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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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莫名的是,畢方亦了解傅桓郁,他知道不論如何,黑暗面的傅桓郁,和他最初愛上的傅桓郁,始終是同一個人。 傅桓郁亦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美食家當(dāng)中有妖怪,往往也需要妖怪的輔佐,人類美食家才能行動。 因此傅桓郁身上的血液到底屬于什么人,也就不難猜了。 固然兇狠,但畢方不害怕。 而他此時會為之戰(zhàn)栗,只是因為傅桓郁的反應(yīng)讓他忽然意識到,傅桓郁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人生,也許遠(yuǎn)遠(yuǎn)超乎他的想象 那還未向他揭開面紗的,導(dǎo)致傅桓郁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的,屬于他的過去,讓畢方已經(jīng)隱隱感受到窒息。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嗓音已經(jīng)啞到了極致:就算你和我最開始想象中的不一樣,我也不會怕你難道你以為,我會認(rèn)為你會同樣拿著窮奇角刺傷我? 隨著他這句話出口,傅桓郁更用力地?fù)肀ё×怂?/br> 畢方大聲道:我怎么可能會這么想! 傅桓郁的呼吸很沉重。 他抬起畢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狂風(fēng)驟雨一般。 兩人退到了墻邊,傅桓郁釋放出了此前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過的瘋狂。 畢方幾乎要無法呼吸,萬千思緒仿佛緊繃成了一根線,而這根線就捏在傅桓郁的手中,他緊握著的力道很危險,又帶著深厚的溫柔。 畢方最開始有些無法承受,溺水般的掙扎逃避,可很快他便適應(yīng)了這樣的吻。他開始回應(yīng),摟住了傅桓郁的背脊,勾著傅桓郁的脖子,以同樣熱烈的吻回應(yīng)著對方。 好幾分鐘后,兩人才分開,呼吸急促。 傅桓郁抵著畢方的額頭,平復(fù)著呼吸。 他們緊緊注視著彼此。 呼吸交錯間,畢方輕聲道:是在樓上嗎?帶我上去,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一起解決。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 傅桓郁今年二十七歲,也還算年輕。 可如今他卻已經(jīng)不太回想得起來,十七年前的傅儼是什么模樣。 也許吧,也許那時候傅儼是一位慈父。 至少一樓客廳壁龕上的全家照中,他的笑容傳達(dá)著這樣的訊息。 至少被傅儼堆在了書房里,那不知道被翻看了幾遍,連封皮都已經(jīng)褪色的相冊里,每一張照片他都離不開傅桓郁和他的妻子兩人。 他抱著兩人,笑得非常幸福。 他溫柔地逗著小傅桓郁,依靠著妻子的肩膀。 他舉著棉花糖,左右兩邊,他的妻子一口,小傅桓郁一口。 他拿著小鏟子,準(zhǔn)備在院子里種樹,他的妻子拿著水壺,小傅桓郁則抱著樹苗。 照片都是保姆幫他們拍下的,林林總總,各式各樣。 可因為全家福太多,傅桓郁的母親曾經(jīng)也抱怨過:我和小郁倒是有單獨合照,你和小郁卻一張都沒有,什么時候拍一張嘛?沒有父子合照就不完整! 工作中的父親只溫柔笑道:好好好,等到有時間了一定拍! 他低下頭,摸摸挨在他腳邊的小傅桓郁的腦袋,承諾道:等到有時間了一定拍! 傅桓郁的母親得到了承諾,便勾唇道:那約好了啊,不過我要先給你和小郁畫一張,照著你們現(xiàn)在的笑臉畫,哈哈! 小小的傅桓郁也滿心期待,笑得眉眼彎彎,語氣激動地說:那下個月,去游樂場,去游樂場拍照片! 傅儼樂呵呵道:行,都依你們好吧? 傅桓郁的母親抱住他的脖子,甜甜道:老公你最好啦! 小小的傅桓郁抱著他的小腿,撒嬌道:爸爸你最好啦! 傅儼大笑著。 可是mama的畫出來了。 畫中的父子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仿佛是世間最親密的一對父子。 他們卻沒有去游樂場。 因為傅儼臨時出了差,不得不忙碌起來。 傅儼其實并不是頻頻失約的人,放過他們母子倆一次鴿子,他就會鄭重地道歉,然后約定下一次的時間,并且千番萬番保證下一次,他絕對會實現(xiàn)約定。 然而又是工作意外,又是新項目。 又是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又是他或mama身體抱恙。 那約定好的父子照,就仿佛是天注定了拍不成一般,一直拖啊,拖啊。 直到他母親去世的那一天。 傅儼是慈父嗎? 也許吧,至少傅桓郁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他是的。 傅桓郁睡不著,他愿意放下工作,陪在他的床邊給他講故事,溫柔地哄他入睡。 傅桓郁考試沒考好,感到失落,他二話不說就帶母子倆出去吃飯,美食與電動齊上,怎么著都能讓傅桓郁重新露出笑容。 傅桓郁哭,他就耐心地哄,抱在懷里,一遍一遍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桓郁,你要過得開心,mama和爸爸才會開心。 小小的傅桓郁則會蹭蹭他的懷抱,小聲道:爸爸,我很開心。 對很多與傅桓郁同齡的孩子來說,那時候,他的家庭應(yīng)該算是夢幻般的完美,他亦有著完美的母親,與父親。 直到一場車禍,帶走了他母親的生命。 直到一夜崩潰,帶走了他父親的神魂。 直到他父親哭到面無人色,誰都無法將他從他妻子的墓碑前拉開,就連小傅桓郁都被他頭都不回地一巴掌狠狠打翻在地,膝蓋與手肘上擦出了傷,傷口混雜著泥土與血,而傅儼只恍恍惚惚看了他一眼,便回過頭,緊緊抱住那塊冰冷的墓碑,喃喃著我誰都不要,我只要慧慧 小小的傅桓郁跪坐在地上,顧不上渾身的疼痛,呆呆地看著他,問:爸爸,你也不要我嗎? 傅儼哭喊著吼道:滾!都滾開!都滾開! 親戚們上前,將傅桓郁和傅儼隔開。 他們擋著他,一邊指責(zé)傅儼,一邊安慰他,爸爸只是太傷心了,等到過一陣,過一陣就好了。 可是隔著那重重的人影,傅桓郁愣愣地看著那抱著墓碑的傅儼,卻似乎怎么都無法引來后者的回眸,也似乎怎么都感受不到他們父子之間,哪怕半點的牽系。 直到那時候,小小的傅桓郁才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父親對他的愛,有些奇怪。 就好像,突然之間就感覺不到了。 而等到長大后,傅桓郁才慢慢明白過來當(dāng)時他所感受到的怪異,是源于什么。 他的父親其實并沒有那么愛他。 他的父親,只是太愛他的母親了。 因此,過去他才能給予他們共同孕育出來的那個孩子,以同等的愛,以同等的溫柔。 而他母親的離世,也帶走了他父親對他的愛。 從那時候起,我和我爸雖然還一直生活在這棟房子里,但是我們兩人和陌生人沒有區(qū)別。 傅桓郁和畢方一邊往樓上走去,一邊低聲說道。 傅桓郁從未和別人提起過這段過去,這種感覺很奇妙,但或許正因為傾訴對象是畢方,他并沒有任何的抗拒與警惕,只有疲憊,與久違的放松。 畢方緊握住他的手。 傅桓郁繼續(xù)慢慢述說。 他十歲那一年的夏至成為了一道分界線。 界線之前,他的人生充滿著陽光,父母的懷抱,和令人心馳神往的未來。 界線之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的別墅,窗外瓢潑的大雨,電閃雷鳴,與躲在房間里,活得像一抹鬼魂一般的父親。 傅桓郁也曾在害怕與猶豫之后,下定決心,試著去安慰他,陪伴他。 失去了mama,傅桓郁同樣很痛苦,他每天夜里都在偷偷地哭,哭得頭昏腦漲,他一遍一遍思念著mama,心里非常難過。 可是他不能再沒有爸爸。 雖然爸爸變了,變得陌生,甚至有些可怕,但是爸爸依舊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因此小小的傅桓郁懷揣著內(nèi)心的忐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試圖靠近傅儼的身邊。 遺憾的是 傅桓郁需要傅儼,傅儼卻似乎并不需要他。 不論傅桓郁如何安慰,如何關(guān)心,如何哭泣,傅儼仿佛根本看不見傅桓郁的存在,聽不到傅桓郁的聲音。 就好像,傅桓郁才是那抹幽靈。 傅儼只日復(fù)一日地抱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相冊,手指顫抖地?fù)崦嗥兴拮拥哪橆a,日夜顛倒,三餐忘食,不顧工作,就連他們夫妻倆一起打拼下來的公司都快要崩盤。 而傅桓郁愕然,崩潰,吼叫,大哭,難過,失望,沉默。 在這長久的黑暗與潮濕之中,他的話漸漸變少了,似乎再沒有什么值得他開懷大笑的事情。 在父親永恒不變的背影之下,他的世界漸漸變得很安靜,靜到像是一潭死水。 當(dāng)同學(xué)圍著他,關(guān)心著他時,他托著下巴,垂著眼,心中沒有絲毫的情緒。 當(dāng)老師欲言又止,試探地問他們家現(xiàn)在是否能夠接受家訪時,他平靜地回答,家中也許只有一位保姆能接待老師。 當(dāng)他一個人坐在桌邊吃飯時,他聽到了樓上保姆呼喚他父親的聲音,最終卻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 當(dāng)他在一樓盡頭那間小書房做作業(yè)時,房間被傅儼猛然闖入,而他被傅儼掐著脖子瘋狂地問我們一起走,我們一起去找慧慧好不好,最終被沖進來的保姆扯開。 他跪在地上,咳得心臟都仿佛要咳出來,而傅儼只朝他哭喊我們一起去死! 傅桓郁只垂著頭,漠然地接收著一切。 當(dāng)他再看到樓梯拐角墻面上那副他母親親手畫的《父子》水彩畫時,他甚至覺得這像是一個詛咒。 畫作中的父親像是在笑著哭,像是在笑著痛苦,亦像是在笑著猙獰。 傅桓郁再也看不懂那副畫作中的笑容,他也變得看不懂別人的笑容。 他甚至開始不懂周圍人,覺得一切都是那樣陌生。 這大概也是后來我會去演戲的原因?傅桓郁輕聲道。 他曾經(jīng)嘗試過。 當(dāng)他恍然意識到這自他十歲開始便降臨到他世界里的黑暗幾乎侵蝕了他的整個人,而他也已經(jīng)快被這種黑暗拽入深淵時,他曾冷靜地思考過,是任由自己沉墜下去,還是掙扎著爬回岸邊。 他想再試一試 因此當(dāng)星探找上門,遞給他名片時,他漠然審視片刻,接了過來。 他開始扮演。 扮演一個幼時的他曾經(jīng)想象過的長大后的自己,對誰都是溫柔,有禮貌,開朗,又君子。 他也扮演過警察、律師、乞丐,亦或市井小民。 警察是沉著穩(wěn)重的,律師精明而又冷靜,乞丐賊頭賊腦,非常機靈,市井小民刁鉆卻又有情義。 他試著去感受各種各樣的人與情緒,他也曾偶爾漫無邊際地想過,也許只要他學(xué)得夠多,感受得夠多,總有一天,他會重新理解他的父親。 可惜,他失敗了。 他父親看似走出了妻子去世的陰影,回歸了工作與家庭。 但他父親依舊那么遙遠(yuǎn)。 他不明白父親在想些什么,他覺得父親的笑容非常虛假。 就連偶爾的關(guān)懷,都顯得如此虛弱。 父與子到底算是什么? 親情又是什么?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又是什么? 不明白。 甚至連人心的溫度,都再也感受不到。 他游離于形形色色的人群之外,披著一層溫雅的皮,漠然地注視著外頭的一切,而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快要徹底墜入深淵底部。 那個地方黑暗而又潮濕,他將摔得粉身碎骨。 畢方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向傅桓郁。 他忽然間又想起了那一夜熊熊烈火中,他見到傅桓郁時,對方的模樣。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清晰回憶起當(dāng)時的不對勁 沒錯,當(dāng)他看到傅桓郁時,傅桓郁依靠在墻邊,他嗆著煙,臉色蒼白,明明是非常危險的時刻,可是這個男人垂著眸,眼神卻非常平靜 像是已經(jīng)做好了直面死亡一般的平靜。 畢方想明白這一點,只覺得心臟一陣刺痛。 他不敢置信道:你 傅桓郁扯了扯唇角。 他收緊了握著畢方的手,轉(zhuǎn)過頭,注視著他,輕聲道:所以我說了,那個時候,突然間從火與濃煙中沖到我面前的你,就像是神一樣。 傅桓郁為自己這句中二的話笑了笑,輕撫畢方的臉,糾正道:應(yīng)該說,像神仙? 當(dāng)時,在炙熱的高溫,濃烈的煙,與洶涌的火苗面前,他平靜地想著,等吧,等待吧,這大概就是他徹底墜入深淵底部的那一刻。 傅桓郁曾經(jīng)試過掙扎,可是他已然意識到掙扎沒有任何意義。 他爬不上去。 同樣,亦沒有人能拽住不斷往下墜落的他,沒有人會愿意冒著被他一同扯落的危險拽住他,一如沒有人會闖入這致命的火場,救出他一般。 可就在他準(zhǔn)備閉上眼,迎接最終的黑暗與寧靜時。 竟有人,闖進來了。 他聽到了腳步聲。 噔噔蹬蹬,越來越近。 那人就這么闖進了這熊熊烈火與濃煙之中,闖進了這空氣稀薄的危險之地,闖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傅桓郁感到錯愕,他不可思議地抬頭,看著對方,對方亦愣愣地看著他,喘著氣。 該怎么形容當(dāng)時的感覺呢? 四周的火焰依舊熊熊燃燒,發(fā)出呼啦呼啦的響聲。 空氣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艱難。 傅桓郁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仿佛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沼澤。 奇妙的是,對方臉龐上映照著的火光,卻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幼時那熾烈的陽光。 仿佛是走馬燈一般,傅桓郁還順帶想起了當(dāng)初的湛藍(lán)晴空,和晴空下的父親母親,他們左右牽著他的手,大笑著,行走在陽光之下。 一瞬間,整整十七年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竟就這么突然地齊齊涌上了胸口。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切仿佛都哽在了胸口,紛亂的思緒瘋狂纏繞在一起的那一刻,就連靈魂,都好像有了一瞬間的蒸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