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民?！绷挚剡^頭，漠視著他，“你早晚也會這樣的?！?/br>
    林建民再欲動手。

    “快攔著?。《及阉s出去！”瑛子把林楷護(hù)在身后，讓那些人把林建民推出去。

    她感覺到了林楷冰涼一片的手心，比冬天的雨水都冷。

    她輕輕揉了揉林楷方才挨過一巴掌的臉頰，眼睛布滿紅血絲，輕聲道：“小楷，聽jiejie話，在他們面前別說這些話，會有人在背后說你的……”

    林楷看著被關(guān)上的門，人潮退下去了，外面依舊很吵，他垂了下眼眸，順從地答應(yīng)道：“我知道……抱歉。”

    瑛子心疼地看著他紅腫的臉頰：“疼不疼？我給你去拿冰毛巾敷一下。”

    林楷沒有說話，瑛子去衛(wèi)生間給他擰了一條毛巾貼在他的臉上，林楷不反抗，安安靜靜地任她弄著。

    “好好敷一會兒，明天就不腫了?！辩幼屗脚赃叺哪镜首由献?，“我去給奶奶喂蜂蜜?！?/br>
    林楷睫毛顫了顫，伸手接下毛巾。

    瑛子去拿蜂蜜罐。

    房間門打開了，那名磕著瓜子的老婦女倚靠在門邊，眼神毫不掩飾那股輕蔑，放肆地打量著老太太和瑛子。

    瑛子只當(dāng)沒有這個人，她捧著蜂蜜，只問老太太：“奶奶，餓不餓？”

    奶奶無法說話，用只能動的一只手顫顫巍巍地慢慢揉著胃，隱晦地說自己餓了。

    站在門口那老婦人嗤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過了沒多久，她的丈夫進(jìn)來了，是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兩個人低語著。

    聲音不大，但在這個有回聲的屋子里聽的還算清楚。

    林楷隱約從他們的談話里了解到，這個男人是老太太的兒子，旁邊那個婦人是她的兒媳。

    男人厭棄地道：“這都幾天了，怎么還不死？”

    “怎么會死呢？”那婦人陰陽怪氣地道，“有些人今天喂一勺蜂蜜，明天喂一勺蜂蜜，想死都難！”

    林楷回頭用帶著紅血絲的眼睛緊盯著她，沒有任何表情，無端讓人覺得可怕。

    那婦人皺眉：“看什么看？”

    林楷不說話，依舊看著她。

    老婦人被盯得心里發(fā)虛：“神經(jīng)??！你和你爸一家子都是神經(jīng)??！”

    她被旁邊的男人拉了出去，臨走時賭氣，重重把門砸上了。

    “瑛子姐?！绷挚f，“還能救嗎？”

    瑛子沉默片刻：“如果可以救的話，什么辦法我都會救的?！?/br>
    老太太九十多的高齡，活一天少一天，救了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器官已經(jīng)老化了，東西勉強咽得進(jìn)去，但消化不了，照樣還是餓。

    瑛子坐了下來，緩緩說：“其實我有的時候也在想一件很傻的事情……人活著痛苦，倒還不如死去一了百了?！?/br>
    林楷看著她。

    “奶奶身上的皮膚爛成這樣了，多活一天都是受罪，這次可能治好了，下次呢？誰也料不準(zhǔn)會不會有更痛苦的東西在等她……”

    “你也不想讓奶奶活了嗎？”林楷問。

    “沒有。但是我不是神仙……”瑛子把勺子慢慢放到老太太嘴邊，又開始哽咽起來，“人總要接受現(xiàn)實的，小楷，我也不希望她死，但是怎么樣才可以留住她呢……”

    林楷看著奶奶咧了咧嘴，費力地用嘴唇把蜂蜜抿進(jìn)去。

    她吃得很慢，好像知道自己時間不長了，對這個世界任何一樣?xùn)|西都很留戀。

    林楷也許能明白瑛子是什么意思。

    時間快到頭了，要等著死神把自己帶走，能拖過一天，拖過兩天，但誰都脫不開死亡。

    他無能為力，也束手無策。

    老舊的電視機里放著最近幾天的天氣預(yù)報，后面連著幾天都是纏綿不斷的小雨。

    兩天后，老太太沒有了呼吸，村里那個郎中來看，瞳孔已經(jīng)擴散了。

    所有人期盼的這一刻終于到來，他們惺惺作態(tài)地流淚，跪地哭喊，戴白帽，折元寶撒黃紙，然后和著人一塊入了棺。

    他們請了八仙抬棺人，請人一路吹著嗩吶撒著白花花的紙幣，從家門走到火葬場。

    嗩吶的調(diào)子吹得心里發(fā)涼，路上的人為了不沾這晦氣，碰到了就繞道走。

    但莫名的，林楷卻不想哭了。

    他覺得可悲，覺得麻木，好像在這個村子待久了人就會同化，看什么都像是平常。

    村子里最有名的廚子來做飯，街坊里幾個塑料棚搭著，雨滴漏不進(jìn)來，飯菜做得很香，戴白帽的人互相談話，平淡到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宴會。

    林楷硬生生咽下這口飯，米飯?zhí)玻训煤韲瞪邸?/br>
    林建民當(dāng)眾給了他教訓(xùn)之后，上車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一路開車把他送到淞州高架底下很空蕩的地方就把他扔下來了。

    “一張嘴巴那么能說，手勁兒現(xiàn)在也大，你那么能，有手有腳的給我自己乘車回去?！绷纸耦^也不回，開著車就走了。

    林楷上了公交車，乘車去了火車站買票回去。

    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茗州。

    這會兒茗州已經(jīng)不下雪了，積雪不多，地上還有很多灘融化了的水。

    程璇給他請的假為期一周，不知道有沒有和班里人透露過什么風(fēng)聲，他打開手機，沒有人過來打擾他，只有每天堅持和他發(fā)著日常的江昀。

    -[圖片]

    -今天午餐是大米飯蓋飯，青椒炒rou末，學(xué)校的菜真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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