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吵架你不都破口大罵了，說我是為了跟我媽置氣才跟你結(jié)婚?！敝軡O不想談，“晚安。”

    “我根本就沒罵，我是一針見血指出事實?！睂O竟成說她，“你這人有點像我媽，說話水分大?！?/br>
    周漁不理他。

    孫竟成特煩她這樣，就不跟你說話，你說話她裝聽不見。他裹好被子翻了個身，“你這人說傻也傻，說精也精。把人的交心話都套了，輪自己了一聲不吭?！?/br>
    這回周漁沒再沉默，緩緩說起了大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里面有段臺詞我印象很深。主角說：楊德昌導(dǎo)演：《海灘的一天》我想你生長的環(huán)境一定很安適、很浪漫。我生長的環(huán)境卻告訴我，這世界上沒有愛，也許會有短暫的沖動，只不過如此而已?！?/br>
    這下輪到孫竟成沉默。

    “你那天說得對。我這人自尊心強，死要面子，可我就是這樣子的人?！敝軡O說：“哪怕有一天你出軌，我也不會上門去找人撕，更不會去你單位里鬧。我覺得那有失體面，只會讓我失敗地更徹底，更無尊嚴。我能做的就是協(xié)議離婚?！?/br>
    “從小到大我都沒主動追過人，無論那個男人有多優(yōu)秀，我又有多喜歡。我安慰自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強求。哪怕我認為錯過他會抱憾終身?！?/br>
    “那天我們嗆得很兇，你說離婚，離就離吧，我們倆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勉強過下去只會消耗掉我們僅存的好感和體面，最后都變得面目可憎?！?/br>
    “所以最后一個月了，我們好好相處和多忍耐，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成仇人?！?/br>
    天兒不好，霧氣重，孫竟成也沒去跑步，坐沙發(fā)上看新聞。周漁起床煮早餐，孫竟成說他去買點，周漁搖頭，說柯宇第一次住家里，不煮飯不好。

    孫竟成看完新聞，過去廚房，“要幫忙嗎？”

    周漁剝著韭菜，準備做韭菜盒子，“你把浴室里洗好的襪子，都給晾暖氣片上?！?/br>
    “為什么不在陽臺上曬？”孫竟成好奇。

    “你沒看外面霧氣重?！?/br>
    “霧氣晚會就散了，不會有什么影響……”

    “不用你了，你看電視去吧?！?/br>
    ……

    孫竟成抓了把襪子頭出來，他的兩雙，周漁的兩雙?？蛷d暖氣片是象牙黃，他把周漁兩雙毛毛的，粉粉的地板襪晾在客廳暖氣片。他自己的兩雙杏色毛襪，經(jīng)過深度對比，晾在了書房的灰藍色暖氣片上。

    顏色搭配很有美學依據(jù)。

    周漁出來看見客廳的襪子，忍了忍，沒罵他，也沒抓起來晾去衛(wèi)生間的暖氣片上。而孫竟成人正蹲地上擦水漬，剛晾襪子滴了幾滴。

    ……

    早飯后孫竟成去了新區(qū)忙工作。周漁戴上口罩，裹得嚴嚴實實去了醫(yī)院。她找到江源的病房，只是從門上的窗口往里看，江源眼睛上裹了圈紗布，半靠在病床上打點滴。

    她下來病房樓，坐外面的長椅上發(fā)呆。那天早自習她值兩個班，正在另一個班忙，一個同學慌慌張張跑過來，說班里打架流血了。

    據(jù)班級學生說，他們倆先是鬧著玩，后來不知怎么就打起來了，另一個拿書砸他，書厚，書角不小心砸了他眼。

    周漁正要回去，看見學校的公務(wù)車，這事校方一直有人跟。她找到學校的人了解情況，對方說左眼失明，后面還會再做手術(shù)，具體情況誰也說不了，恢復(fù)好有希望，恢復(fù)不好就永久性失明。至于前兩天傳出來的摘眼球，那只是醫(yī)生說的惡化后最壞結(jié)果。

    回去的地鐵上收到學校群微信，周一各班主任有序地組織學生去禮堂，聽高級心理咨詢師梅 XX 老師的課。

    接著她又收到孫家的群微信，孫母問大家晚上都吃啥，她現(xiàn)在就著手準備食材。大嫂說大哥出任務(wù)了，下午她過來幫忙；二嫂說她飯口才能到，順便報了倆愛吃的菜；二哥說忙完手頭活就來，報了倆菜；孫竟成說他傍晚帶周漁一塊，也報了倆菜；孫竟飛說別算我，外地忙。

    孫母問她想吃啥。周漁如往常一般回：“我不挑，都可以?！?/br>
    二嫂回：“我們是不是太挑嘴了？”

    周漁也察覺自己話有不妥，本能就想撤，但撤了更顯心虛，想著該怎么挽，孫竟成回：“周漁好養(yǎng)活，從小吃飯就規(guī)矩。不像我，打娘胎里就挑嘴兒。”

    二嫂打趣兒：“行啦，知道你們兩口子感情好！孫竟輝你向你弟弟學著點?！?/br>
    ……

    孫竟成私聊周漁：“想吃啥？我讓媽做?！?/br>
    周漁回：“不用。沒有特別想吃的。”

    孫竟成回：“傍晚回去接你。”

    周漁回：“我?guī)涂掠钶o導(dǎo)完作業(yè)一塊過去，你忙自己的吧?！?/br>
    孫竟成回：“別讓他騎電瓶車載你，他色盲?！?/br>
    周漁出地鐵，回了他：【嗯?！?/br>
    第6章 ——俗人——

    周漁幫柯宇輔導(dǎo)完作業(yè)，臨傍晚前才去診所?？掠顏頃r騎的電瓶車，回去自告奮勇地要載她，周漁避之不及，最終結(jié)果是她載著柯宇回診所。

    倆人從診所上二樓，周漁看孫佑平忙，喊了聲：爸?？掠詈傲寺暎豪褷?。

    孫佑平點頭，要他們下回繞小區(qū)門，不要從診所里上樓。

    樓上大嫂已經(jīng)來了，在廚房給孫母打下手?？蛷d的沙發(fā)上橫七豎八，大大小小趴著五六個孩子，有笑、有鬧、有哼哼唧唧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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