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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何他知道答案就是忍不住想問,總覺得會在某一刻能等到他期盼已久卻又不敢想的轉折點。 這話前前后后總是問了些,但每次都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就算撕開傷疤,還是要在血淋淋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的痛楚他還是想問。 楊子謙沉默半刻,暗黑天色他微微搖著腦袋沒有開口,在那段逢場作戲的日子里他怎么可能會動心,一開始只把他當做最不太相熟的陌生人,即便住在一起也當是舍友關系,他從未想過會對他有過什么情感,只想快點找出周偉轉身離開。 可最近他發(fā)現(xiàn)自己見過了傅斯昂最軟肋的一面,也見過他頹廢沉郁不堪的樣子,甚至還目睹了他為自己喪失理智甘愿去赴死的歉疚,或許在這段分開的時日里他才更進一步了解他,小安說一只失去刺猬的刺是活不長久的,眼下他感受到了。 “其實,這段時間我……”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還未說完的話,傅斯昂舉著手機半晌都不說話,不知道對面發(fā)生了何事,眼下漆黑一片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任何情緒。 “傅斯昂……” “洛森他……” 楊子謙披在肩頭上的毛毯掉落在地,冷到?jīng)]有知覺的手僵硬得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聲音顫抖道:“洛森……怎么了?” 那通電話是小安打來的,他此刻正在候機室等待兩個小時后的飛機,這些時日林洛森的病每天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惡化,他為了不讓楊子謙擔心,索性連視頻都不打了,兩人最后一次視頻通話還是在陳芬去世前一日,這幾天忙著處理陳芬的身后事,忙里偷閑給他打了通電話,兩人不過說了匆匆?guī)拙?,楊子謙感受到他不舒服便讓小安接的電話,囑托他一定要照顧好他,而明日就是該動手術的日子,明日他就能飛過去見他,可是他終究還是連他最后一面都等不到,連一句離別的話都不愿當著面說。 楊子謙這幾天已經(jīng)為太多的人流了眼淚,此刻他只覺胸悶難受,喉頭發(fā)緊,心臟像是被人一拳拳重擊著,手上失了力氣癱坐在地上,突覺胃里翻江倒海猛地一口吐了出來。 陽臺上充斥著一股血腥味道,傅斯昂慌張地打開墻上的開關,周圍一下明亮起來,只見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楊子謙嘴角還有一抹血珠,臉色蒼白無神坐在地上,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昔日的光芒,如同一具行尸走rou。 對于這樣的場景傅斯昂心有體會,他甚至連小安都沒有告訴,在楊子謙毅然決然離開自己完全不給他任何退路的時候也曾半夜嘔出血來,這個秘密只怕只有洗手間的盥洗室才知道。 只是他沒想到楊子謙對林洛森的感情居然這么深,望著眼前沒有靈魂之人,他一面痛心林洛森的離開,一面難過此刻楊子謙的模樣。 傅斯昂走過去將他扶到屋里坐著,倒了一杯溫熱的水放在他冰冷僵硬的手中,兩人沉默并排坐著,十分鐘后楊子謙終于回過神來,低聲啜泣道:“為什么?為什么連最后一面都不愿等我……” 他從床上滑落在地,手中的杯子滾在一側,溫水從里面淌出來打濕了地毯,楊子謙想要扯著嗓子吼出來,但儼然成了一個啞巴叫不出聲。 傅斯昂拳頭慢慢握緊,幾天之內(nèi)他失去了至親和曾經(jīng)年少時的光,以前他極力想要保護這束光走,可現(xiàn)在它還是消散不見,甚至不是被困在崖底而是直接從他身邊消失,楊子謙問為什么,他也想問為什么,為什么每次想要珍惜的總是毫不留情面的被奪走。 這已經(jīng)是他經(jīng)歷第二次林洛森的離開,上次心中甚至還有期盼,幻想過某一日他能站在自己面前笑盈盈地說他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可這次直接把他拉扯進黑洞里,將自己揉撕成一截一截的碎紙。 這一晚注定要無眠,冬日陰霾的天氣總是連綿不絕,冷空氣南下,被凍住的不只有身體,還有被冰裹挾著緩慢跳動的心。 屋子靜得可怕,兩人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和彼此說一句話,世間沒有感同身受一說,可此刻他們的感受卻如此相近,陳洲的目的達到了,他不僅報復了傅斯昂,還連帶報復了跟他有一點關系的楊子謙。 小安下了飛機立即趕往回來,他手中抱著林洛森的骨灰,小安說他并沒有打算接受手術,林洛森自己就是個醫(yī)生,雖然外科和神經(jīng)科天差地別,可他自己的身體總歸是知道的,上了手術臺盡管醫(yī)生說他有25%的存活幾率也總歸是有風險,他的血塊已經(jīng)極力壓迫了神經(jīng),即便能治好也會成為半身不遂靠著氧氣過活的殘缺之人。 他不想最后的一點尊嚴被無情踐踏,最后一刻他讓小安推著他去看了一場日落,還說看到那場景總能想到之前和楊子謙一起壓馬路時的光景。 楊子謙靜靜將骨灰盒抱在懷里,眼淚止不住往下滴落在盒子上面,雙唇顫抖,“他,他有什么話留給我?!?/br> 小安也悄悄抹著眼淚,“林先生希望由你和傅少將他的骨灰撒在海里,他說他在年少時遇到傅少是最幸運的事,后來遇到你,才讓他懂得此生可以無憾?!?/br> 71、振作 天使總是要回到屬于他的國度,或許真是因為林洛森是一束照亮溫暖傅斯昂和楊子謙的光,等哪天他們從懸崖處走了上來,這束光也便回歸在天際。 楊子謙終究還是沒能等到他親手將那枚婚戒戴在他手指上,傅斯昂也終究沒等到他回來接收當年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林洛森曾送給他一支鋼筆,他轉送給他一副眼鏡,這是兩人少時約定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