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月停下手看她。

    巴氏刷牙法，還記得我第一次教你的嗎？

    黎明月記是記得，只是刷著刷著就簡化了。

    沈硯冰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笑：等你更適應(yīng)現(xiàn)代了，可以試試電動牙刷。

    公主殿下繼續(xù)漱口，看著洗漱臺上豎立的沈硯冰牙刷，對新名詞有了概念。

    現(xiàn)代的人們，怎么會想出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呢？比景朝的皇帝還奢侈。

    沈硯冰不知道她的腹誹，自顧自回了客廳給她泡了杯紅糖姜茶。

    她今早出門還買了治痛經(jīng)的代煎中藥，一包包帶了回來。

    如果是沈硯冰自己，大概就普通的西藥止痛就打發(fā)了，但她一直擔心古人對西藥的適用程度。

    這是藥材做的？

    黎明月看著沈硯冰加熱的褐色湯藥，聞到了記憶中熟悉的味道。

    但她奇怪沒看到湯藥里的藥材。

    對，已經(jīng)煎煮好了的。沈硯冰屏息，堅持把它熱好端了出來，把窗門打開透氣。

    只是加熱，她就已經(jīng)快受不了了，難以想象要自己煎煮這些。

    黎明月卻是相當?shù)?，吃了點東西墊肚子，眉頭都沒皺的把一大碗咕嚕了下去。

    沈硯冰挑眉：不錯嘛。

    說著她給公主殿下倒了杯常溫的甜橙汁，這是獎勵。

    黎明月露出笑容，舌頭嘗了好些口才重新感到甜味。

    稍晚一點時，保潔阿姨離開，黎明月一直坐在沙發(fā)，起身時看到一塵不染光潔無暇的廚房和地板表示驚嘆，好干凈。

    阿姨打掃是不是貴？黎明月好奇，我可以做嗎？

    繼昨天下廚不成功后，她找到了另一個展現(xiàn)自己的途徑。

    還行，你以后可以試試。公主殿下高興就好。

    沈硯冰平時只收拾一下自己的桌面物件，其他打掃非必要絕不動，為了避免臟亂，她除了請保潔，還索性將自己東西壓縮到了最少。

    先不論臟不臟，反正她的地盤是夠不到亂的。

    畢竟就那么點東西。

    沈硯冰這么一想，忽然記起書房里吃灰的平板電腦，輕易翻出，充電開了機。

    黎明月看著這薄薄的比手機大許多的屏幕。

    是時候教你用電子產(chǎn)品了。沈硯冰唇角帶笑，手伸出來，點一點。

    雖然看到過沈硯冰用手機，但黎明月還是對這觸屏的反應(yīng)非常驚訝。

    它變了。黎明月看著那個小圖標突然全屏，一動不動地停在了同一頁面，按不動。

    它在加載。沈硯冰解釋，又教了她幾個按鍵的用法，連上網(wǎng)任她自己琢磨。

    好難，我不敢亂按。公主殿下食指糾結(jié)地在屏幕上懸浮，就是不肯點下去，生怕屏幕突然跳出無法理解的東西。

    沈硯冰想到自己爺爺奶奶輩用手機的樣子，滋味復(fù)雜：沒關(guān)系，隨便按就好了，有問題我在這。

    四五歲的沈悅?cè)煌嫫鹌桨迥墙幸粋€溜，看不懂一通亂點，自然就學(xué)會了。

    黎明月得到安心的回答后，很快放開了膽子。

    她滑動著主頁，一個個點進圖標，往下滑動著首頁內(nèi)容。

    突然，平板發(fā)出聲音嘿，你好呀。

    沈硯冰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頭看過來，黎明月驚訝地看著屏幕上的彩色光球，停頓兩秒，你好？

    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呢？平穩(wěn)帶有磁性的女聲傳出，公主殿下抬頭看沈硯冰，這里面藏了一個人嗎？

    不。沈硯冰詞窮，這只是一個語音助手，沒多大用處。

    黎明月不解，看著消退的彩球，有些失望。

    她以為自己可以交到一個新朋友。

    你多用用就明白了。沈硯冰湊過來，看著她正打開，不知如何是好的搜索引擎首頁，你還不會打字。

    沈硯冰點進搜索框，鍵盤跳出，隨便輸入幾個字，馬上出現(xiàn)數(shù)個詞條和各類新聞。

    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在這輸入，通常都能搜到答案。她說著，把鍵盤設(shè)置成了手寫，試試，寫簡體字。

    黎明月遲疑著，用食指劃出了幾個不成字樣的橫豎，沈硯冰一笑，要寫快一點。

    公主殿下為難地蹙眉，很快地寫出了景字。

    再點這個鍵。沈硯冰一步步教她，黎明月很快搞懂了搜索引擎的用法。

    真神奇，它怎么會知道的？黎明月完全無法理解，對數(shù)據(jù)爬蟲這種詞也毫無概念。

    沈硯冰回答不上，笑著讓她自己搜索這些問題，以后就靠自己找答案了。

    黎明月飄飄然，來現(xiàn)代受過的沖擊已然無數(shù)，但網(wǎng)絡(luò)的存在依然讓她大受震撼。

    你還沒開始用社交賬號呢。沈硯冰看著露出發(fā)呆表情的公主殿下，還有游戲，電子書，電影

    黎明月回神，聽著這些陌生的詞匯，感受到了任重道遠：嗯。

    正式進入假期生活的沈硯冰閑得發(fā)慌，正事不想做，有空沒空就看著公主殿下琢磨平板。

    多給你下載幾個軟件。她在公主殿下凝視下，打開商城，下了幾個視頻軟件，在游戲區(qū)遲疑了會，點了植物大戰(zhàn)僵尸和消滅星星。

    玩游戲往往是學(xué)會上網(wǎng)的第一動力。沈硯冰想起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話，不過不要沉迷。

    黎明月看著正在轉(zhuǎn)圈的新圖標，并不懂得沈硯冰的意思。

    事實證明，沈硯冰不知從哪聽來的那句話是對的。

    公主殿下上手消滅星星的速度非?？臁?/br>
    沈硯冰聽著不斷傳來的砰砰星星碎掉的聲音，一長串活潑的音效，公主殿下點來點去，關(guān)卡節(jié)節(jié)高。

    沈硯冰投來一眼：好玩嗎？

    黎明月重重點頭：很有意思！

    好吧。沈硯冰看著時間，不要玩太久，注意眼睛休息。

    好。黎明月立馬暫停了游戲，抬頭，見到對方難得在客廳戴了玻璃鏡，你的眼睛不好嗎？

    還行。沈硯冰度數(shù)挺低，只有工作學(xué)習時戴戴，并不影響生活。

    這叫眼鏡，眼睛如果沒保護好，長時間看屏幕，就容易變壞看不清東西。她覺得有必要同公主殿下做做警示和預(yù)防，然后就要去配這樣的眼鏡，戴在鼻梁上。

    黎明月示意自己明白了：但我看見你們都一直看屏幕。

    就她為數(shù)不多的觀察，感覺現(xiàn)代到處都是屏幕，人人都離不開它們。

    對啊，所以那么多戴眼鏡的。沈硯冰笑，你不要學(xué)我們。

    公主殿下認真打量戴著銀邊圓形眼鏡的沈硯冰，認真：嗯，不過你戴上眼鏡，還是很好看。

    沈硯冰猝不及防收到一波贊美，笑逐顏開：但這不能成為戴眼鏡的理由。

    黎明月還是盯著她，忽然湊近了，雙手伸出，輕輕把她的眼鏡取了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鼻息可聞，黎明月輕聲：

    你的眼睛也要休息。

    第十八章 日常

    公主殿下喜歡玩植物大戰(zhàn)僵尸。

    沈硯冰發(fā)現(xiàn)的時候?qū)Ψ揭呀?jīng)能熟練撿陽光種豌豆射手了。

    關(guān)卡解鎖挺快啊沈硯冰沒玩過手游版，看著迥異的背景，難嗎？

    黎明月?lián)u頭又點頭：很有挑戰(zhàn)性。

    沈硯冰沒忍住笑出來，確實如此。

    她青春期那會就把桌面版全部通關(guān)過，最后只剩下無限模式拿著玩。

    她從沙發(fā)上起身，回書房前提醒：記得學(xué)習。

    黎明月眨了眨眼，似乎不懂為什么這個游戲圖標被劃出了學(xué)習的范圍。

    但公主殿下還是乖乖合上了平板，翻開了新收到的中學(xué)課本。

    沈硯冰說現(xiàn)代全國的小孩都要學(xué)這些，她難以想象這究竟是何等昌盛繁榮的世界。

    在景朝，學(xué)習本身就是一件奢侈事情。

    更別提這些課本紙張、先生老師和上次見到的大學(xué)建筑了。

    沈硯冰最近并沒有想象的清閑。

    自從上次她寫的一篇歷史改編小說被業(yè)內(nèi)知名出版社編輯看中后，隨之而來的約稿不計其數(shù)。

    但她最近沒有什么提筆的欲望。

    濱城大學(xué)對青年教師要求甚高，她一直回避著論文評選的消息，到今天總算塵埃落地再加上去年發(fā)表的期刊一作，這個暑假總算是輕松了。

    她看了眼名單，周迎恐怕還得愁掉不少頭發(fā)。

    正想著，周迎就發(fā)來了約她喝酒澆愁的微信。

    沈硯冰回：喝完酒，評審還是在等你。

    周迎發(fā)來大哭的表情，我失戀了！

    沈硯冰毫無同情：你平均一個星期失戀一次。

    周迎：宋依然把她男友甩了！

    沈硯冰終于頓住，上次聚會后她給宋依然發(fā)過微信，簡單陳述了她了解的事實，當時宋依然只回了句知道了。

    她還以為這姑娘要不撞南墻不回頭。

    沈硯冰一笑：這豈不是好事。

    周迎直接發(fā)了條語音消息過來：宋依然說邱風的目標一直是你

    沈硯冰聽著對方那聲大喊，無語凝咽，不要把我扯進這種狗血劇里，謝謝。

    周迎又發(fā)了一大串哈哈哈笑，渣男野心不小，還好依然不是真的戀愛腦，直接把他回踩了回去。

    她還不知道邱風和徐諾的關(guān)系，只把對方當成了要養(yǎng)魚的海王。

    沈硯冰沒說什么，這些巧合拙劣得令人生厭。

    像一只拍不死躲不掉的大蒼蠅，環(huán)繞身邊嗡嗡提醒，耗盡最后的耐心。

    書房的飄窗上，鐵欄前，掛著的陶瓷書簽風鈴晃動，但沒有發(fā)出聲音。

    沈硯冰平時很少注意到這小飾品。

    她忽然想起這是徐諾送的，掛在書房飄窗吧，我特意把鈴鐺卸掉了，絕對不會吵到你。

    徐諾在她面前總是會收起大小姐脾氣，讓她快忘記對方的本性。

    沈硯冰輕笑出聲，起身把書簽風鈴解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

    黎明月的歷史筆記已經(jīng)記了大半本。

    字跡從開始的歪斜不適到現(xiàn)在的工整娟秀，進步飛快。

    我好久沒有握毛筆了。公主殿下說起時難掩憂愁，沈硯冰答應(yīng)給她買的小楷毛筆倒是早就到了，但她不太習慣在施展不開的茶幾上練字。

    茶幾雜物太多，連氈子都鋪不開。

    行吧，是要再買張桌子了。

    第二天，公主殿下驚奇地看到有人送了一張折疊白桌上樓，足夠她端正坐好認真練字。

    為什么桌子做得這么快？黎明月學(xué)著把它折疊展開，而且這么快就送來了。

    它已經(jīng)做好很久很久了。沈硯冰把用于包裝的紙殼整理好，快是因為附近就有庫存點。

    黎明月只見過外賣，還沒接觸過電商物流這些概念，聽得一知半解。

    沈硯冰盡量生動地同她解釋著這個體系運營的方式。

    他們?yōu)槭裁丛敢庾鲞@種活計呢。公主殿下對這個繁華的世界了解相當片面，到處跑動不是很累嗎？

    她想了想，真誠且困惑：這邊為什么沒有看見人種地？糧食從哪里來的呢？

    沈硯冰為這一連串的問題心累，平板呢，自己去問。

    黎明月只好獨自一個個問起來，沈硯冰坐到旁邊看著，時不時幫她搜著公主殿下手寫輸入的速度看得讓人著急。

    這是一個分工合作的社會，有人種田，有人在工廠，也有人做服務(wù)行業(yè)，比如剛剛送快遞的人。沈硯冰見她搜得為難，所有勞動都是光榮的，雖然報酬不一樣，但都是社會運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公主殿下悟性極佳，聽懂了，那要怎么成為一位保潔阿姨、快遞員抑或是你呢？

    先有身份證。沈硯冰直擊中心，你沒有過去、沒有學(xué)歷，在這個社會立足會很困難。

    黎明月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嗯。

    沈硯冰這些天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今年下半年聽說華國要做一次人口普查，她問了不少人，對上戶口這事得到了模棱兩可的答案。

    最難的點在于要有人作保沈硯冰這種公安外的還不行，思來想去還得找堂哥沈原。

    她心中嘆氣，翻開日程表，過幾天正好就到沈悅?cè)坏纳樟恕?/br>
    按照習慣，同在濱城的她肯定是要去慶祝一番的。

    黎明月渾然不知沈硯冰的想法，正坐在新桌前，墊著氈子，提筆寫字。

    說實話，她不太習慣現(xiàn)代的做法沒有硯臺，沈硯冰敷衍地拿了一個陶瓷碟子裝墨水給她用。

    她拿的是寫大字的提斗筆，神色凝重，聚精會神地寫著什么，時不時停頓，時不時抹墨肆意涂改，面上卻一片平靜。

    沈硯冰出來時，竟是沒看到一副能看的字。

    只能從涂改間依稀看出古人的風骨，這種感覺很特別，哪怕沈硯冰只是個普通書法愛好者，也能看出這字與現(xiàn)代人寫的毛筆字的差異。

    無關(guān)筆法，完全是底蘊的差別。

    沈硯冰練得再多的時候，無非也只是一天一小時罷了，但真正的古代讀書人，可不會這樣簡單。

    黎明月不喜歡有人看著她寫字。

    沈硯冰一站在她身邊，就不肯動筆了。

    還怕我會偷師學(xué)藝不成？沈硯冰挑眉，怎么這么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