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公主？”

    “按理，應是出發(fā)那日……”

    哥秫圖斷言否決，“不行，絕對不行！不先看清楚，又怎知公主是否符合我們單于的要求？萬一你們隨便塞了個人怎么辦？！”

    如此華宴，滿朝文武、兩宮至尊都在，他卻這般放肆，偏偏太皇太后還不敢發(fā)作，“使臣說笑了，公主乃我朝精挑細選，貌美如花、身份貴重，又怎會是胡亂塞的人？”

    哥秫圖道：“那可難說，畢竟長陵公主的例子可還擺在那兒呢！”

    時年敏銳地察覺，這句話說完，殿內(nèi)氣氛頓時一變，不由低聲問：“長陵公主是誰？”

    她身側(cè)是位姓趙的良人，對方認出她是最近風頭很盛的時少使，雖然覺得問得唐突，也低聲給了回答，“是先帝時嫁去匈奴的公主，沒兩個月就過世了。報回來的理由是病逝，但大家都說，是匈奴單于嫌她不夠貌美，一怒之下處死的……”

    時年倒吸一口冷氣。

    劉徹在聽到“長陵公主”四個字時，臉已經(jīng)陰沉下來，哥秫圖仿如未覺，昂首道：“此次出發(fā)前，單于特意叮囑小臣，一定要看仔細了。所謂英雄配美人，我大單于是草原上的英雄，迎娶也必得是漢家美人。如長陵公主一樣的事，不可以再發(fā)生?！?/br>
    時年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臥槽是不是人啊，好歹是漢朝冠名的公主，代表了一國顏面，他們只因為公主不夠貌美就處死了她，然后居然還敢再來要人，居然還敢在大漢朝堂上公然說起此事！

    這是將漢朝的臉放在腳下踩?。?/br>
    “陛下也別怪哥秫圖冒犯，畢竟我們都知道，您口中的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既已沒有貴重的血脈，別的方面當然要苛刻些。如果您當真舍不得絕色佳人，那么，從您的姊妹中選一人嫁過來，想來單于也會樂見其成的?！备顼鴪D思索，“小臣記得，您有三位嫡親姊妹，陽信公主，南宮公主，還有，隆慮公主 ……”

    “哐當?！?/br>
    劉徹忽然打翻酒樽，拍案而起。男人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雄獅，身上眼中都是噴薄的、雷霆萬鈞般的怒意。

    隔著跳動的十二旒，他冷冷注視著他。

    哥秫圖正夸夸其談，被他這么一看，竟本能地退縮了。等反應過來，登時大怒，他是草原上騎馬獵鷹的漢子，這個漢家小皇帝，也敢對他耍威風！

    哥秫圖挺直腰桿，也冷冷道：“陛下對我們大單于的要求，有什么不滿嗎？”

    殿內(nèi)氣氛緊張到了極點，群臣噤若寒蟬。眼看這接風宴就要被徹底毀掉，太皇太后卻飲了口漿，淡淡道：“皇帝，坐下。”

    劉徹沒有動，太皇太后再次說：“我讓你坐下！”

    第12章 比武

    她說完這個，也不管皇帝什么反應，轉(zhuǎn)頭對哥秫圖道：“使臣說遲了，陽信、南宮、隆慮都已出降，與大單于恐無緣分。但這位公主不同，我已命人合過八字，她和大單于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二人結(jié)親，于我漢匈兩國的國運都大有裨益?！?/br>
    “是嗎？”

    “當然。至于你說想提前見她，也不是不行，過兩日我便安排?！?/br>
    哥秫圖這才滿意地笑了，“那小臣就多謝太皇太后了?！?/br>
    他們這一來一往，襯得還站立原地的劉徹尷尬可笑，陳阿嬌悄悄扯了扯他衣袖，“陛下……”

    劉徹忽然抽回袖子。他盯著大殿中央的哥秫圖，半晌，慢慢道：“朕忽感不適，恐不能繼續(xù)相陪。還請使臣和諸位盡興?！?/br>
    哥秫圖做了個手勢，沒有藏住眼中的嘲諷，“陛下請便?！?/br>
    時年看著劉徹退席離去，心里不知什么滋味。竇太皇太后推崇“黃老之說”，這也是漢初的統(tǒng)治思想，認為應該休養(yǎng)生息，避免開戰(zhàn)。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武帝的主張就顯得那樣孤立無援。他那樣驕傲的人，堂堂帝王之尊，被一介使臣當眾羞辱，竟連反擊都不行，最后只能以離去抗議。

    可誰都知道，這離去里有多少無能為力。

    殿內(nèi)歌舞再起，大家互相敬酒，一派和睦融洽，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時年等了一會兒，找了個借口離席，出了未央宮前殿。

    外面很安靜，夜涼如水，晚風吹亂她的長發(fā)，時年在殿外找了一圈，不見劉徹的身影。

    是直接回去了嗎？

    目光忽然落在白玉蘭桿前，她深吸口氣，慢慢走過去，“陛下?！?/br>
    劉徹憑欄遠眺，夜色中的宮殿仿佛兇獸，隨時等著將人吞噬，“怎不在里面喝酒？”

    時年頓了頓，輕聲說：“妾喝不下去?！?/br>
    劉徹終于看向她，“是了，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今晚的酒，你是該喝不下去?！?/br>
    想到剛才的一切都被她看到了，他忽然覺得狼狽，當眾受辱時也不曾有的狼狽。咬了咬牙，他艱難道：“失望嗎？你的陛下，并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時年知道，她應該說更多的話刺激他，讓他反抗的決心更堅定，可看著月色下男人自嘲寥落的臉，那些話竟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

    楊得意忽然帶著幾個小宦官，快步趨近，躬身道：“陛下，太皇太后請您回去?！?/br>
    時年看得清楚，劉徹臉上閃過厭惡，他什么也沒說，抓住她就走。楊得意心里畏懼，奈何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只好硬著頭皮跟上，“陛下，今夜畢竟特殊，您要不姑且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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