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能說什么呢? 這個人從來都是大大咧咧的,哪里能察覺到自己的心思? 這樣見不得人的心思。 所以只得按捺下自己心頭的怒氣與醋意,勉強擠出個笑:你說呢? 大當(dāng)家的偷偷觀察她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可是她平日里也沒什么好臉色啊,冷冰冰的,感覺沒啥區(qū)別。于是猜測說:好吧? 是疑問的語氣,可又帶了莫名的期待。 二當(dāng)家又是喉頭一哽,僵硬道:隨你。 那就是同意啦? 大當(dāng)家不會看人臉色,也讀不懂她的語氣,于是開心朝手下人吩咐道:現(xiàn)在就去準(zhǔn)備,我今日就要成親! 今日就要成有家室的人了!真是很期待呢! 父親說,有家室的人是不一樣的,人會在一瞬間成熟起來。因為你的一生就從此會跟另一個人綁在一起。 胡子拉碴都看不清面容的父親,平生第一次用那樣的語氣同她說話,他眼里閃著淚光,那里頭有她讀不懂的東西。 他說:山兒啊,人這一生,光溜溜來,光溜溜走,可中途你會遇到許多人,只有那一個,會讓你認定,這一輩子就非她莫屬。 她會跟你一起走過這漫漫長路,或許不能夠陪你到老,可你只要想起她,就會覺得,這人世間還有值得期待的東西,也就有了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 大當(dāng)家的叫伊山,很文靜的姓,很糙漢的名,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像一個姑娘家,像是某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還是很憨厚那種。 這是她爹給取的,因為她娘在生她的時候難產(chǎn)死了。 不知道為什么,接生的穩(wěn)婆永遠會在產(chǎn)婦面臨危險的時候,問門外當(dāng)家作主的人,保大還是保??? 好像里頭躺著的活生生的人就不配選擇自己活下去的權(quán)利一樣,產(chǎn)婦就只能等待,所有的一切全都掌控在另一個人的手里,無論是死,還是活。 她爹選擇了保大,可她娘還是死了,血流得太多,救不回來。 伊山卻比她娘命大。 《說文》云:山,有石而高。 她的命比石頭還硬,所以她爹給她取名叫山。 也毫不避諱地跟她講,曾放棄過她。 伊山不是很懂這些,她爹說的話太深奧,可那語氣里的幸福她聽得出來。 伊山她爹死的時候,囑咐她,千萬幫自己把胡子剃干凈,穿上最好最干凈的一套衣裳,埋在她娘的墳邊。 他說:她就喜歡我這張臉,她走以后,我就沒讓別人見過。我不能這樣邋遢著去見她,她生氣了我就不好哄了。 她爹一生都是那副大大咧咧邋里邋遢的樣子,帶著她隱居,住在深山里頭,沒有見過什么人,只有在需要生活物資的時候,才會帶著獵取的動物下山換錢,然后買些東西。她從記事起,就過著這樣的生活,乃至于除了那常去的小鎮(zhèn),就沒出過遠門。 伊山給她爹刮胡子的時候,才算真真切切知道了,原來他生得那樣俊俏,比鎮(zhèn)子上私塾里讀書的書生還要好看。 常年被大胡子遮住的臉就這樣顯露出來,白白凈凈的。 可再好看的人,到死也成了一個小土包。 新堆起來的小土包挨著原來的小土包,顏色不一。 伊山想,她得聽她爹的話,找個那樣兒的人陪著自己過這后半生。 *** 在這山寨里頭悶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買點米面油布都得駕上大半日的車到小城里頭去,除了偶爾打劫下過路人,都沒什么別的事情干,快閑出屁來了。 現(xiàn)在好容易熱鬧起來,山寨里的女人們都振臂歡呼,張羅著去布置新房和喜宴了。 錢財糧油不多,一切從簡,搞幾尺紅布,弄點好菜好酒,大伙樂呵樂呵就是難得的喜事了。 被捆著像背景板一樣的眾人: 林含柏不知道在和容初嘀嘀咕咕什么,閔于安也沒空去管。 閔于安驟然把視線投向蕭啟,后者在她似乎凝成冰刀的眼神里低下頭去,很是羞愧,不敢看她。 要不是掙不開這繩子,閔于安真的就想把蕭啟按在房里好好問問,到底是想干什么? 這都要成親了! 雖然明知道蕭啟跟這大當(dāng)家不會發(fā)生什么,連自己都是費勁了心機才能留在她身邊。 可心里一波又一波泛上來的酸意,時刻都在提醒著閔于安,她討厭這個人跟其他不相干的人有瓜葛。 分明,分明,分明! 分明是我的駙馬,是我的夫君! 這個人會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可到了現(xiàn)在,自己都不敢扯開那層遮羞布。就怕若是拆穿蕭啟的身份,她就會離自己遠去。 閔于安不能確定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雖說已然從很多方面看出來了,她對自己并非無動于衷,可閔于安不敢冒險。 所以直到現(xiàn)在,也只敢潛移默化,借著夫妻的身份與她接觸,可有哪家的夫妻是壓根沒有關(guān)系的? 不敢交心,不敢坦白,就連夜里睡覺,身邊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就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更甚者,大婚那一日都是自己使了心機手段才 呵,迷/藥。 這樣下作的手段,閔于安自己都不齒,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她無法開誠布公地說出自己的心意。 若是說了,那關(guān)系就會成為定局。 沒有感情基礎(chǔ)的兩個人,性別一樣,對將軍這樣不知道彎彎道道的、一心一意眼里只有打仗帶兵的人來說,她們很大概率會成為友人。 閔于安只是一想,就覺得窒息,她甚至能夠猜到蕭啟的回復(fù)了。 既然公主知曉了微臣的身份,那就和離吧,日后有什么事盡管來找微臣,微臣絕不推辭。 乃至于閔于安都可以腦補出蕭啟的語氣,定是仿若卸下了心頭重負,求之不得。 那雙她最愛的黑亮眸子里會閃著星空一般的光彩,惑人的緊,卻是因為能夠擺脫她的糾纏。 所以閔于安只能像曾經(jīng)的她最厭惡的那種人一樣,用盡心機,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把將軍留在自己身邊。 *** 本是生著蕭啟的氣,可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想,如果蕭啟就真的對自己一絲感覺也無呢? 若她那種種臉紅不自在地樣子,都只是因為單純的不適應(yīng)與人親密接觸呢? 若,她討厭與女人在一處呢? 身處于高位的男子,若是好男風(fēng),人家頂多會道一聲風(fēng)流,那是時髦的玩意兒。 可女子卻不是,兩個女人在一處是要被浸豬籠的。 她會說自己惡心,說自己不知好歹,她會躲得離自己遠遠的,依照她的本事,藏起來一輩子不讓人發(fā)現(xiàn)輕而易舉。 閔于安起初只是酸,后來是苦,再后來是前路一片灰暗的自暴自棄。 于是她垂首閉眼,沒再去看眼前刺眼的景象。 放棄是絕不可能的,這是她等了兩世的人,怎么會就這樣看著將軍離自己遠遠的? 閔于安需要好好想一想,該怎么讓這個人毫無芥蒂地,心悅自己。 *** 沉寂已久的山寨迎來寨主的大婚,手底下人鬧出的動靜并不小,嘻嘻哈哈地談天說地,說著不知道多久之前見過的成親的禮儀規(guī)矩,說著已經(jīng)是個老姑娘的寨主終于能夠成親了,她們今日不醉不歸。 二當(dāng)家端著的架勢也散了,冷面不復(fù),好似在一瞬間被抽干了力氣。伊山被手下人簇擁著試衣裳去了,沒有現(xiàn)做的新服,找身還能看得過去的紅衣還是不難的。 二當(dāng)家就看著她喜形于色,看著她邁著輕快的步子遠去,恍惚著回房,注視著一墻之隔的伊山的房間,沉默許久,都快要把這墻面盯出一朵花來。 末了嗤笑一聲,喃喃自語:本就是我的妄想罷了。你是寨主,你說了算,我算什么,只不過是你撿回來的人而已。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玩意兒了。 就像是一瞬間的興趣,心血來潮在路邊上撿了只流浪小動物帶回家。 看它可憐,好吃好喝對它。但撿來的就是撿來的,分出一丁點兒的真心都是多的,人又怎么會對被施舍之人動心思呢?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在伊山面前強硬的資格。 她就只能守著那一點點地方,等著伊山不知道什么時候的施舍。卻膽大包天地,對伊山起了心思。 天色逐漸暗沉,她沒有點燈,就坐在昏暗的屋子里頭,一動不動。 只有那微微顫抖的雙肩能顯露出其主人內(nèi)心的不平靜。 很久很久,房間里幽幽響起沙啞的聲音,音量壓得很低。 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不要去找別人成親好不好? 二當(dāng)家捂住臉頰,淚從指縫中跌落:我心悅你啊,你都感覺不出來么 作者有話要說: 掐著點寫完的更新ORZ白天要看的書太多了沒時間寫,對不起! 給大家講一講我昨天晚上的魔幻之旅: 跟室友A聊天,聊得正嗨,然后室友B洗完澡出來,吧唧一下摔了,帶翻了室友A。 兩個人一個摔了胳膊一個砸了腳,大半夜的就找阿姨開門去急診。 然后我一個健全人,一拖二。 醫(yī)生看我們都穿著睡衣,特好奇:你們哪個學(xué)校的? 我們(羞恥臉):就這個學(xué)校,沒走兩步路就過來了。 醫(yī)生:哦~那你們覺得需不需要拍片? 我: 室友: 醫(yī)生:你們覺得自己傷著哪兒了? 我們: 我以為我今天能起早床碼完字,結(jié)果今天一大早去取完片子太困了寫不出來。 明天起早床碼字!感謝在2020083108:54:00~2020090123:23: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H6瓶;鳳凰花又開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3章 等到那股新鮮勁兒過去,終于有人在忙碌的間隙里看見了還沒被處置的七個人。 七個人都被捆著,站在院子中央無所適從。 一個姑娘問:他們怎么辦? 咱們寨子也沒捉過人,經(jīng)驗都沒有,這咋整哦。 管他呢,先關(guān)去柴房再說,等寨主回來吩咐,咱們再看怎么辦。 這寨子里的人做事粗中有細,還知道分了男女安置,車夫、蕭啟、容初、蕭石扔一堆,剩下的林含柏和閔于安則被妥善請進去,分別占據(jù)柴房二角。 被粗魯?shù)膭幼魍妻M去的蕭啟等人:有沒有搞錯?還搞差別待遇? 背靠著軟軟的枯柴稻草,蕭啟問:阿兄,接下來怎么辦? 再拖拖可就成親了她語氣里有了焦急,又湊到容初耳邊嘀咕,我要真敢同別人成親,小公主非得扒了我的皮! 不敢讓閔于安聽見,特地用的氣聲。一邊說還一邊往閔于安那里瞧,盯著她的臉色。 就小公主這記仇的勁兒,自己只是瞞著她想要回西北,就被關(guān)門外頭。 這還不算,小公主居然直接來個了先斬后奏,跟著自己出來了。 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哄回來的。 容初:怎的這般沒出息?還怕小公主發(fā)火?白長那一身的力氣了! 想是這樣想,可閔于安正往這邊看著呢,容初怎好挑撥人小夫妻的關(guān)系? 她嘆了口氣:不會讓你成親的,這寨子里全是女人,定有些蹊蹺,我差不多也瞧明白了。你待會直接拒了就是。 都是一群苦命人啊。 又囑咐道:若實在要動手,你收著點,別下手太重。 蕭啟應(yīng)了一聲,這些人雖把她們綁回來,卻也沒做別的什么。身上沒有血腥氣,應(yīng)當(dāng)沒沾過人命,不是那等窮兇極惡之人。 *** 伊山在不大的庫房里頭翻來找去,勉勉強強找著一件還算過得去的紅衣。 她一貫不喜打扮,有什么就穿什么,因為她爹就是這樣,一件衣裳只要不是破洞特別大,他是絕對不會扔的。 伊山第一次跟著她爹去鎮(zhèn)子上,穿得就是她爹那糙漢手藝縫出來的衣裳。 別人跟他們穿得不一樣,還拿她看不懂的眼神盯著她,末了還搖搖頭嘆息一聲。 她不解,就問她爹。 她爹說,有句話叫女為悅己者容,又不給誰看,穿得那般好看做啥?有那閑工夫不如多獵幾只獵物,又能吃rou又能換錢! 小小的伊山想了想,覺得她爹說得對。 伊山向來聽她爹的話,也就沒再問了。 后來她爹死了,穿得衣裳都沒人給補了,遇上二當(dāng)家,才過上能夠有好衣裳穿的日子。 二當(dāng)家會縫衣裳,縫得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痕跡!做飯也好吃!比她跟她爹的手藝好太多了。 于是這衣裳上頭,就再沒了破洞。 伊山在手下人的幫助下穿好了紅衣,在裝滿水的木桶前照了半天,左看看右看看,對著那變形了的影子,居然滿意地點頭。 吾果然生得俊俏!衣裳也好看! 找到了自己要穿的,就開始找那少年要穿的了。 一群人翻找了半天,翻得大冷天都出了一身汗,才有個人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我們這兒沒有男子的衣裳?。?/br> 對哦,寨子里都是女人,沒有男子的衣裳啊 伊山望著一片狼藉的庫房,罕見地發(fā)了愁。 她性子簡單,直來直往,有什么事情解決就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這是她最重要的時刻,成親?。?/br> 這兩個字眼光是想一想,就覺著整個人都升華了。從今日起,她就是有家室的人了,當(dāng)家的,就得讓家里人過得好。 怎么能夠讓那少年受委屈呢? 伊山的手在自己頭上薅了薅,直把那頭發(fā)薅得亂糟糟的,煩躁嘆了口氣。 想把之前的自己抓回來揍一頓,怎么就不知囤幾件婚服呢? 伊山不開心,手下人也就不開心,都抓緊給她想辦法。一個手下靈光一閃,提議道:大當(dāng)家的,要不,就讓那少年穿這個? 伊山順著她的手看過去,眼角抽了抽,問:這件就不是女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