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她，想把東西還給她。

    我沒有找到她，卻看到了剛才抱走她的人。那個奶奶正跟醫(yī)生一起說些什么，我想把餅干還給她，于是就站在那里，等著他們說完去找她。

    我聽到他們在說小女孩的眼睛。等我回過神來，一轉(zhuǎn)身，便看到那個小女孩站在我身后。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有沒有聽到里面的對話。

    她的眼睛是治不好的。她mama這樣，她也這樣，她以后有了孩子也會這樣。那位奶奶哭著說讓醫(yī)生想想辦法，奶奶說，她爸走了，就她們娘兒仨，母女倆眼睛都這樣，以后可怎么過日子……

    可醫(yī)生也沒有辦法。

    我看到那個小女孩兒扶著墻摸索著回病房去，沒有喊她。

    但我想，剛才，我不該那樣對她。

    你剛轉(zhuǎn)到錦城一中那天，消防演習(xí)，你抓住我的手不松手。等安全下去了，你笑瞇瞇地跟我道謝，我就覺得，像，真的是像。

    可是你的眼睛那樣大那樣亮。

    直到你糾纏我，給我送餅干，給我做果醬餅。常一笑，偌大一個世界，兩個人遇見的幾率有多大，重逢的幾率又有多大？我是認命的，從決定跟你在一起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你了。

    你一直健健康康的也好，有一天為眼睛所累也罷，反正有我在，我會好好照顧你。我知道你因為家庭的原因心有顧慮，但你難道不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我們在一起也兩年多了，我對你是真是假，你還感覺不出來嗎？

    常一笑將付祥生的消息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看了兩遍，好半天才打了幾個字上去，卻終是無法連詞成句。

    付祥生在那邊說：笑笑，我說完了，該你了。

    她捂著嘴，沒有動靜。

    付祥生又發(fā)：你還有什么擔心的，你都說出來。

    常一笑依舊沒有動靜。

    付祥生：你再不說話，我打電話過去了。

    常一笑一咬牙，自己撥通了他的電話。

    她還沒開口，那邊付祥生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常一笑，你要是因為這個原因跟我分手，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的聲音明顯在顫抖，常一笑在這邊好不容易止住了些哭，哽咽著說：“等我們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以后孩子也跟我一樣?！?/br>
    付祥生的聲音微微一松，說：“那也沒關(guān)系?！?/br>
    “如果我們兩個眼睛都不好了，你就要同時照顧兩個?！背Ｒ恍Φ暮眍^仿佛堵了一團棉花一般，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卻還要拼命地把話說出來。

    “那我也能照顧好。”付祥生說。

    “以后……你的子孫后代都有這個基因……”

    “醫(yī)療技術(shù)在發(fā)展，總有一天能治好的?！?/br>
    “如果治不好呢？”

    “你怎么活下來，他們就能怎么活下來。”付祥生頓了一下，“我能給你幸福，將來也有人能給他們幸福。”

    常一笑在這邊泣不成聲。也許這個病本身并沒有什么，這個世界上殘疾人多了去了，那么多聾啞人，也沒見人尋死覓活。更何況，她這病雖然會復(fù)發(fā)，但也未必一定復(fù)發(fā)，說不定等再復(fù)發(fā)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又或者，她根本活不到復(fù)發(fā)的那一天。

    只是她母親的先例在那里放著，她從小到大，根本沒敢想象另外一種可能性。

    如今付祥生說，他不介意。他說，他能給她幸福。

    常一笑在這邊不說話，那邊付祥生卻急了，他一聲一聲地喊她，無奈而又心疼：“空口無憑，你不信我也沒什么，但你總得給我機會證明，總得給你時間相信我?！?/br>
    “我再給你時間想一想?！背Ｒ恍Τ榱顺楸亲?，甕聲甕氣的，“我這個人很貪心，你要是跟我結(jié)了婚，以后再想反悔可就晚了，我是不會放手的?！?/br>
    “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br>
    “心理學(xué)上說了，晚上做的決定通常第二天早上醒來就會后悔?！背Ｒ恍軋猿郑胺凑愫煤孟胂?。”

    “好。”付祥生在另一邊應(yīng)下，聲音低低的，軟軟的，“你別哭了……”

    “嗯。不哭了。”

    “別想那么多，乖乖回去睡覺。有什么話明天見了面我們當面說。”

    “好?！?/br>
    那次坦白的時候，是在剛?cè)雽W(xué)沒多久。那個時候他們的大學(xué)生活才剛剛開始，一切雖然嶄新，卻是未知。

    不像十八歲之前，人生最為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個人只要奔著理想的大學(xué)努力就可以，根本不必顧慮其他。

    上大學(xué)了，事業(yè)、家庭，每一步到底該怎么走，都必須精細地考慮進來，細細規(guī)劃。

    付祥生已經(jīng)在自己的人生中劃出了一大片區(qū)域給了常一笑，如果她中途退出，那么他的一切規(guī)劃就都毫無意義。

    幸而，心結(jié)已解，來日可謀。

    第51章

    大二下學(xué)期的時候，付祥生修了一門藝術(shù)學(xué)院的通識課。他原本五音不全，只是看這門課是常一笑導(dǎo)師開

    設(shè)的，想著報個名，一方面能給導(dǎo)師撐撐面子，另一方面，也體驗體驗常一笑平時上課的狀態(tài)，也就報上了。

    待修了這門課，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上這門課的是他們幾個學(xué)生，導(dǎo)師只是打輔助的。

    男生的聲線和女生截然不同，除了樂理，男女生都是分開學(xué)的。付祥生偷偷瞄常一笑，不得不說她的臺風(fēng)真的很好，只要一開嗓子，誰都要被她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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