全沒想到居然就在刑訊現(xiàn)場。

    想他過來看到那種景象，都控制不住要吐了，晏公子那樣看起來就應(yīng)該要精心供養(yǎng)的存在，竟然也要被帶來看那種場景。

    以那身體狀況，會受刺激病發(fā)暈倒，不是太容易會發(fā)生的事了嗎？怎么會把人帶到這里來？

    一直聽說陛下對晏公子有多寵愛、多特殊，可如今看來，傳言倒也不可盡信。

    倘若當(dāng)真那樣珍而重之，又怎么會讓人被刺激到暈倒呢？就算一時爭吵，或者想要給個教訓(xùn)、讓人聽話一點(diǎn)，那也不能帶過來看西廠酷刑啊。

    這哪里是一時意氣或者給個教訓(xùn)就能解釋的？在晏公子身體那樣的情況下，這樣做簡直與謀殺無異。

    果然朝堂宮中，無論表面看起來多平和，也仍然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倒可憐晏公子這樣的人物了。

    梨休春和尹卻明對太醫(yī)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知道晏長初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以后，他們稍微放下了心，而看完病的太醫(yī)，也已經(jīng)跟著另外的下人去開藥方了。

    不過梨休春的心情，和太醫(yī)倒也有幾分共同點(diǎn)。

    男人的面容在此刻看起來十分冷峻，陛下就算想要公子徹底討厭我，也不該如此行事。

    以讓公子受到刺激病發(fā)，來達(dá)成清除自己的目的，使用這種手段，尹卻明真的有他以為的那么喜歡公子嗎？

    所以，你知道他生病了？從梨休春的話中，尹卻明得出這樣的信息。

    他是很后悔自己那么做了，但是卻沒有想到，所有人都不清楚的這件事，梨休春卻似乎知道。

    聽到尹卻明那樣問，梨休春也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不知道公子的身體狀況。

    他原以為，公子既然接受了尹卻明，對自己也毫無掩飾地承認(rèn)了這件事，那么對于尹卻明，也可能會毫不掩飾地告知。

    可是仔細(xì)想想，自己都會時不時探一探公子的脈象，尹卻明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不至于都沒見過有人去為公子診治的痕跡。

    這樣說來，或許他一直都想錯了，公子和陛下，也許并沒有所有人以為的那么親密？

    想到這，梨休春也沒有和尹卻明爭論知不知道晏長初患病的心情了。

    既然公子不想對尹卻明說，他也不該在除公子身體病情外的地方多做解釋。

    梨休春不多說，尹卻明也沒再多問。

    他只是如同才意識到這一點(diǎn)一樣，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是啊，他生病了。那張年少的臉有一大半都陷落在陰影里，語氣都聽起來有些異樣。

    梨休春本能地感到尹卻明不對勁，只是很快，對方就又開口說道：把長初交給我吧。

    陛下今日的作為，實(shí)在無法讓人放心將公子交到你的手里。

    尹卻明也沒堅持，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很有問題，那就讓別的人來吧。

    他指揮著一旁的仆從，面對還是沒打算直接放手的男人，諷刺道：梨督主不會忘了長初是為何病發(fā)暈倒的吧？你覺得等他醒來，見到你這個造成那樣場景的人，會不受刺激嗎？

    這話說動了梨休春，他的確不應(yīng)該再讓公子受到刺激。

    即使心里不愿意，但公子的身體最重要，因此他還是將人交給了一旁的仆從。

    話雖如此，梨休春還是道：我會跟著、看著的。

    你不能讓他見到你的臉。

    我知道。

    得到這樣堪稱坦然的回答，尹卻明冷哼一聲，也沒再說什么了，倒是接過晏長初的仆從，面對兩個大人物的針鋒相對，格外忐忑又小心翼翼。

    不過病人總不能一直被抱著，所以一切都結(jié)束得很快，人也很快被放到了床上。

    晏長初醒過來的時候，床邊簡直圍了一圈人，尹卻明在最前面。

    在這段時間里，梨休春已經(jīng)擦干凈了身上的血跡，也換了最外面的衣服，從表面上看已經(jīng)與平時無異，干干凈凈，但是并沒有出現(xiàn)在那一堆人里。

    晏長初知道梨休春就在附近，而圍著的人里大多是原來負(fù)責(zé)照顧的下人，另一部分則是新來的下人，應(yīng)該是有一定藥理或醫(yī)術(shù)知識，最外面或者說差不多是隔壁但也能算是這間屋子一部分的地方，則是許多太醫(yī)在圍著討論。

    見到他醒過來了，很快就有人過來疊起枕頭，幫助他靠坐起來，煎好的藥也已經(jīng)被端到了一旁。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息，青年臉上的血色雖然還沒徹底恢復(fù)，但也已經(jīng)好了不少，本就坐在床邊的小皇帝，也自然知道他醒過來了。

    愛妃。容貌年輕的君王這樣開口，拉起床上人的手，神色語氣都與往常不同，一瞬間甚至讓附近的下人有了不寒而粟的錯覺。

    朕知道你生病了。他說，將臉貼在了瓷白的手背上，仿佛撒嬌一樣，對不起，我之前不清楚，不過啊，別擔(dān)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那明明是一派溫情的畫面，卻莫名讓人脊背發(fā)涼。

    在rou眼不可見的暗處，男人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第32章 心臟不好的妖妃23

    晏長初沒很快回話, 以致于室內(nèi)有了一陣違和的寂靜。

    靠坐著的青年眼珠動了動，面無表情地看向握住自己手的人，從這個角度, 有幾分涼薄的居高臨下。

    他沒立刻抽出自己的手, 只是反轉(zhuǎn)過來, 沿著尹卻明的臉側(cè)滑到了頸間。

    那動作緩慢, 細(xì)長手指如同上好的白玉, 被這只手按住的脖子喉結(jié)上下滑動，隱隱生出些纏綿的旖旎錯覺來。

    本還感到莫名冷意的下人們見此, 皆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覺得之前那股冷意大概只是天氣原因。

    陛下和晏公子分明這么恩愛。

    只是, 那畫面明明毫不露骨，卻叫他們這些看的人很不自在。

    但要是說見勢退下, 那藥還沒喝呢, 即便可能情難自禁, 可晏公子畢竟才醒來，身體還沒恢復(fù), 總不至于就這樣白日宣yin，那他們退下反而可能算沒眼色了。

    下人們這樣分析, 下一秒，卻看見晏長初緩緩朝尹卻明俯下了身。

    雙眸半垂, 長發(fā)散落纏繞, 自他們的方向，看不清在唯有二人的氛圍里發(fā)生了什么, 只覺得這樣親昵的姿態(tài)既像親吻又像私語。

    但梨休春看清了一二瞬間。

    晏長初貼近小皇帝的耳朵，說了句話。

    從隱約能讀出來的唇語和細(xì)微的聲響里，內(nèi)容似乎是要?dú)⒛? 也輕而易舉。

    男人目光微動。

    那只手，確實(shí)是捏在了能輕易置人于死地的位置，只不過青年身形四肢羸弱纖細(xì)，絲毫不像有能取人性命的力氣。

    可這樣的暗潮洶涌，也足見公子對尹卻明并無愛戀之心。

    兩個人姿態(tài)那樣親密，周圍的下人們一時真懷疑起先前的判斷，猶豫此時是否該退下了。

    但那只維持了短短的時間，二人便具都抬起了頭。

    尹卻明覆上了停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朝青年笑了起來，我怎么會舍得做讓你那樣對我的事呢？我只是想讓你好好活著，能多一些在一起的時間而已。

    晏長初沒再說什么，只是抽回了手，倒是本來在糾結(jié)的下人們，覺得似乎得到了答案。

    大概是一些因疾病而產(chǎn)生的憂慮吧，愛戀中人不愿以帶病之軀拖累對方之類的，陛下才做此回答。

    看著這對因天降絕癥而遭受磨難、依然不離不棄的戀人，下人們生出了某種感動于祈禱的心情來。

    見晏長初好像和他沒話說了，尹卻明便端起一旁的藥碗，為了能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diǎn)，長初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小皇帝舀起一勺藥湯，像是打算親自喂。

    沒等勺子移到嘴邊，晏長初已經(jīng)拒絕了，你下去，其他人也下去。

    這用詞對一國之君而言夠失禮的了。

    不過生病中的人總是有些特權(quán)的，何況陛下往日對晏公子也頗為縱容，而長得好看的人，就算發(fā)脾氣也是好看的，所以竟也沒人覺得有哪里不對。

    尹卻明喂藥的動作一停，緊接著露出一個溫順的表情，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這樣順從而毫無反對之意，晏長初果然臉色稍緩。

    如果強(qiáng)硬地勸人喝藥，恐怕不止這一次不會喝，日后所有的藥也不會喝，這不是由于長初想不想喝藥，而由于對他的態(tài)度。

    尹卻明帶著一堆人走出了門，在已離屋子有一段距離以后駐足片刻。

    面對晏長初時的溫順神情已經(jīng)完全消失，從下人們的角度看起來是又變成了帝王的威嚴(yán)莫測，但還是隱隱透出點(diǎn)憂慮來。

    好好看著愛妃，如果想外出走動也隨他，但是務(wù)必看好人。他這樣吩咐，要是把人弄丟了，你們所有人都要拉出去砍頭。

    聽到后一句，本還有點(diǎn)感慨的下人們瞬間精神一震，是！

    在這之后，沒過多久，回宮的消息就傳過來了。

    秋獵雖然在某些意義上算是度假，但是在封建君主□□制度下，皇帝是最大的特權(quán)階級，所以尹卻明說要回宮，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啟程了。

    所有人都聽說了晏公子病發(fā)的消息，認(rèn)為大概是因?yàn)榇蟛糠值奶t(yī)都在宮里，而回去晏公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的關(guān)系。

    想到青年虛弱的樣子，再考慮到陛下該處理的事也迅速處理完了，本來應(yīng)該對皇帝獨(dú)斷專行結(jié)束假期的不悅，居然也基本沒人有。

    尹卻明做下這個決定的理由里，確實(shí)有那幾個因素，除此之外，皇宮的守衛(wèi)也是重要原因。

    他很不放心。

    在秋獵的地方，與外界的聯(lián)系過于集中了，只有在宮里，晏長初能夠離開的可能性才會有最大程度的降低。

    路上，尹卻明本來是想要和晏長初坐一輛馬車的，但是考慮到對方大概暫時不想見到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最不確定的其實(shí)是晏長初對回宮這件事的看法，如果不同意，事情就會變得有些麻煩，他不想這么快就跟對方撕破臉皮。

    不過，就像以前對諸多事情都不上心一樣，晏長初對此什么也沒說。

    梨休春沉默地跟在后面，像個隨行的護(hù)衛(wèi)。

    回去的一路上都很順利，晏長初又住回了上滁宮，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上滁宮的人變得更多起來了。

    晏長初如往常一樣萬事都不關(guān)心，好像外界并沒有任何變化一樣，尹卻明懷疑對方可能壓根沒注意到這點(diǎn)變化。

    但這也是好事。他想，沒有提醒對方，也不準(zhǔn)別人提醒。

    尹卻明說要治好晏長初，當(dāng)然是真的，晏長初生了病，變?nèi)趿?，是有利于他的變化，但是他既然喜歡他，自然也不會喜歡見到對方被病痛折磨。

    他是想要他留下來，一直一直不會離開的，便自然要晏長初好好活著。

    力量不能阻礙他們在一起，疾病也不能。

    回到了宮里，太醫(yī)院的人就全都被聚集起來，商討如何才能治好晏公子的病。

    調(diào)理身體的方子開了一副又一副，根治的解決方案卻一個都沒有，被小皇帝勒令圍在一起討論的太醫(yī)們，個個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另一邊，大多時候都很平和的上滁宮里，這一會兒的氣氛也有些沉悶。

    太醫(yī)們開了一副又一副方子，藥也被一碗一碗地送過來，但無一例外，都一口沒動。

    皇帝都沒有強(qiáng)行勸人喝藥，宮人們也除了一開始有膽子勸幾句以外，都沒再勸了，就造成了藥不停地煎，又不停地被倒掉。

    煎藥的人心里覺得這叫什么事？也太浪費(fèi)了，但也只敢心里想想，因?yàn)橛邢胫裁磿r候晏公子心情好了，說不定就愿意喝藥了，藥也還是在煎著。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晏長初終于端起了藥碗。

    他喝了一口，然后停下來皺起眉，下人們以為是因?yàn)榭嗟?，忙送上了蜜餞等甜的食物。

    然而晏長初并沒有接過，而是叫起了系統(tǒng)。

    【你在做什么？】

    【非常抱歉，只是暫時地調(diào)整了一下您的味覺，如果不喜歡的話，我現(xiàn)在就調(diào)回來?！?/br>
    【你倒是貼心?！肯删恼Z氣不咸不淡，系統(tǒng)也有點(diǎn)分不清宿主是否生氣了。

    但好在，下一句話讓它終于確定了是否要立刻調(diào)整回來。

    【算了，只是暫時的話，就這樣吧?！?/br>
    【是?！?/br>
    頓了一下，晏長初又道：【稍微再更改一下吧，太甜了?！?/br>
    【是的?！恐贿^了一秒不到的樣子，它便道：【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宿主?！?/br>
    一整碗的藥就被一次性喝完了。

    晏長初喝的時候，藥是熱的，雖不燙口，但光看就熱氣騰騰了，等喝完，就感覺整個身體都熱起來了。

    他忽然站起了身來。

    系統(tǒng)很快發(fā)覺了異樣，掃描后道：【宿主請放心，其中并未添加其他東西，只是材料比較補(bǔ)身體。】

    【我知道。】

    他這樣回，系統(tǒng)也就不再說話了。

    不過，身上出了汗，頗感不適，晏長初很快就走到了浴池的方向。

    幾個宮人立馬跟在了身后，等到了浴池附近，才猶豫著停下了腳步。

    雖說有的時候，一些貴人會需要下人在旁服侍，但晏公子倒從沒有過這種需求，而陛下和梨督主也很不喜歡有別人這樣近身服侍晏公子。

    以往每次都沒出問題，想到傳聞中手段殘暴的西廠總督，宮人們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和前幾天一樣，選擇了等在外面。

    畢竟被梨督主盯上的話，那完全是比死還可怕的事情。

    下人們在得知晏公子要沐浴時，就很快準(zhǔn)備好了一切事物，所以晏長初到的時候，所有東西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