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焦躁得不行，完全沒注意到她這句話剛說完，許六的神色微微一變。

    這時附近傳里村長的咆哮聲，他吼：“怎么就死了！一個人都看不?。∈遣皇钦娴牟幌牖盍?！這什么節(jié)骨眼？”

    沒人敢說話。

    不多時，小神婆聲音緩緩傳來，她像是被煙嗆到，咳嗽好幾聲才挺淡定地說：“我來處理，既然鬼上身，那就把一切都推給鬼好了。”

    “人家怎么也是城里來的，還真信你這神神鬼鬼的？”

    小神婆笑了，她口吻非常不以為然，“不信還不辭辛苦來我這兒？建城，別人我不敢說，但這個女人，我敢打包票，她什么都不會懷疑?！?/br>
    “你憑什么打包票？”村長不耐煩。

    小神婆輕飄飄一句：“一個瘋子，當然信我?！?/br>
    村長沉默。

    沉默是最有力的附和。

    “沈星”知道村長已經(jīng)被小神婆說服，也被成功糊弄，如果她沒有提前逃出來，那么接下來，她會被小神婆神不知鬼不覺地轉(zhuǎn)移，然后成為第二個許午遇。

    成為許午遇么……

    “不行，今天必須送你走?！?/br>
    許六說完，一扭頭發(fā)現(xiàn)“沈星”表情不太對，她先是深深擰眉，然后眉頭忽然松開，眼睛里涌出一瞬類似慌張又擔心的情緒，可還沒等這抹情緒加重，眉頭皺起來，反復(fù)兩次，“沈星”破口罵一句：“cao！服了！你想怎樣怎樣吧！”

    許六嚇一跳，而后回想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什么引起“沈星”那么大反應(yīng)，她正要問，“沈星”忽然眼眶濕潤，雙手抓住她的胳膊，滿臉急切問：“可以把你哥也帶走嗎？”

    許六微怔，隨后盯著一雙杏眼確定，眼前人已經(jīng)不是“沈星”。

    剛剛“沈星”的異樣反應(yīng)是沈星在和她做斗爭，現(xiàn)在是沈星。

    沈星有一雙好像隨時都會掉眼淚的眼睛，許六在這十分不合時宜的危機之下想起沈星之前經(jīng)歷的那些事。

    原來走過的路，不在腳下，在眼里。

    “可以嗎？”沈星隱隱有哭腔。

    許六回過神，她看著沈星的眼睛，好一會兒，搖頭。

    “他不會走的?！?/br>
    不是不能，是不會。

    沈星捕捉到她的微妙用詞，問：“為什么？”

    許六反手扣住沈星的手，她握得很用力，她非常嚴肅認真喚名字：“沈星?！?/br>
    沈星回看她。

    “你真的不能再問了，知道的越多，你就越走不掉，你不想成為他們那樣的人是不是？你剛剛也看到了，我們村幾乎所有人都這樣，”她說到這苦笑，“其實我也吸，只不過我是假裝在吸，可是也許很快我就會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我就會成為真的，和他們一樣?！?/br>
    除惡務(wù)盡。

    惡人群里，好人才是最惡的那一個。

    “可是……”

    “別可是了！”許六忽然厲聲，“你以為你有幾條命？如果不是你，村里也不會破事不斷，我們只會繼續(xù)安安生生下去！”

    沈星眼里的濕意忽然全部咽下，她反問：“安安生生死絕嗎？”

    “你！”許六沒上過學，已經(jīng)沒法在反駁沈星。

    沈星拿開許六的手，她臉上不再焦急，也沒有擔憂，她突然很冷漠，好像“沈星”回來了。

    她說：“你們都可以死絕，可憑什么，也讓許午遇陪你們一起死？”

    許六愣住。

    “我不走?！鄙蛐菓B(tài)度很決絕。

    許六沉默好久，忽然說：“我就是不想他死，才讓你走?！?/br>
    沈星一直處于戒備防御狀態(tài)，沒能瞬間明白許六的意思。

    許六知道不管是“沈星”還是沈星都很聰明，她沒再重復(fù)，靜默。

    沈星眨眨眼，忽然反應(yīng)過來，她反應(yīng)過來以后反倒怔住，“可是……”

    “先走，”許六近乎乞求，“先走掉。”

    沈星動搖，猶豫，掙扎，“萬一我……”

    “先走掉！”許六忽然掉下大顆眼淚，“沈星，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對我哥那么好，我很感激你，可是，他是我哥啊，我比誰都更喜歡他好好活著，我求求你了?！?/br>
    “我……”沈星可以冷漠，可以決絕，甚至可以無視許六的脆弱和眼淚，可她沒辦法無視許午遇，她只能說，“那你要照顧好他，好嗎？”

    “嗯，好?！痹S六重重點頭。

    時間緊迫，許六不再多言，一抹眼淚，抬手把沈星壓彎腰，她半摟著沈星，忽然扒開面前的柴火垛。

    而柴火垛里面居然有一部分是中空的。

    許六沒等沈星問就解釋：“這些都是傻條的家，他扒的。”

    從柴火垛鉆進去，是兩間小房子的半尺夾縫，許六帶著沈星一路貼墻走。

    她沒記得路，只記得七扭八拐，不知穿了幾個柴火垛，繞了幾個房子的后院。

    只能說幸好這會兒所有人都在參加儀式，才方便他們打老鼠洞。

    跑一身汗，終于到河邊。

    船早就被傻條擺好，傻條已經(jīng)在船上，他坐在船頭玩，看上去很輕松快樂。

    大概他的時間是靜止的，也是循環(huán)的，沒有未知，沒有恐懼與迷茫。

    沈星和許六蹲在一處監(jiān)控死角，再踏出一步，就會被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清楚小神婆現(xiàn)在是否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逃走，又有沒有和村長坦白然后一同坐在監(jiān)控畫面前，或者她選擇隱瞞，但不管怎么樣，沈星都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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