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放大了人的半邊臉，輪廓顯得十分詭異。

    羅華艷陡然呼吸一滯，她忙不迭擦掉眼淚，狠狠擦干凈相框上每一粒灰塵。

    直到擦得手生疼，她才小心翼翼把相框貼在胸口。

    她哽咽著，咬牙切齒著：“我不會再讓你們帶走我女兒的！”

    第二章

    最開始只有風(fēng)，后來落了雨。雨刮器刮了一半，車子爆胎了。

    沈星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睡的，印象里她并不困，甚至有些警惕。

    因為好奇此行的目的地。

    或者說，是害怕。

    沈星想著，再次看向窗外，還是有種大白天做夢的錯覺——她記得睡前車子還行駛在車水馬龍的高速公路上，怎么醒來窗外就只剩下荒地了。

    實在沒忍住，沈星打開車窗，只閃一條縫，冷風(fēng)細雨爭先恐后鉆進來，她打了個寒顫，看到外面由于雨勢漸大已經(jīng)起了水霧。

    周圍能見度漸漸更低，車子孤零零停在這里，像被天地拋棄。

    “不冷嗎？快關(guān)了?！迸赃吜_華艷出聲。

    沈星抓著安全帶的手漸漸攥緊，雨水潲在胳膊上，心莫名跟著冷。

    她一言不發(fā)盯著窗外，突然意識到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這場雨看上去也沒有要停的趨勢，甚至越下越大。

    再大點，是不是能掩蓋所有痕跡。

    手攥得更緊。

    “寶寶？”身后羅華艷試探一聲。

    沈星斂眸，松開了手。

    “好，這就關(guān)，”她說著關(guān)上車窗，扭回頭閑聊一句，“雨好大啊，媽?！?/br>
    “嗯，是挺大。”羅華艷心不在焉。

    這不太正常。

    羅華艷怎么可能會對沈星敷衍，她一向都是恨不得把眼睛栓在沈星身上。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從她十五歲生日那天。

    沈星不動聲色看一眼羅華艷手里的手機。

    羅華艷心思顯然都在手機上，五座車廂只坐她們母女倆，并不狹窄，但是此地地段偏遠，窗外風(fēng)雨逼近，顯得這點空間格外閉塞。

    也顯得，她們好像被天地拋棄。

    不知道是不是環(huán)境所致，羅華艷看上去有些焦躁，并且越來越明顯。

    她這樣，沈星很不安。

    猶豫片刻，沈星還是主動問：“mama，我們是要等雨停嗎？”

    沈星看到羅華艷抓手機的手收緊，指骨關(guān)節(jié)都泛白。

    這是在緊張，以及恐懼。

    為什么呢？

    沈星瞧一眼羅華艷，看表情似乎只是在等待羅華艷的回答。

    羅華艷手機攥得更緊，喉嚨下咽，她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暢，卻還要拼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是，我們等人。”

    她扯出笑來，像往常一樣，“車胎爆了，我打了電話，找了人來幫忙?！?/br>
    錯了。

    羅華艷不該是這個反應(yīng)。

    她應(yīng)該先摸沈星的腦袋，笑著安撫一句寶寶別害怕，然后再回答問題。

    “是mama的朋友嗎？”沈星繼續(xù)問。

    “不是，”羅華艷沒敢撒謊，“之前不是說了嗎？這次是回奶奶老家探親的，你也看到了，這邊太偏，我找了奶奶的老朋友來接我們?！?/br>
    “哦?！敝按_實是這么說的。

    其實沈星本來是有戒備的，畢竟羅華艷有太多前車之鑒，可羅華艷說去一個鄉(xiāng)村，還是奶奶的老家，沈星便沒再警惕。

    可眼下，她覺得她好像失策了。

    雨還在繼續(xù)，霧氣更重，天色沉下來，人在混沌中有些恍惚。

    忽然，鈴聲乍響。

    羅華艷嚇一跳，臉色都白了，沈星瞧在眼里，在羅華艷接通手機的同時，解開了身前的安全帶。

    “他已經(jīng)去了?！笔謾C另一頭是個女人，聲音有些啞，像個老人。

    “來多久了？”羅華艷問。

    “應(yīng)該快到了。”

    羅華艷很明顯不信任她，“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我連這都不知道你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說罷，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羅華艷居然沒生氣，她一向討厭別人先掛她電話。

    沈星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因為這意味著對方在羅華艷眼里是一個很值得尊敬的人，可是能讓羅華艷尊重的會是什么正常人嗎？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個想法再次冒出來，沈星手悄悄放在車門開關(guān)處，一秒兩秒，耳邊雨聲好像在飄遠，取而代之的是心跳聲，砰，砰，砰……

    咔噠，車門打開。

    冷風(fēng)如砍刀，沈星后背發(fā)緊。

    她必須要快。

    沈星定了定心，正欲推開門，忽然覺得門似乎被什么擋住。

    不是風(fēng)。

    沈星一怔，隨后猛地轉(zhuǎn)身。

    車窗早已被雨糊住，她只模糊看到人影，視線下移，只見一雙腿站在車門外。

    沈星倒吸一口氣，立刻關(guān)上門。

    羅華艷似乎嚇到，喊：“怎么回事？”

    沈星喉嚨發(fā)緊，說：“有人。”

    羅華艷不驚反喜，“真的嗎？”

    她連大雨都沒顧上，推開車門就下車。

    車門沒關(guān)，沈星看著羅華艷繞過車頭跑到她這一側(cè)，雨聲中混著模糊的對話。

    還沒等沈星反應(yīng)過來，車門從外面拉開，沈星看到羅華艷撐著一把綠色的、印著中國移動字樣的傘，她手里還拿著一把紅色的，“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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