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抽氣聲響起，姜小樓也深吸一口氣，站了出來，走到隔音陣法里面。

    她低著頭，眼神不敢往上看。

    和夢里一樣，劍尊就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被一層光芒縈繞著，看不清面容。

    修真者神通廣大，姜小樓不直視劍尊，是怕自己的恨意和懼意太明顯，會被他發(fā)現(xiàn)。

    韶羽峰主率先道：“你可愿來我韶羽峰？你若來，我峰定以真?zhèn)鞯茏酉啻??！?/br>
    她身邊另一位真人道：“好好一個天靈根，去哪個峰不是真?zhèn)鞯茏?，冰靈根在你們韶羽峰，埋沒了多可惜。”

    韶羽峰主原本也只是隨便問問，笑道：“師兄說的是。韶羽峰金木為主，若有這二種靈根，可以來我峰一試?！?/br>
    那真人卻道：“我凌霄峰劍意化冰雪，正合適冰靈根。”

    原來他就是凌霄峰主，也難怪說話這般不留情面，一如凌霄峰劍意。

    百川峰主卻插話道：“凌霄峰劍法單調(diào)，不如來我百川峰，還能學(xué)水系道法?！?/br>
    又有一位峰主加入爭搶行列：“我越淵峰也能學(xué)水系道法！”

    這下座上就炸了鍋，幾位峰主雖然不是志在必得，但也不甘落于人后，除了鈞弦峰劍尊尚未露面之外，這些峰主幾乎要吵了起來。

    “我南華峰木系道法一流！”

    “我赤歌峰火系劍法第一！”

    “我鑄劍峰……咳……器修頂尖！”

    此話一出，韶羽峰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眾人皆有笑意。主峰強人也就罷了——鑄劍峰這是湊得什么熱鬧？

    韶羽峰主又看著姜小樓，柔聲道：“我等在這里爭搶，倒不如問問這個小弟子怎么選，別怕，你只管說出來你想選哪一峰，我等不會強迫你?！?/br>
    姜小樓頓時對大美人韶羽峰主心生好感。聽聞韶羽峰上下女修居多，師姐妹關(guān)系極好，可惜她是沒有這個福分了。

    “我……弟子真的可以自己選嗎？”

    姜小樓用三分憧憬三分不安四分仰慕的眼神看著韶羽峰主。

    “自然。”韶羽峰主笑道，不只是她，其余幾位峰主也看向姜小樓。

    姜小樓滿懷期待道：“我想加入鑄劍峰！”

    “不錯，鑄劍峰啊……什么？！”

    摸著胡子胸有成竹的百川峰主，眼神也凜冽如冰雪的凌霄峰主，溫柔大美人韶羽峰主，嚴(yán)厲大美人南華峰主……全都震驚了。

    但是，最震驚的，還當(dāng)屬鑄劍峰主本人。

    他好像只是隨口說了那么一句啊……這種天靈根天才，難道不都是眼高于頂，奔著鈞弦峰去的嗎？

    “我……咳……本座是不是耳背了，”原本懶洋洋靠在椅子上面的鑄劍峰主尷尬地坐了起來，“這小弟子說了什么來著？”

    和在座的九峰之主相比，鑄劍峰主確實像一個另類。他不穿白衣，而是穿著繡著金線的錦衣，樣貌俊美周正，但少了幾分仙氣，比起修者，更像是仗義行走江湖的游俠兒。

    姜小樓當(dāng)啷朝著他的方向跪下了：“弟子知道弟子是冰靈根弟子不配！但是加入鑄劍峰是弟子的夢想！請允許弟子為我的夢想奮斗！”

    “……”還是韶羽峰主先站出來解圍，瘋狂暗示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拜師機(jī)會不易，最好還是再想一想。”

    “就是就是?！辫T劍峰主也不由應(yīng)和了一下，看向姜小樓。

    然后……姜小樓直接給他哐哐叩頭了！

    “弟子知道！”姜小樓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但是弟子只想去鑄劍峰！我全家都是鐵匠！我就喜歡掄大錘！誰也不能攔著我掄大錘！”

    第3章

    “這……”

    姜小樓的掄大錘宣言讓幾位峰主都很是無奈，更無奈的是以他們的修為自然能看得出姜小樓的掄大錘的心雖然沒有那么誠摯，但她想去鑄劍峰的心是真的，且異常懇切。

    “師兄你先拒絕了她，這小弟子的靈根完全不適合鑄劍峰，想必是一時腦熱?！?/br>
    “這樣的好苗子你鑄劍峰可吃不下，還不快拒了她！”

    “把她讓給我峰，凌霄峰必有厚報?！?/br>
    鑄劍峰峰主摳了摳耳朵，滿不在乎地聽著幾個主峰之主的傳音。韶羽峰主純粹是發(fā)善心，越淵峰老頭脾氣太差，凌霄峰一如既往冷冰冰……

    鑄劍峰主只當(dāng)沒有聽見，看向了仍然朝他跪著的姜小樓。

    那雙向來玩世不恭的眼睛認(rèn)真了起來，像是要把姜小樓直直看穿。

    姜小樓心知這會是自己最后一個機(jī)會——況且她跪也跪了，面子是完全不要了，此舉完全是破釜沉舟，若是鑄劍峰拒絕，只怕她再加入別的主峰也不會有什么好待遇了。

    “你真的要加入我鑄劍峰？”

    “真的！”姜小樓斬釘截鐵。

    “不后悔？”

    “絕不！”姜小樓聲嘶力竭。

    “那就來吧，本座正好還缺一個關(guān)門弟子?！?/br>
    姜小樓眼睛一亮，雖然關(guān)門弟子這個詞讓她有點心理陰影，她還是毫不猶豫叩拜下來，“拜見師尊！”

    滿座皆驚，對著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各峰之主，鑄劍峰主一臉無賴道：“怎么，本座第一次在收徒大典上挑到的弟子你們也要搶？”

    “師兄你……”這不是害了她嗎？

    韶羽峰主心中焦急，但還是沒有在明面說出來，其余各峰之主也沉默了——鑄劍峰態(tài)度明明白白，非常強硬，他們也不愿與鑄劍峰主為敵，要知道全宗門的法寶都是鑄劍峰出品的，這誰敢啊?。?/br>
    “過來。”鑄劍峰主朝姜小樓勾勾手。

    姜小樓當(dāng)即從地上跳了起來，向鑄劍峰主跑去。

    在此時，一直沉默著的鈞弦峰劍尊卻突然道：“慢著！”

    姜小樓聽見了，但腳步?jīng)]有停，往鑄劍峰峰主的方向上又多走了幾步，才怯生生看向劍尊。

    “你可愿來鈞弦峰？”

    眾人又是側(cè)目。

    本次收徒大典，這是劍尊第一次開口。

    看來是該來的躲不掉——但姜小樓不明白這位劍尊又是哪里看上自己了？

    夢境里那個姜小樓是在收徒之時心情激蕩，和滿殿的寶劍共鳴后暴露了自己天生劍心這個事實，然后劍尊才提出來收徒。

    姜小樓進(jìn)到大殿以來，一直謹(jǐn)小慎微，一點情緒也不敢外露，在座的各位峰主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劍尊這又是怎么回事？

    大乘期大能的氣息壓了下來，姜小樓只覺得呼吸不暢，還有些腿軟，她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手心里，死死撐著沒有跪下來。

    又一陣氣息驅(qū)散了劍尊的威壓，姜小樓才道：

    “弟子不愿！”

    這四個字說得無比艱難，但又無比堅定。

    各個峰主們又一次震驚了，鈞弦峰收徒，從來只有別人上趕著拜師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劍尊親自開口卻被拒絕。

    “大膽！”劍尊的馬前卒浣劍峰主厲喝一聲，身旁卻是一聲嗤笑。

    “怎么？都磕過頭拜過師了還想著強買強賣？”

    說這句話的是一貫與鈞弦峰不睦的赤歌峰主。

    劍尊也不管這些人是不是在看他的笑話，他心意一動，并不多言，本命劍“承影”如白虹一般飛出，直直刺向姜小樓。

    收徒不成，被拂了面子，這就要痛下殺手了？！

    “師兄不要！”韶羽峰主一驚，正要出手阻攔，卻見承影劍停在姜小樓眉心一寸處，只顫顫卻不能再往前進(jìn)。而他們各峰主的佩劍，也感到了奇異的共鳴。

    這是……

    “天生劍心！”百川峰主直接站了起來，原本他只覺得姜小樓是個好苗子的話，現(xiàn)在他就是志在必得，“她絕不能拜進(jìn)鑄劍峰！”

    幾個峰主不由開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

    劍尊的劍還懸在姜小樓身前，他沉沉問道：“現(xiàn)在，你還想去鑄劍峰嗎？”

    姜小樓愣在原地。

    這一次不是劍尊的影響，而是劍。

    劍尊的承影，韶羽峰的曦光，百川峰的入海，赤歌峰的紅燭……她在一個玄而又玄的境界里面與這些劍短暫地交流了一瞬，離她最近的承影劍與她接觸最深，若是她愿意，而劍尊不拒絕，姜小樓甚至可以直接cao控劍尊的承影劍。

    這一瞬間里面，她覺得她生來就是該握劍的，就像飛鳥翱翔于天際，游魚徜徉水中。

    這就是天生劍心的感覺嗎？

    明明姜小樓清楚地記得承影劍劃過魂魄的感受，但她卻鬼迷心竅一般又覺得這劍十分之親切。

    難怪夢境里那個姜小樓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只是一瞬間短暫的接觸就讓她如此歡喜，那個姜小樓學(xué)了那么多年的劍，棄劍如棄生命，所以她寧可死，也不曾放開自己的本命劍。

    但現(xiàn)在的姜小樓還并沒有和任何一柄劍建立心神上的聯(lián)系，一切都還來得及。

    姜小樓能感覺到不舍，她不舍得劍，劍也不舍得她。這是一種神魂上的親昵感覺，姜小樓很難拒絕。

    姜小樓的神魂控制著她要往前走去親近承影劍，但姜小樓后退一步，像是逃命一樣斷開了和承影劍的聯(lián)系。

    而她確實是在逃命。

    姜小樓隱隱有些預(yù)感，若她拜入劍尊門下，那么那夢境中的一切或許就會成真。

    姜小樓鄭重道：“弟子還想去鑄劍峰，此意已決，請您成全?！?/br>
    “萬萬不可！”百川峰主很是急切道，“尊主你同這小弟子廢話什么，直接綁去鈞弦峰就完事了。現(xiàn)在這些小弟子就是日子太好過了，竟還敢挑肥揀瘦的！”

    劍尊還未講話，鑄劍峰峰主卻清了清嗓子：“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么？……她已經(jīng)是本座的關(guān)門弟子了?！?/br>
    韶羽峰主連忙道：“金聲師兄你就別鬧了！”

    天生劍心的弟子，劍宗九主峰也要打破頭，鑄劍峰哪里保得住。

    “本座收個徒而已，鬧什么？”鑄劍峰主老神在在，眼神斜過百川峰主和劍尊，“小樾水，小重華，你們有意見嗎？”

    此言一出，道殿內(nèi)頓時一片寂靜。

    劍尊道號重華，大乘境界按理說該叫一聲重華尊者，但他以劍成名后，天下人都稱一聲劍尊，慢慢的，也就沒有人再叫這個道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