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點，林楷猛然覺得頭皮發(fā)麻，不自覺走去宿舍的窗戶那邊。

    外面的雨下得淅瀝瀝，隨后慢慢大了起來，有幾陣悶雷在響，像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饑腸轆轆。

    這是h市的天，可是林楷清楚地聽見話筒對面也一樣是大雨。

    和延遲了幾秒的悶雷。

    “哥?！绷钟畹澰谀沁叒q豫了很久，“你……你到門衛(wèi)這邊來吧……”

    該來的怎么樣都會來。

    林楷靠著椅背：“邱雪娉也來了？”

    “沒有，我沒告訴她你住哪里，”林宇禎聲音很輕，但門外還是能聽得見，“我自己來的，她們沒跟過來?！?/br>
    這是件好事，不過林楷很快從話語里博捉到了關(guān)鍵信息：“她們？還有誰？”

    他心下其實已經(jīng)有答案，只是不愿意往那邊想。

    林宇禎道：“還有小姨?！?/br>
    林楷深呼吸了一下，說不上來的生氣亦或是難受，他靜默片刻，掛斷了電話走下樓去。

    h師大沒到門禁時間，只是外來人員不能入內(nèi)，林楷過去的時候，果然只有林宇禎一個人。

    林宇禎沒有帶傘，頭發(fā)絲已經(jīng)被雨淋得沾濕了好幾撮，有些狼狽，但腰背又是筆直的。

    他看著林楷，默然許久，終是不說一句話。

    林楷沒有逼他非要在門口把話講明。

    門衛(wèi)大爺看了他們一會兒：“認識？”

    “認識?！绷挚f，“我弟弟，能讓他進來一會兒么？”

    “進宿舍？”大爺看了看時間，“行吧，半個小時，再多就不行了，進去之前到宿管那里做個登記?！?/br>
    側(cè)身讓他進來，想從鞋柜里拿了雙拖鞋，打開卻并沒有看到其他新的拖鞋，這才想起來宿舍里就這么兩雙。

    一雙是自己的，一雙流著給江昀備用。

    他回頭，看到林宇禎正對著那雙鞋子發(fā)愣。

    林楷頓了頓，俯身把江昀那雙拿給他：“穿他的吧。”

    “不用，”林宇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推辭，門口有個絨毯，他站在那邊沒有再挪腳步，“我站在這里說就行?！?/br>
    林楷道：“穿上吧，也沒什么好別扭的?！?/br>
    磨了許久，林宇禎還是在林楷的注視下把鞋子換上了，不過他沒有走出宿舍門口的那塊絨毯，依舊站在上面。

    林楷沒有多管他，走向了餐桌，上面放著一壺?zé)崴种肝兆∈直?，慢悠悠往杯子里倒了一點。

    林宇禎視線緊跟著他，開口喊了他一聲：“哥。”

    林楷步子頓了下。

    他想說不用再叫我哥，回頭看了一眼，林宇禎道：“我媽說，這事只有你能做?！?/br>
    他低著頭，有些疲倦，又有些執(zhí)拗：“我想你去見見……見見她?！?/br>
    林楷覺得可笑，胸腔里含著一塊被封住的火團。

    “為什么？”

    “她們有話想找你說，”林宇禎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她們來這里了，都在等你?！?/br>
    林楷笑了一下，把水杯擱在桌子上，發(fā)出輕輕的“嗒”一聲：“林宇禎，你媽和你小姨這是設(shè)好的局等著我進吧？”

    “人都在那兒了，這么晚，我不去也不是。”林楷看著他說，“你想這么說，對不對？”

    林宇禎搖頭，頂了一句嘴：“我只是想讓你去見見我媽……而且，林建民確實也不只是只有我一個孩子……”

    林楷盯著他，林宇禎也抬頭看著林楷。

    但沒多久，林宇禎便被那樣的眼神盯得敗下陣來，低著頭不再敢去看他。

    “成啊?！绷挚χf，“那就去，去見見她，看看你們想跟我談什么?！?/br>
    他覺得生氣，覺得無處可撒，煩悶的感覺快要撐爆心里那個閾值，但又絕處逢生地想看看他們玩什么花樣。

    他恨，他想他們過得不好。

    他的人格就是有缺陷的，他自私又殘忍，惡狠狠地想要他們所有人去死。

    不就是去見一面嗎？讓他去看看那個靠臉上位的女人還想讓他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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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十點多的h市老巷子，酒吧的音樂震天響，這一條道就是年輕人的天下，酒吧，歌廳，旅店，咖啡館，書店……

    混雜著繚繞的煙霧和街頭角落乍眼一瞥即可見的空易拉罐和碎玻璃屑，渾濁而污穢。

    咖啡廳和書店這種安靜的區(qū)域被安排在巷子的最盡頭，和前頭燈紅酒綠的世界隔絕開，偏僻地?zé)霟嶂?/br>
    咖啡館不是什么高檔地兒，林楷走進去的時候，邱雪娉和小姨已經(jīng)坐在那邊等了很久，他一進去就注意到了她們。

    邱雪娉依舊穿著風(fēng)sao，像個貴婦，一身白絲連衣裙，肩上只草草搭了件披肩，燙的卷發(fā)披散下來，蓋住了勾人的鎖骨，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滿是疲倦與哀傷，失神地看著一處。

    她越是這樣，越是惹眼得很，過往幾個男人從下至上貪婪地打量著她。

    林楷冷嗤一聲，暗罵這女人真是三得表里如一。

    旁邊的小姨眼睛尖，看見林楷走去，湊過去和邱雪娉說了句什么，邱雪娉終于抬起臉，看向了這邊。

    她站了起來，有些尷尬地沖林楷笑笑：“林楷，來，這邊。”

    邱雪娉幫他拉開了椅子，把桌上的小食放到他面前。

    小姨不是什么會掩飾情緒的人，她不喜歡林楷沒，就算此時或許還要有求于他，她臉上的厭惡也藏不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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