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又摸一把才走：“真乖?！?/br>
    第二天許斯文醒來的時候，蘇曉曉已經(jīng)到了隔壁市的小區(qū)門口。

    之前她曾經(jīng)以彩票中獎的名義給過家里一筆錢，可父母這輩子到底是節(jié)儉慣了，拿了錢連房子都沒換，還住在原來那棟老舊的教師宿舍樓里。

    她扒著車窗向外看，有些事情明明發(fā)生在上輩子，可到了這以后，卻又無比鮮活地從記憶深處涌上來，直搗她的淚腺。

    她用力眨了眨眼。

    公交車到站，有位老人慢慢下車，手上大包小包，全是剛從菜市場買回來的新鮮蔬菜。

    蘇曉曉知道，這附近就有菜市場，現(xiàn)在要坐公交車去買，大約是為了省錢吧。

    她打開車門，迎著她走過去。

    “您好，跟您打聽一下，有位教數(shù)學(xué)的章老師是住在這個小區(qū)嗎？”

    老人停下來，她站在陽光里，她只能瞇著眼睛看她，是位年輕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蘇安安大不了幾歲。

    “小姑娘，你說的是章老師是哪個章？”

    “立早章?！?/br>
    “哦，那是男的女的，教哪個年級？”

    “我也不太清楚?！碧K曉曉彎下腰：“看著怪沉的，我?guī)湍喟?。?/br>
    “不用不用，”如果老人有一只手是空著的，她一定會用力擺手，可現(xiàn)在，只能任憑蘇曉曉把東西接過去，于是她仰著頭使勁想了想，“二單元好像有個章老師，就是教數(shù)學(xué)的，不知道搬走沒有。你是不知道，這是個老小區(qū)了，條件差，好多老師早就搬走了，不住這了?！?/br>
    蘇曉曉笑：“我知道了，謝謝您。您自己拿這么多東西，我送您回家吧?！?/br>
    她不由分說，拎著東西就往前走。

    老人跟在她身后：“你這個小姑娘真是太熱心了，我每天都坐公交車去買菜，早就習(xí)慣了，還能順便鍛煉鍛煉身體。這邊走，對對，就是這個門?！?/br>
    樓里沒有裝電梯，好在他們住得不高，蘇曉曉拎著東西爬了三層樓，有些氣喘。

    老人笑瞇瞇地看著她：“累了吧，快進(jìn)屋喝口水。你們小年輕是該多鍛煉鍛煉了，你看我這老太婆，臉不紅氣不喘，倒把你累壞了，怪不好意思的?！?/br>
    衛(wèi)生間的門開了，老伴用力清了清嗓子，嚷嚷道：“呂老師，你在跟誰說話呢？安安回來了？”

    老人回他：“蘇老師，你這耳朵真是不好使，這哪是安安啊。遇見一位熱心腸的小姑娘，看我拿的東西多，非要送我回家。哎，小姑娘，你叫什么？”

    蘇曉曉愣了愣，很快揚(yáng)起一個笑容：“我姓陸?！?/br>
    呂老師沒聽到她報名字，又見她打扮十分入時，便親切地握了她的手：“陸小姐，你坐下，我給你倒水?！?/br>
    蘇曉曉在沙發(fā)上熟悉的位置坐下來，抬頭打量客廳。這么多年過去了，布置好像根本沒有變過，連沙發(fā)和茶幾的位置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似乎除了爸爸mama忽然間就老了，這間房子里的時間都是靜止的。

    呂老師遞給她一個茶缸，大約是怕她嫌棄，她說：“這個茶缸是新的，給我女兒買的，她嫌不好看沒用過?！?/br>
    蘇曉曉拿高點(diǎn)看了看，白色的搪瓷缸子，上面畫著紅色五角星，文字寫：為人民服務(wù)。

    “很有特色，我很喜歡，能送給我嗎？”

    呂老師顯然沒想到一個陌生人會提出這種要求，一時之間沒接上來話。蘇曉曉見她這樣，便提出：“您別為難，不肯割愛也沒關(guān)系，如果肯的話，該多少錢就多少錢，我買?！?/br>
    “哎呀說什么呢，買什么買，你喜歡就送給你?！?/br>
    呂老師叫她多坐一會兒：“我去做早飯，你吃了再走?！?/br>
    蘇曉曉知道這時候自己應(yīng)該說，這多不好意思，我就不打擾了，可她說不出口。于是她沉默地坐了，沒有說話。

    蘇老師坐在對面翻前兩天的報紙，見她一直盯著沙發(fā)旁邊的書架看，開口說道：“你喜歡看書？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喜歡看書的可不多了，成天捧著手機(jī)看個沒完，對視力也不好，對見識也沒幫助。像你這樣的，難得?！?/br>
    蘇曉曉差點(diǎn)笑出來，她爸還是當(dāng)年那個什么事都喜歡教育兩句的樣子。以前她聽得煩，現(xiàn)在卻只覺得親切。

    蘇老師推了推老花鏡，繼續(xù)說：“喜歡什么自己拿著看，別客氣。我們家里不常來客人，禮數(shù)不到位你也別介意。年輕人嘛，隨意一點(diǎn)，別拘束?！?/br>
    她便真的抽了一本藝術(shù)史看起來。

    不知不覺，早飯上桌，小米粥雞蛋包子，并沒有因?yàn)樗牡絹矶喑鍪裁椿印?/br>
    蘇曉曉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把兩位老人滄桑的面孔一起印在腦子里，然后就著包子把眼淚憋回去。

    她吃得磨磨蹭蹭，可一頓早飯?jiān)僭趺闯裕僭趺锤麄兞奶?，半個多小時也很不少了。蘇曉曉洗了手，看見客廳里服役了三十多年的老時鐘顯示，已經(jīng)九點(diǎn)半了，她該走了。

    呂老師熱乎乎地拉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看見你呀，我就想起當(dāng)年我那個……”她哽咽了一下，沒繼續(xù)往下說，反而笑出來，“別忘了把茶缸帶走。對了，剛才你說喜歡吃我做的包子，我給你裝幾個，你等一下?！?/br>
    蘇曉曉被她那聲哽咽帶的腦子一片空白，除了不停地說“謝謝”，沒了更多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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