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昔樂將晏消與記憶中的模樣對比，簡直快要認(rèn)不出來。

    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而聞寄與并未走進(jìn)房間。

    他靠在門框旁，面無表情，視線掃過一旁的工作人員，那名工作人員原本還有些好奇，見狀立刻后退半步：“十五分鐘后我來接你們出去?！?/br>
    聞寄與：“嗯，去吧?！?/br>
    待工作人員走后，何昔樂身體前傾一些：“我收到您弟弟危祈的打賞……”他將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以及他的精神力可以治愈紊亂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晏消老師，您加了我的終端好友，以后再有什么情況，可以直接來找我?！?/br>
    以前沒聯(lián)絡(luò)的事情不用多想，最重要的是以后。

    晏消深深看著何昔樂：“閣下，沒想到您——竟有這種能力。”

    因?yàn)槲蓙y的緣故，在看守所內(nèi)的一段時間，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終端也被關(guān)了，根本沒有什么消息來源，自然不知道這件事。

    何昔樂抿了下唇：“這都是人類的能力，而我恰好是一名人類?！?/br>
    他心中突然有一絲觸動。

    ——當(dāng)初在地球上，很多壓力大，容易焦慮的人類，都很喜歡用毛絨絨的小動物們來治愈自己，所以才有那么多的人喜歡養(yǎng)狗，喜歡養(yǎng)貓，或者小兔子等等。就連他當(dāng)初在醫(yī)院時，爸媽都問過他，想不想摸一摸表姐家的小貓咪。

    沒想到到了海欣娜，現(xiàn)在竟然反過來，由他們?nèi)祟悂碇斡游锪藛幔?/br>
    真好啊。

    何昔樂心想，大家互相治愈！

    十五分鐘的時間并不長。

    何昔樂顧念晏消現(xiàn)在的狀況，爭分奪秒，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事情。

    他有很多內(nèi)容都可以跟晏消聊，尤其是他參加機(jī)甲夏季賽，獲得了前百名的好成績，以及他上學(xué)后，遇到的那些小動物們。

    “回頭我還可以給你做一個紙雕燈，特別好看的?！焙挝魳氛f。

    絮絮叨叨后，工作人員來催。

    沒法，何昔樂只好起身，他看了眼時間，松了口氣：“時間應(yīng)該足夠支撐到下次?！?/br>
    他眼眸一彎，“等我做好紙雕燈，我再來看你！”

    晏消：“……好?！?/br>
    他尾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十幾分鐘，他始終都一動不動，坐在冰冷堅硬的凳子上，在往常，這對于他來說，應(yīng)該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但因?yàn)橛泻挝魳烽w下的存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而等那個清脆的聲音漸遠(yuǎn)，晏消才終于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

    何昔樂閣下可以治愈紊亂。

    這意味著，他有救了？

    只要堅持治療，他的世界終于不會再是一片黑暗。

    他終于不會再控制不住自己，在所有可能的場合變回原型，忍受旁人異樣或者同情的目光，更不用再去想由此帶來的種種惶恐與對未來的恐懼？

    他終于——

    終于可以毫無顧忌的像所有人，站在陽光下，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而設(shè)計院那邊的重要會議，他也終于不用推脫，他可以將自己所有有關(guān)于終端的設(shè)想，大大方方的，講給所有人聽，而不用擔(dān)心會議進(jìn)行到一半，他突然變成一條狗。

    晏消靜靜坐在座椅上，眼淚突然流下來。

    他抬起因?yàn)橄胍Y(jié)束自己生命，而長時間不吃飯，變得干枯的手，捂住自己的臉，最后還是沒忍住，有些悲愴地哭起來。

    他終于獲得新生。

    *

    第137章 聞寄與聲音冷硬：“來我房間補(bǔ)覺?！?/br>
    何昔樂跟在聞寄與身后從看守所出來。

    剛剛晏消的模樣, 讓他心中有些沉甸甸的——他早就知道得了紊亂的人活不長，但卻沒想到，在紊亂發(fā)病后期, 竟是那副……瘦骨嶙峋, 萎靡不振的模樣，甚至和當(dāng)初何昔樂還在醫(yī)院時，看到的一部分病人放化療后的模樣差不多了。

    何昔樂低著頭往前走，十分揪心。

    突然, 他整個人撞上一個并不算柔軟的身體，緊接著被對方幾乎環(huán)抱起來。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豹?dú)屬于陛下的猶如金屬碰撞般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何昔樂：“？”

    兩人現(xiàn)在還沒出看守所, 陛下怎么停在這里了？

    不過很快, 何昔樂就沒空去想這些了。

    ——好近。

    近到何昔樂可以清楚聞到陛下身上淺淡的香氣, 甚至好似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他下意識想要后退, 拉開雙方的距離, 然而尊貴的陛下卻抬起雙手, 按在何昔樂的肩頭, 使后者不能動彈。大氅幾乎將何昔樂包裹, 一時間，兩人站在原地, 雖然中間隔了一段距離，但在外人看來, 就像是在進(jìn)行一個緊密的, 沒有任何呼吸空間的擁抱。

    何昔樂不由屏息。

    啊啊啊。

    陛下為什么突然這么抱著他？

    這是不是有點(diǎn)、有點(diǎn)太——太過于親密了？

    何昔樂的耳廓瞬間紅了。

    他感覺全身的溫度都在逐漸升高, 一時間腦子里亂糟糟的, 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只留下一片空白。他的頭微微抬起一點(diǎn), 小心翼翼看向陛下，小聲問：“陛下？您……”

    聞寄與打斷了何昔樂的話：“心情不好的話，不用逞強(qiáng)?！?/br>
    何昔樂眨眨眼。

    什么意思？

    聞寄與語氣中摻雜一絲篤定：“我是你的……你們?nèi)祟愒趺凑f的？依靠？所以不論你心中出現(xiàn)什么負(fù)面情緒，你都可以依靠我，沒必要隱藏或者獨(dú)自消化自己的情緒，那很難熬?！闭f到最后，聞寄與的語氣變得有些輕飄飄，像是回憶起了久遠(yuǎn)的事情。

    何昔樂一愣。

    他沒想到陛下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遲疑兩秒鐘，才點(diǎn)點(diǎn)頭：“嗯?！?/br>
    聞寄與陛下的個子比何昔樂高出不少。

    何昔樂總覺得，用這個姿勢待在陛下的懷里，就好似他是個小朋友，這讓他略微有些不舒服，但對方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又讓他忍不住貪戀。這種暖意，導(dǎo)致最終何昔樂也沒選擇逃離陛下，而是主動湊過去，用力地抱住對方。

    將腦袋直接頂在聞寄與懷中，何昔樂閉上眼睛。

    清淺的香氣始終環(huán)繞著何昔樂，讓后者鎮(zhèn)定下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何昔樂心神逐漸寧靜，不再想那么多。他隱約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工作人員的對話聲，才恍然回神，連忙后退兩步，抬起頭，目光直視陛下紅寶石般的眼眸：“陛下，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我有點(diǎn)餓，我們快回去吧。”

    聞寄與：“嗯?！?/br>
    聞寄與非常自然地伸手牽住何昔樂。

    他步調(diào)放緩，配合著何昔樂，與何昔樂一同往外走。

    到了懸浮車旁，兩個人幾乎同時想，這條路好短。

    當(dāng)天晚上。

    何昔樂又一次夢到了教廷的在逃主教，那名鳥人。

    鳥人居高臨下，扇動自己的翅膀于空中落下，他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眸凝視著何昔樂，用一種洞察一切的語氣說：“你現(xiàn)在總該明白，我之前說的話的意思了吧？”

    何昔樂不動聲色搖頭：“不，我不明白。”

    鳥人一頓。

    他深深看何昔樂一眼，心想，這名人類的腦子似乎有些不夠用，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對方的能力夠用，能為教廷提高聲望，那就足夠了。

    這么想著，奧斯汀用肯定的語氣說：“陛下沒有告訴你他的第二特征，因?yàn)檫@是他的秘密，也是整個海欣娜的秘密。沒有人，我是說，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第二特征是什么。何昔樂閣下，用你聰明的腦袋，仔細(xì)想想，什么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的秘密呢？”

    “亦或者說……”鳥人突然湊近何昔樂，充滿壓迫感，“他是在掩飾什么呢？”

    何昔樂眨眨眼。

    呃。

    他還以為鳥人會用什么樣的理由說服他，沒想到就這？

    何昔樂抬眸。即便兩人距離很近，何昔樂依然毫不畏懼的與鳥人對視，他慢吞吞說：“我想，這應(yīng)該和你我無關(guān)吧？一個人的第二特征，并不代表那個人的性格吧。難道神會因?yàn)橐粋€人的第二特征是老鼠，或者狐貍，就覺得那個人骯臟或是狡詐嗎？”

    奧斯汀一頓：“……當(dāng)然不會。”

    他之前才對何昔樂說過，神愛世人，那么這個世人，當(dāng)然包含了所有人。

    “那不就得了？”何昔樂聳聳肩，“所以，有關(guān)于陛下的第二特征，如果他不想說，那就可以不說，不是嗎？為什么非要去糾結(jié)這個呢？”

    奧斯汀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緊盯著何昔樂，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沒有被……”

    這名人類，根本沒有按照他的思路走！

    “是的。我沒有?！?/br>
    何昔樂眨眨眼，微微一笑。他與奧斯汀對視，“你沒有看新聞嗎？我是人類，精神力與你們不同，你的‘蠱惑’，對我而言效果顯然并沒有那么好?！?/br>
    奧斯?。骸啊?/br>
    奧斯汀引以為傲的能力，在何昔樂的面前卻并不奏效。那他之前的行為，豈不是像個小丑一樣？

    而這名人類，就像是在觀看小丑表演的觀眾，看他出糗。

    想到這里，奧斯汀臉色陰沉。

    其實(shí)最開始，在這名人類剛剛蘇醒的時候，奧斯汀并不認(rèn)為，教廷需要爭取到人類的支持。畢竟在他們幾個核心成員看來，人類除了長得小巧可愛，其余一無是處。

    但當(dāng)何昔樂可以治愈紊亂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奧斯汀等人才意識到，人類對現(xiàn)在的教廷而言，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是教廷翻身的關(guān)鍵。

    他這才準(zhǔn)備利用自己的能力，與何昔樂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