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全程沒有半點她說話的余地,完全插不上嘴。 蕭啟其實不想這樣,醒來應(yīng)該問問閔于安才是,那座墳、那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她想說,一個人經(jīng)歷過那些,你得有多絕望? 還有始終問不出口的那句:你心悅之人是誰?他去了何處? 可是閔于安在她醒來的那一瞬,就去找容初了,半點反應(yīng)的機會也不留給她。 再則,蕭啟還沒有想好要怎么跟他說。 難不成說:對不起,讓你遭遇了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 且不說如今的小公主是否是前世的那個她。自己可以重活一世,不代表閔于安也可以。 那樣的話自己會被當(dāng)成是瘋子吧。 其實瘋子也無所謂的,只是蕭啟不想被閔于安那樣看待。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看法亦然。她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她,但閔于安,蕭啟開始在意她的看法。 有時候就是這么糾結(jié)。 沒有等蕭啟想好措辭,就迎來了容初。 容初擰著一張臉,給她把脈。然后是飽含關(guān)心的教訓(xùn),蕭啟怎么能夠打斷? 等到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塵埃落定,蕭啟那本就不太清白的腦子里就更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打了很多的腹稿,卻還是放棄。 *** 閔于安就這樣坐在她旁邊,視線從她身上的每一寸滑過,不肯放過一絲一毫。貪婪,而又悲哀。 這人是真的醒過來了呀。 不再是無論自己做什么努力都沒有應(yīng)答的狀態(tài),她是真的,活過來了。 蕭啟還在糾結(jié),閔于安的手就撫上了她的臉頰。 閔于安終于問出了這幾日在心底咀嚼不知道多少遍的話:我就沒有半分值得你留戀的地方么?以至于你都不想活了,想要拋下我,就此離去? 蕭啟想要反駁,卻被她堵了回去:兄長說了,你是自己不愿醒來的。那你又為何醒過來了? 我可不可以大膽地揣測一下,是因為我么? 我蕭啟想起自己的的確確是有放棄的。 只是她看見了老嫗,不,是閔于安。到底還是舍不得她,怕她沒有自己護著會受委屈,放不下心啊。 老嫗靠在碑前的身影在腦海里盤旋,蕭啟并不是在她死后立即醒來的。 蕭啟看見,她的小公主孤伶伶倒在了碑前,直到夜深。下起了大雨,雨水無情拍打在她身上,也激不起她的任何反應(yīng)。閔于安死了,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林中野獸橫行,第二日,便來了一群狼。 蕭啟沖著狼群大喊,企圖把它們嚇走,卻毫無用處。她沒有實體,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體無完膚、千瘡百孔。 隨后而來的,是禿鷲。 閔于安以為自己在給將軍守墳,她以為將軍會在地下等著她??山Y(jié)果,那是座空墳。但,她的將軍確確實實看到了她。 也不算虧吧。 眼前所見皆是虛幻,皆為真實。 到底哪個才是真?哪個才是假?又或者,他眼前的一切全都是一場夢。 蕭啟不知道,索性閉了嘴。 蕭啟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還是放棄。 你的心悅之人在哪兒?為何要替我守墳? 若你想要嫁與我,又為何不愿隨我回家? 我可以護著你的啊 *** 不愿意說是么? 蕭啟的欲言又止盡數(shù)被閔于安捕捉到了,她嘲笑自己的臉皮大,所以,不是因為我啊 也是,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不過是死賴著你不放的人而已。 你心里,可有半點位置留給我? 兩個人心里都有千言萬語,卻遲遲沒說出口。 最后還是閔于安妥協(xié)。 她嘆了口氣,說出了自己在蕭啟昏迷時決定的那件事:只要你能醒來,我就不會再逼你了,你喜歡我也好,躲著我也罷,都隨你。 閔于安大可以再裝裝委屈,掉些眼淚,蕭啟定然是抵抗不了的,但是她沒有。 套路,終歸只是套路而已。如果只是單純地逼迫這個人留在身邊,于她而言,太不公平。 哀莫大于心死。 我放棄了,只要你能夠活著,只要你開心。 說話的人是這個意思,可從聽話人的角度來講就不是這樣。 所以你放棄了嗎? 蕭啟的呼吸一滯。 歸根結(jié)底,前世與今生,閔于安是兩個人。即便有同樣的容貌,同樣的身份,可因著經(jīng)歷不同,性格不同,感情也就不同了。 眼前之人不是那孤苦無依、茅草瓦房過了一世的老嫗。 所以,有些話就沒必要再說了。 好。蕭啟說。 *** 戰(zhàn)場上的局勢永遠都是瞬息萬變,情感亦是如此。 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逆反心理一上來,誰都控制不住。 就這一個好字,瞬間就沒來由地燃起了閔于安的怒火。 就只有這一個字可以與我說的么? 她等了半晌,沒等來第二個字。 都已經(jīng)決定放棄了,不該這樣的,但人心,不是理智能干預(yù)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受控制。 好,好,好得很。連說三個好字,閔于安怒極反笑,那我們來算算這筆賬。 你八抬大轎娶我過門,與我拜堂成親,卻連洞房花燭夜都是騙我的,此其一。 雖然是我自己主動的,也是我對你下的藥。 你一個女人,卻欺騙我的感情,讓我動了心,此其二。 雖然是我先動了心,你毫不知情,不能怪你。 你答應(yīng)了要帶我去戰(zhàn)場,卻食言,還打暈我給我下藥,此其三。 雖然我知是你不愿讓我陷入險境,但食言是真,打暈我也是真,我那般信任你,你卻! 你諸多欠我,這三筆賬,你怎么還? 惡人先告狀,占據(jù)道德最高點,你待如何反駁?讓我想一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很愧疚了吧,在想著如何補償? 說著說著,閔于安就靠近了她,蕭啟本就是靠在床頭的姿勢,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閔于安的雙臂撐在蕭啟身體兩側(cè),將她禁錮于兩臂之間,眼睛直直盯著她,很是欣賞了一番她茫然無措的模樣,忽然笑了:蕭啟,你拿什么還? 蕭啟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嘴唇翕動幾下,沒能說話。 說不出口了?閔于安笑得放肆,眼底暗流涌動,隨時都要掀起一片驚濤駭浪,我來替你說,你還不起,你蕭大將軍拿什么還?你的俸祿?你有什么?我不缺那點銀子。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層層遞進:這樣兒吧,我替你想了個招,能夠一勞永逸還個干凈。你,要不要聽聽?用上了誘導(dǎo)的口吻,像是深海里以曼妙歌聲勾/引水手的人魚,被勾/引的人并不知道,前方將是萬丈深淵。 蕭啟果然被她蠱/惑,順著她的話問:什么招? 閔于安輕笑一聲,又貼近了幾分,鼻尖幾乎與蕭啟相碰,突如其來的接觸讓后者下意識閉上了眼,而這舉動,在閔于安眼里就有了逃避的意味連看都不愿意看我? 眸色愈加深沉,聲音卻柔軟似水。 蕭啟感覺到溫?zé)岬臍庀⒎髅娑鴣恚呿懫鸬氖情h于安愈加柔和的聲音:自然是,以身相許啊。 什么? 蕭啟沒有問出這二字的機會,唇就被咬住。 狩獵之人沒了耐心,自然就不會顧及獵物的感受了,只一心一意滿足自己的狩獵欲。 撕扯、侵/占、掠奪。 呼吸,都要喘不上來氣。 本就無力的身子更失了氣力,手爐脫手滾落在地,手,無意識抓緊了這人的衣角。 都說女人是善變的,這話果然不假。 閔于安也搞不清楚為何自己的想法轉(zhuǎn)變?nèi)绱酥?,剛才還是卑微的打算放棄的,卻一下子來了脾氣。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你的一生全都貢獻給了你守護的軍民,可你看看,他們還有人記得你么? 墳前毫無煙火氣息,我找到你的時候,也只聽那人嘆息一聲少年英才啊,可惜英年早逝。 便沒了。 可惜是真可惜,但日子還是照常在過,沒人還記著要去給蕭將軍上上墳,謝謝她護佑一方百姓安寧。 便是那座墳,也不知到底是誰建的,建的那般簡陋,全然配不上她武威將軍的名頭。 自然,是閔明喆,人活著,還能進他的后院,又何必多費心思到那些死物身上?下面人以為諸君對這救了他的將軍不怎么重視,也不敢大費周章。 隨便尋了處林子,弄一弄完事了。 你守著那些人,我守著你。 閔于安是這樣打算的,她不在乎身處何地,衣食如何,不在乎被人嘲諷被小破孩子侮辱,卻是真的,替她的將軍難過。 閔于安守著蕭啟的墳,到那些人口中,卻成了整日跟一個死人說話。小孩子懂什么?還不都是大人教的,言傳身教,不外如是。 人死如燈滅沒錯,但,她做過的事,應(yīng)該被人記住的。 若我放棄,你會開心么? 為了你守護的百姓,次次身負重傷,在生死邊緣徘徊,真的值得么? 那還不如,讓你屬于我。 我會對你好的,我會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分一點心給我好不好? 我不要你替我拼命,只要你,平安無恙,就好。 指,漸漸向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2723:46:10~2020092913:3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子慕2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子慕、7yen_1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0章 這念頭甫一升起來,就止不住了,如落入干稻草堆里的火星,只一點,便可燃起熊熊烈火。 見蕭啟還是一副迷糊的樣子,閔于安不滿地咬了她的唇一口,不重,破不了皮,但痛感扎扎實實。 蕭啟哆嗦了一下,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了:你,你說,什么? 閔于安終于松開了她的唇,湊到她耳邊,輕聲呢喃:我說,我要你,以,身,相,許。 最后那個尾音延長,在蕭啟的耳邊反復(fù)摩挲。瞧見她耳朵紅了,閔于安滿意地放過了耳朵,畢竟,還有很多地方等著她。 指尖乃是人體最敏感的地方,觸覺最為精敏。指尖所到之處,任何細微變化都躲不過。 閔于安的手指穿過厚厚的毛毯,撥開本就裹得不緊實的衣衫,觸及肌膚。 指下緊致柔滑的肌膚瞬間繃緊,起了可愛的雞皮疙瘩,顯示其主人的緊張。 閔于安笑意越發(fā)深了。 幾日來,蕭啟的所有都由她包辦,因而,她早熟悉了每一寸地方,便是那處,也是如此。裹胸布這種東西,又不出門,閔于安早給她洗好扔到箱子里去了。所以她此刻是真空狀態(tài)。 這樣的狀態(tài),天時地利人和,簡直太合閔于安心意了。 太過專注,壓到了蕭啟的傷口,她喉間溢出一聲悶哼,把閔于安從不受控制的狂躁狀態(tài)拉了回來。 阻礙等同于無,心里的人觸手可及。 閔于安反而停住了手。 閔于安遲疑了:她身上還有傷啊,若是太過激烈,傷口裂開怎么辦? 閔于安長嘆一聲,放棄了,所有的旖旎心思盡數(shù)收起。 懸崖勒馬,因為馬跑的太快,差點沒勒住掉下去。 被扒得差不多了的蕭啟又重新被塞回被子里。 閔于安給她捂得嚴嚴實實,笑道:來日方長。 不急。 先養(yǎng)好身體。 其他的,慢慢來。 蕭啟有點腿軟:這一天過的太過玄幻了,我得緩一緩。 幸運的是,她現(xiàn)在是躺在床上,不然站著的話,真怕站立不穩(wěn)倒下去,那得有多掉面子? *** 蕭啟靜靜躺著懷疑人生,等緩過來,心底的酥麻感消失,她終于鼓起勇氣面對現(xiàn)實,問閔于安:他們,還活著么? 便是知道自己昏迷前,城門處已無人站立了,也親自面對了那樣多的遺言,她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問一問,萬一呢? 他們? 閔于安才想起來她問的是誰,人才醒過來,實在不忍打擊她,可是,她終究得面對現(xiàn)實。自己若是騙她,到了真相大白,她會難過吧。 都走了。閔于安聲音低低的,不帶絲毫自我情緒。 人們在討論一個人的離世的時候,不喜歡用死,而是說他走了,有走就有回,說得好像這個人還有回來的那一天一樣。 每逢節(jié)假日的祭拜更是如此。 春季時桌上先擺上一桌好菜斟好酒,點上一炷香,家里的人都站在一邊等著,說得等先祖?zhèn)冇猛晟挪趴梢猿浴?/br> 可是他們內(nèi)心明白的,走了就是走了,不會回來的。 蕭啟自然明白走了意味著什么,頹然垂首,耷拉著臉,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閔于安不愿見到她這幅模樣,又說:但是,柴凱還活著。 床上那人的耳朵動了動,抬起頭滿臉期待望著她,閔于安也不賣關(guān)子:他運氣好,兄長說,箭頭正好穿過內(nèi)臟的縫隙,沒有傷及肺腑分毫,救回來了。他傷的比你輕,說不定到時候他能下地跑了,你還在床上躺著呢。故意帶了些嘲諷的語氣,想激起蕭啟一點別樣的情緒。 蕭啟并不在意閔于安最后夾帶私貨的嘲諷,她心知肚明,閔于安只是擔(dān)心,討厭看到自己受傷。 她呵呵笑了,嘴唇也不抖了: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下來,順著臉頰滑落進被單。 只要不是只剩下我一個活著,怎樣都好。 然后就吵著要見柴凱,跟個小孩子一樣不依不饒,跟閔于安撒嬌:就讓我見見他吧,我想親眼看見他還活著,求你了。見到了才能安心。 閔于安不為所動冷酷拒絕:你傷的重,外頭風(fēng)大,你出去吹吹風(fēng)回來就得染風(fēng)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