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绷挚退f。

    “新年快樂，”阿姨說，“又來看你瑛子jiejie家那個老太太吧？”

    瑛子是奶奶的孫女，現(xiàn)在在城里工作，去年和男朋友結(jié)婚，買了一套大房子。

    “是啊，”林楷笑了笑說。

    “就在后面，街坊里散步呢，你趕緊去，啊?！卑⒁掏址坏姆较蛞恢浮?/br>
    “對了阿姨，”林楷說，“我想跟您打聽件事兒。”

    “嗯，你說，阿姨聽著。”

    林楷握了握手里的糖：“阿姨，您還記得我媽嗎？叫宋茹笙?！?/br>
    江昀站在馬路邊上的一顆大樹底下，聞言回頭看著林楷。

    阿姨一愣，沒有想到林楷會提到親生母親：“記得，笙子和你爸結(jié)婚之后來住過一段時間。”

    “我想問問，她之后還有回來過嗎？”林楷看著她。

    “笙子啊……后來聽說是去了上海，找了個富商結(jié)婚了，”阿姨知道的也少，宋茹笙離婚之后就帶著一家人搬走了，這村子里能和她聯(lián)系上的少之又少，“去年，隔壁老趙家的女兒去了上海，在黃浦江旁邊看見了你媽和你外婆，說笙子大變樣了，她媽……就是你外婆，還是以前的樣子，養(yǎng)得比以前要好，整個人都挺拔了。”

    阿姨說，宋茹笙再嫁了，男人是當?shù)赜忻姆康禺a(chǎn)大戶，談了一段時間，對宋茹笙的性格很是喜歡，兩個人結(jié)婚后不多久就把公婆也接過去住了。

    林楷沒有太多地在意這些，他問道：“有看到她的孩子嗎？”

    “有沒有孩子不知道，老趙家的閨女說，他們都過得挺好的，看著比在這邊要開心?！卑⒁填D了頓，有些恍神。

    一個人離開了另外一個人，把孩子丟在這座城市，居然真的什么都放下了。

    “行?！绷挚c點頭，“那謝謝阿姨，我先去看奶奶了?！?/br>
    阿姨回過神：“哦，哦，好的，你快去吧，老太太應(yīng)該想你了?！?/br>
    奶奶家前門不開，林楷和江昀一起繞到街坊里去看后門，一拐彎，果然看到了奶奶一個人在街坊里散步。

    接訪就那么寬，鄰里挨得都挺近的，老舊的水泥墻坑坑洼洼，墻角長著幾撮雜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

    人過了一定歲數(shù)，就一年不如一年，奶奶拄著拐杖，背影更佝僂了。

    “奶奶！”林楷背著風，大聲喊了一句。

    奶奶沒有回頭，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旁邊倒是有幾個人探頭出來看是誰。

    江昀咬了下煙嘴。

    林楷聲音又大了一些，笑著喊道：“奶奶！”

    領(lǐng)居家的人朝老太太指了指他們的方向，奶奶頓下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

    看到林楷，她先呆呆地愣了好一會兒，好像在想這是誰，過了一會兒想起來了，咧開癟癟的嘴笑道：“是小楷?。　?/br>
    老人家說話不清楚，聽著有點含糊。

    林楷走到她旁邊抱了抱她，瘦得一把骨頭，硌得生疼，他鼻子酸了酸，大聲說：“奶奶，我回來了！”

    老奶奶笑著輕輕拍了拍林楷的背，沒什么力道，輕飄飄的，感覺一下子就可以被風吹走。

    “小楷啊，你上次說要教我用手機，奶奶也跟上時代了?！蹦棠搪啬贸隽艘徊恐悄苁謾C，暗紅色的，嶄新。

    這是一部老款的三星，儼然是老人新買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林楷看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很快接了過來，笑著說：“好，奶奶，我教你?！?/br>
    奶奶把拐杖夾在胳膊下，靠著林楷，安安靜靜地聽林楷和她解釋。

    江昀看著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樣的林楷和平常在學校滿嘴禿嚕臟話的暴脾氣林楷很不一樣。渾身都是柔軟，把伸向別人的刺全部收了起來。

    特別……干凈。

    是那種生來就是踩在棉花云上的干凈。

    林楷教了幾次，奶奶不會，瞇著眼睛看不清。

    她有點著急，含糊地問林楷：“這是先按哪個啊，小楷?！?/br>
    林楷頓了頓，人老了，遲鈍了，很多東西怎么著都是學不會的，林楷在她耳邊道：“沒事的奶奶，不會沒關(guān)系，我下個學期考完還會來看您的！”

    奶奶聽他慢慢地說完，一點頭笑道：“哦！考完了，就來看奶奶啊！”

    林楷笑著大聲道：“是的，奶奶！”

    奶奶咧著嘴笑，回頭看了看江昀：“這個孩子……是誰??？”

    “這個是……”林楷看了一眼江昀，突然噎了一下。

    他也不大明白為什么自己會突然說不出話來。

    江昀大聲開口道：“保姆?！?/br>
    “cao？”林楷回頭對他做了個口型，“你瞎說什么玩意兒？”

    “這么小年紀就出來做保姆啦？”奶奶挺相信江昀說的話。

    “可不嗎，小楷的飯都是我包的。”江昀又大聲地說。

    “是這樣嗎？”奶奶問林楷。

    雖然但是……江昀這么說林楷覺得也沒錯，他咬了咬牙：“是?！?/br>
    奶奶很開心，讓林楷快回家，好好學習，有空再來看她。

    幾天過后，林楷回了茗州，回去的當天林楷在微信上跟江昀說了一聲，江昀說會來接他。

    林楷拿著行李箱坐在火車站門口的大墩子上，春節(jié)期間的茗州實在太冷了，特別是這種空曠的火車站。

    邱雪娉在他走之前刻意拉著林楷聊了很久的天，都是一些廢話無營養(yǎng)的東西，一直到林楷差點兒沒能趕得上這趟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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