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頭楊寶眉痛的大汗淋漓，小田拉著她的手，秋mama邊拭淚邊給她擦汗，不停讓她放輕松。

    楊寶眉眼睛里頭全是汗水眸子猩紅望著天花板，耳邊滿是嘈雜的聲音，止不住大喘粗氣制不住的痛的嗚咽，她張口不知道自己咽下去的是催產(chǎn)藥還是人參湯，感覺自己仿佛被拉扯成幾塊。

    碧晴進(jìn)來打探情況，穆昌平只是道：“這是硬仗，怕是還有三個時辰宮口才會開，羊水適才已經(jīng)破了，告訴你主子，絕對不能有人進(jìn)來打擾！”倘若驚擾了生產(chǎn)，頃刻母子俱損！

    萱鳳儀正在里頭伺候，她已經(jīng)把情況都詢問清楚，她反握著楊寶眉的手，盡力保持語氣平穩(wěn)，使勁的抹干凈臉上的淚水，喉嚨都是顫：“你別擔(dān)憂，我和你meimei都在這里，很快二弟就回來了，你莫怕，專心把孩子生下來?！?/br>
    楊寶眉聽著盛衡的名字就松了口氣，眉心緊皺，看著模糊的萱鳳儀，語氣害怕又驚慌：“大奶奶，你去看著寶黛，她瞧著是個嫻靜性子，惹急了不輸給趙元稹的，三奶奶得罪不得的·····”

    江小安娘家死去的祖父可是配享太廟，哥哥又在督察院做事，盛家女眷里頭就靠著這個來頭不小的親家在朝廷里面風(fēng)雨同舟的，雖然是個又直又蠢的性子，可謀殺人命的事情絕對不敢說做就做的，她要的就是自己生不出這個孩子罷了。

    外頭涼亭里面，楊寶黛靜靜的喝著茶水吃著果子糕點(diǎn)，看著風(fēng)平浪靜走進(jìn)了才能驚覺她眼神里面波濤洶涌的情緒。她親手到了杯茶給碧晴：“你倒是比我都緊張，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吧，咱們今個在這里是要打仗的。”

    穆昌安疾步進(jìn)來，就道：“你jiejie這肚子雖然才九個月，卻比尋常足月的孕婦肚子都還要大·····”

    楊寶眉這胎卻是養(yǎng)的極好，楊寶黛也勸了她少吃些，省的生育的時候受苦受累，可她現(xiàn)在卻想明白了，這樣一個勁的補(bǔ)，等著生產(chǎn)的時候胎兒過大，十有八九是要難產(chǎn)的。

    “可是江小安給我jiejie日常服用的東西里頭下了開脾胃的東西？”她低低的笑了一聲，咬著糕點(diǎn)里頭的杏仁，目光更加深邃了兩份。

    穆昌平沉默的點(diǎn)點(diǎn)頭，頓了頓，就繼續(xù)道：“你jiejie止血控制住了，宮口還未完全打開，你的有準(zhǔn)備，這孩子太大不說，又是被催產(chǎn)出來的，剛剛又被強(qiáng)制下來安胎的劣藥，估計(jì)會大血崩?！蹦虏浇o楊寶黛解釋了其中的厲害，又說：“現(xiàn)在你得保證在開始生產(chǎn)到結(jié)束，絕對不能讓仍和人進(jìn)來打擾?！?/br>
    此刻外頭風(fēng)平浪靜，保不準(zhǔn)三房那頭出什么幺蛾子起來。

    楊寶黛仰頭看著穆昌平，認(rèn)真同他道：“你的醫(yī)術(shù)是元稹拿命給我作保過的，我信你，定要保的我jiejie母子平安?！彼f著聲音又低下來幾分：“我還就怕江小安她不來，這賬我不會善了的，里頭就麻煩穆大哥了。”

    月亮慢慢望著樹梢上爬，楊寶黛靜靜的坐在院子支起來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她能夠聽到四面八方嘈雜的聲音。

    終于，楊寶眉嘶聲力竭的生產(chǎn)聲音響徹夜空。

    楊寶黛心里仿佛被狠狠一攥，她睜開眼睛直起背脊坐起來，開口問碧晴：“什么時辰了？”

    碧晴聽了聽漏刻，就低聲：“子正三刻?！?/br>
    楊寶黛深吸了口氣，碧晴問她要不要進(jìn)去瞧瞧，就看她擺手繼續(xù)靠著搖椅上，同她道：“我就在這里守著，誰要進(jìn)去就同我的尸體上踏過去，茍大哥那頭如何了？”這事情沒有周密的盤算可是做不到這樣的，今日若不是萱鳳儀反應(yīng)快來找她，估計(jì)她就只能來給楊寶眉收尸了。

    “綁來的婆子管事都招供了，只是咱們圍著二房院子，江小安那頭已經(jīng)把里里外外進(jìn)出的門都給圍住了，盛老爺在大內(nèi)商討出使北程的事宜，送信的人進(jìn)不去，盛二少爺在城外鄰縣辦事，算著時辰送信的應(yīng)該到了?！?/br>
    “回來？盛衡若是能回來江小安這局就白設(shè)了，咱們有多少人？”楊寶黛頓了頓，聲音冷淡兩份，著重道：“能打的?！?/br>
    “算上奴婢十二個，不過茍大哥一個頂十個！”碧晴低身蹲著楊寶黛旁邊，有點(diǎn)怕怕的開口：“咱們這樣在尚書府鬧事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楊寶黛側(cè)眸失笑的看著傻碧晴，拿著糕點(diǎn)繼續(xù)吃著，才道：“那里頭是我的jiejie，她肚子里頭是盛衡的親骨rou，說句誅心的，盛家大少爺沒了，盛衡就是長子，jiejie肚子里頭若是個男孩，三房更加在府邸就徹底失勢·····”

    里頭孫嬤嬤走了出來，就急道：“夫人，胎位不正還有出血！”

    楊寶黛閉了閉眼睛，立刻站了起來朝著屋子里頭去，卻是剛剛踏進(jìn)門，外頭就傳來接二連三嘈雜的聲音，她側(cè)頭，就看著外頭浩浩湯湯過來二十多個婆子護(hù)院，帶頭江小安正嚇唬著守門的小斯。

    “夫人?！北糖缇o張起來，江小安還真會選時候，這個節(jié)骨眼來，不就是存心不讓這孩子生下來嗎？

    “不礙事，你就在這里守著，誰敢進(jìn)去朝死打。”楊寶黛說著帶著朝朝就朝著院門而去。

    “這是我家，我身為三奶奶去看看姨娘生孩子還需要通報(bào)??？都給我滾開！哪里來的破落戶！還敢綁了我的丫頭管事們來！真當(dāng)這京城毫無王法的地方嗎！”江小安抿了抿嘴角，三房至今都沒有個帶把的下來，盛齊早就和她貌合神離的，倘若讓二房都得了兒子了，自己豈不是在府邸毫無地位了！

    今日這步棋江小安耗費(fèi)心血才布置妥當(dāng)，偏偏半路殺出個楊寶黛，旁邊的何mama就耐聲道：“三奶奶我看這些都是聽不懂人話的，弄不好挾持了咱們眉姨娘，來啊，打！”

    “喲，三奶奶也來看我jiejie了？”楊寶黛笑瞇瞇的走了出來，抬手讓初一幾個都朝后站著，微微笑著給她行禮，語帶諷刺：“我家jiejie都痛了四個時辰了，我還以為她就是個小姨娘生孩子驚動不了三奶奶，里頭大奶奶和我都安排好了，三奶奶還是回去休息吧。”

    “你這是什么話，我如今掌家，家中姨娘生孩子我自來要來瞧瞧的?！苯“舱f著就要朝著里面走，就被楊寶黛抬手?jǐn)r著，她大吼起來：“你做什么！”

    “早不來瞧玩不了瞧的，偏偏開始生了才來，自古生產(chǎn)都是產(chǎn)婦和穩(wěn)婆大夫的事情，咱們這些不懂行的就別進(jìn)去添亂了，三奶奶這大張旗鼓的來，怕是要驚擾了我jiejie的胎兒?！睏顚汍炻恼f著，抬眸微微帶著威脅的看著江小安：“三奶奶要進(jìn)去可以，這跟著的人就不必了吧?！?/br>
    江小安呆住的看著楊寶黛。

    誰給她底氣說出這種話的！

    楊寶黛提步上前慢慢踱步，看著江小安帶來的人：“今日是我jiejie生產(chǎn)，這肚子里頭是你們二少爺?shù)谝粋€孩子，倘若因著你們有個萬一，你們是覺得三奶奶能夠把你全部都護(hù)的??？”她撇過頭看著江小安，譏諷道：“還是三奶奶心中有鬼？不想要我jiejie生下這個孩子？”

    江小安一嗓子吼上去：“楊寶黛！”

    “叫什么叫！”楊寶黛厲聲，頃刻之間，初一十五帶著門口守著的弟兄就拔出了家伙。

    江小安被這個陣仗嚇得打了個冷顫。

    楊寶黛看著黑壓壓的一片人，輕輕的冷笑：“今日你們?nèi)空l敢進(jìn)去一個我殺一個，進(jìn)去一雙我殺一雙！不信的只管試試！”

    何mama轉(zhuǎn)頭拉著江小安，死死的擰了她一下，這是最后的機(jī)會，只要二房到了，這尚書府就是三房的天下了。

    會意的江小安立刻就道：“這是我家！我偏要進(jìn)去！”

    “三奶奶要進(jìn)去自然是可以的?！睏顚汍焯ь^看江小安，側(cè)身就道：“請吧?！彼Z畢抬手拉著江小安的手，也不在客氣，目光看著旁邊不停攛掇江小安的人：“何mama是吧，也一道進(jìn)來吧?！?/br>
    “你做什么，你給我撒手！”江小安被楊寶黛拽的手腕生疼，這人看著嬌滴滴的氣力居然比家里田莊的婆子都要大。

    入了院子，楊寶黛自然而然的撒開手，理了理衣裳：“三奶奶既然是是來守著我jiejie的，就同我一起在院子坐著吧，朝朝，加個凳子，在上杯，哦，不知道三奶奶愛喝什么茶水，就請何mama去看看吧，這里人少，咱們只能親力親為了?！?/br>
    槐mama就在旁邊聽著吩咐，立刻帶著兩個婆子就把何mama壓住。

    江小安氣急攻心：“你，你這是坐什么！”

    楊寶黛微微笑，徑直走到搖椅上坐下，才又說起來：“三奶奶就和我一道等著jiejie生孩子吧，孩子出來了，咱們才能說說其他的。”她說完攤開手放在扶手上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江小安大怒，氣的不行：“你！你敢把我關(guān)起來！你不要命了，我可是江家的嫡女！是這尚書府的少奶奶，你算個什么東西，你敢動我，你——”

    江小安肩頭忽的就被初一按住，初一不是什么文化人，又是地地道道草寇出身，干不出什么憐香惜玉的事情，“奶奶若是配合下，好茶好點(diǎn)茶伺候，若是鬧著里頭我們夫人jiejie生孩子，咱們就只能怎么野蠻怎么來了！”

    江小安被初一一聲微吼嚇得朝后一揚(yáng)，朝朝手疾眼快就把凳子落到她的身后：“三奶奶請用茶吧?！?/br>
    楊寶黛閉著眼睛靠著搖椅上，手指輕輕的敲著扶手，隨后半張開眸子看著夜空。

    她的好好算算，這筆賬是記在江小安的頭上，還是尚書府的頭上。

    里頭楊寶眉第四碗催生藥灌下去。

    她聲音微弱的看著萱鳳儀：“孩子有沒有事——”

    萱鳳儀鼻子都是一酸，孩子太大楊寶眉先頭已經(jīng)用光了氣力，此刻才能看著腦袋，她還是強(qiáng)裝無礙的模樣，拿著她的手給她打氣：“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念哥兒還等著你給他添個弟弟呢?！?/br>
    “我好疼，我什么都看不清了，盛衡，盛衡回來了嗎？”楊寶眉緊緊的咬著牙齒，眼淚就涌現(xiàn)了出來，已經(jīng)擔(dān)心自己不能活了：“我還能看著他嗎？”

    “看到頭了，看到頭了！孩子在出來了！”孫嬤嬤和賈珠都是一喜。

    外頭焦急等著的穆昌平聞言立刻就道：“快把這人參片給她含著！她還有沒有氣力生！”

    萱鳳儀搖頭：“都開始說胡話了！”

    穆昌平就道：“把人扶起來，站起來生！”

    屋里里面人仰馬翻，楊寶眉吃了人參有了點(diǎn)氣力，抓著面前的絲綢繩子，后頭是個軟椅子，她死死的咬著牙齒，此刻穆昌平也顧不得許多，給她扎針，也是急吼吼：“你用力啊，盛衡馬上就回來了·····”

    孫嬤嬤跪在地上就道，不停的念叨：“出來了，在用把力！快了快了！就一口氣的功夫！”

    外頭江小安已經(jīng)困倦的打起來哈欠，剛剛里頭傳來的消息時好時壞，足以說明這生產(chǎn)的兇險(xiǎn)，江小安捏著汗巾子，她十分不希望楊寶眉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她到底是差了運(yùn)氣，過門一兒半女都沒有，又和盛齊夫妻不和睦，就指望這掌家權(quán)和娘家的威力在府邸立足，要是這孩子生下來，以后楊寶眉在府邸的地位就更加穩(wěn)固了，盛家也會不在需要她這個兒媳婦管事了。

    長夜漫漫，屋子里面忙碌嘈雜，屋子外頭平靜無波。

    終于，等到第一絲朝陽落到地面，中氣十足的嬰兒聲音徹底喚醒了日升。

    孫嬤嬤推門出來喜極而泣：“生了生了，是個八斤重的姐兒呢！”

    靠著搖椅的楊寶黛聞言心中一松，江小安聽著是個閨女也是長長的吐出口氣。

    就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從喜悅之里出來的時候，萱鳳儀悲痛的聲音撕裂了清晨的安寧。

    “寶眉，寶眉！穆大夫，你快來看看！血，寶眉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