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沈硯冰這倒不知道,想到副高職稱評選,唇線微抿。 拜托,你就不會去爭取一下嗎,你可是發(fā)了權(quán)威期刊欸!看看學院幾年沒出一篇了!周迎發(fā)來一串表情包,沈硯冰卻很淡定,還好吧。 她對副高職稱其實沒有那么深的執(zhí)念,更多的是對校方過于明目張膽的cao作不滿。 周迎還在碎碎念,最后總結(jié)一句話,你留在濱大真是太可惜了。 沈硯冰只一笑置之。 她理想的象牙塔早就夢碎,濱大雖然人際關系也麻煩,但在她眼里,還是遠不如高校林立的京城復雜。 雖然她依舊在不斷地寫文章、報項目,但頭頂并沒有強制要求,做得不順了大可像周迎一樣瀟灑度日,也是這種環(huán)境下,她才能得空寫起小說性質(zhì)的人物小傳,一路到專欄發(fā)表。 她還有聯(lián)系的同門里,在京城熬著,頭發(fā)大把掉,開始服抗抑郁抗焦慮藥物的師兄師姐們比比皆是。 外面的雨徹底停了下來,已經(jīng)有放晴的感覺。 沈硯冰轉(zhuǎn)頭,看著黎明月的睡顏,心中一陣寧靜。 書畫界的陰影不比其他學界更清高,她擱下筆記本電腦,心中默默思量著黎明月未來的道路。 她從未如此慶幸,鄭家在業(yè)內(nèi)有著足夠的地位。 黎明月若能進入外公門下,以后面對的非議和阻礙會小很多。 她又想起在歷史學頗有權(quán)威的鄭曼女士,她毅然從歷史學轉(zhuǎn)到中文時,鄭曼女士只說,不后悔就去吧。 沒有了那圈隱形光環(huán),沈硯冰從開始的磕絆,到如今獨立發(fā)表權(quán)威期刊論文,周圍的人已經(jīng)不會再關注妄議她的家庭背景。 但她的晉升之路依舊坎坷。 周迎會笑話她不懂得利用資源,如果她留在歷史系,副高正高絕對一路暢通無阻。 沈硯冰沒有反駁,她知道這是事實不需要鄭曼刻意說什么做什么,只要沈硯冰水平過得去,領域內(nèi)的人都愿意給幾分薄面。 只是沈硯冰不愿意罷了。 但此時此刻,她看著黎明月,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夠護佑對方順遂地走在書畫路上,不為骯臟不公事所煩惱。 沈硯冰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么雙標。 她靜靜地沉思著,出神地打量著黎明月。 黎明月眼皮微顫,手背搭在眼睛上,慢慢地醒過來。 好點了沒?沈硯冰去端了被溫水,遞到她嘴前,讓她慢慢喝著。 她伸手探著黎明月的額頭,皺眉,還在燒? 黎明月睡眼朦朧,聲音低啞,頭暈,身上疼。 她無力地躺在了抱枕上,臉上、肌膚處慢慢泛起緋紅。 沈硯冰擔心起病毒,心立馬懸了起來。 黎明月模模糊糊地聽見沈硯冰打電話的聲音,然后自己被扶起,但腿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睛努力睜開了一會兒,又疲憊地閉上。 再睜眼,一片潔白,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黎明月手不自覺抓緊了被褥,悄悄探聽起周圍的情況。 是醫(yī)院。 她腦海里突然跳出這個地點,治病的地方,她在電視里見過的。 旁邊還有一床病人,是一對老年夫妻,老爺爺守著老婆婆小聲地說話。 黎明月睜眼看著天花板,嗅到室內(nèi)的消毒水味,忍不住蹙眉。 終于,房門打開,沈硯冰進來了,后面跟著一位年輕的女醫(yī)生。 醒了?沈硯冰快步走近,看見面色正常的黎明月,終于放下心來。 黎明月偏頭不看她,沈硯冰笑,捏了捏她的手掌,我就出去了這么一會兒,去填單子了。 黎明月可算轉(zhuǎn)頭,看著她:我生病了嗎? 她對這樣的病房和消毒水味有種本能的排斥。 再輸一次液就好了。沈硯冰摸了摸她的頭,已經(jīng)做了驗血和流感檢測,放心。 黎明月來歷特殊,沈硯冰一開始只想用中醫(yī)治療,然而高燒遲遲降不下,最后還是下決心讓醫(yī)院輸了液,但抗生素說什么也不敢用。 都成年了吧,免疫力太差,要注意補充營養(yǎng),多運動運動呀。女醫(yī)生插話,看著親昵的兩人,感慨,一點感冒也能緊張成這樣,真是服了。 醫(yī)生顯然是沈硯冰的熟人,黎明月終于注意起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硯冰終于露出笑顏,今天多謝你了,改日請客。 要不是急上頭,她也不會特意找老朋友,好在今天雙人間剩了空床位。 還從來沒見過你這么焦躁過。林醫(yī)生揶揄,又看了眼黎明月,看來從前的淡定只是沒遇著對的人喲。 沈硯冰笑罵她,辯解,生病能和其他事一樣嗎。 人一輩子,生老病死才是頭等大事。 黎明月又是這樣特殊的人,她能平靜對待的話,就不是冷靜而是冷血了。 黎明月唇微抿著,露在外面的左手同沈硯冰手指交握,緊緊相貼。 沈硯冰轉(zhuǎn)頭看她,朝她稍稍安慰一笑。 林醫(yī)生已經(jīng)值完班,過來只是探望幾眼,隨意地交代了幾聲休息便離開。 病房內(nèi)窗簾拉起,燈光明亮,黎明月仔細看著沈硯冰,注意到對方向來熨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面色疲累,狀態(tài)明顯不佳。 她看了眼掛鐘,這才驚覺時間已是深夜。 沈硯冰卻還握著她的手,坐在病床旁,沒有看手機。 她很耐心地守著她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黎明月:你對我有耐心就好。 沈硯冰無奈一笑。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蜘蛛山中伏夜叉、郁清棠被我吃包子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選擇 沈硯冰一直坐在一旁陪著黎明月。 黎明月躺下合眼前讓她去睡覺,沈硯冰搖頭:等你睡著。 她只好乖乖閉眼,努力讓已經(jīng)睡了很久的自己再次睡著。 旁邊床位的老人已經(jīng)睡了,老伴提著東西離開,同還在陪著的沈硯冰擺了擺手。 黎明月小聲問:等我們老了,你也會這樣陪我嗎。 當然。沈硯冰把她散在腦后的發(fā)絲捋好,不過你的身體一定好好的,不會住院的。 黎明月露出笑臉:好,你也是。 然后她閉上眼,心緒平和,眼皮不再顫動,舒適地休息著。 許久,沈硯冰當她睡著了,俯身靠近,輕輕吻了吻她的唇,湊近的陰影停留片刻,終于起身離去。 關門熄燈后,黎明月翻了個身,瞇著眼,回味起唇角的溫度。 次日,沈硯冰給黎明月帶了早餐,吃完后又是低燒,林醫(yī)生過來查房,不慌不忙,還是按昨天說的,再吊一瓶水就行。 黎明月昨天輸液時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會兒見了針頭,止不住地想往后縮。 沈硯冰笑,真的不疼,一下子就過去了。 黎明月看著推過來吊上瓶子和垂下的透明小管,輕蹙眉:我要回去。 怎么跟小孩一樣。沈硯冰故意笑話她,走到另一側(cè),握著她另一只手,看這邊,不看針頭。 黎明月側(cè)頭看她,沈硯冰湊近了撫摸她的頭發(fā),對望間,手背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黎明月臉色一凝,沈硯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已經(jīng)好了。 轉(zhuǎn)頭,針頭已經(jīng)扎入,紙膠帶貼穩(wěn),沒有血液逆流。 請問要多久?黎明月垂眸問。 護士調(diào)好輸液速度,笑著回答,兩個多小時就好。 沈硯冰道了聲謝,等對方推車走開,把帶過來的平板打開,打開視頻軟件,坐在一旁陪黎明月無聊解悶。 一人一只耳機,耳機線垂下,沈硯冰怕被扯掉,頭靠得更近些。 電影是黎明月挑的,這幾年上映的一部有名愛情片。 也是有名的爛片,沈硯冰平時不會點開那種。 黎明月卻看得很認真。 要是我也得了治不好的病,可以不待在醫(yī)院嗎?黎明月出聲,我還有好多地方?jīng)]去呢。 沈硯冰看著電影里病房內(nèi)狂躁的主人公,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黎明月低頭,我討厭醫(yī)院。 待會兒我們就走了。沈硯冰握著她另一只手,不許想這些。 沈硯冰卻比她想的更多。 在遇見黎明月之前,她從未信過玄學,但現(xiàn)在,她對一切未知力量都敬畏三分。 旁邊床位的老婆婆多看了她們幾眼,眼睛有些渾濁。 等到老伴來了,氣若游絲地開口,不要再費力氣了,讓我回家吧。 老伴說什么也不肯,兩人低嘆一聲,病房陷入一片悲寂。 沈硯冰看不進去電影,留神注意著這對老夫妻。 平板上的電影播完了,沈硯冰替黎明月取下耳機,吊瓶中途換了一只,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快輸完。 一回生二回熟,這還沒第二回 ,黎明月就放開了膽子,仔細盯著自己扎針的手背,看著吊瓶,覺得新奇而先進。 這樣就進了我的身體里嗎? 對。沈硯冰見對方起了興致,無奈強調(diào),不要依賴這些,能吃藥就不要打針。 黎明月小聲,我也不想來醫(yī)院。 沒一會兒,吊瓶見底,沈硯冰按了鈴,護士過來拆針。 這次黎明月干脆盯著對方的動作,一點沒了懼意。 沈硯冰簡直要覺得對方之前的表現(xiàn)是在誆自己。 離開時,黎明月這才第一次真正走在醫(yī)院冰冷的走廊上,護士和白大褂偶爾穿梭,更多的是病人和家屬,消毒水味混著藥味、病人的氣息,白色燈光反射在锃亮的地板,有種說不上的冷清感。 等出了醫(yī)院,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黎明月升起一股新生的感覺。 坐車回家,她頭靠著車窗,看著這條陌生的路,暗自祈禱再不要來。 但當天晚上,沈硯冰給她測體溫,竟然還是低燒。 我沒有感覺。黎明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臉頰有些暈紅,睡一覺就好了。 沈硯冰一點兒也不放心,黎明月入睡后,深夜里,她頻頻驚醒,多次起身試探對方的體溫。 沒有高燒的跡象,但還在發(fā)熱。 現(xiàn)代的病毒古代人真的能抗住嗎?沈硯冰靠在黑夜的床頭處,第一次求起神佛,眼睛闔上,卻毫無睡意。 中秋假期結(jié)束,周一上班,黎明月的體溫可算恢復了正常。 兩天里,沈硯冰狀態(tài)比黎明月這個真病人還要差。 黎明月欲言又止:我真的好了,在景朝時風寒一次也要捱很久。 這次的時間對她已經(jīng)不算太長。 沈硯冰開著車,臉色有些憔悴,平靜道:以后不許著涼。 我也不想啊。黎明月回答,見到對方的面色,重新應聲,好的吧。 原來沈硯冰也有不講道理的時候,她想。 今天沒有早課,沈硯冰沒有直接去辦公室,難得主動送黎明月去了畫室,同美院的老師挨個打了招呼,很是不同尋常。 黎明月在一旁只笑著聽,偶爾點頭應答,平日對她不咸不淡的幾位老師也熱情了許多。 中午用餐,周迎不在,黎明月托腮,筷子撥動著飯菜,開口:今天好幾位老師都選我的畫當習作點評了。 這不是挺好,一起挑刺,進步多快。沈硯冰半開玩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黎明月蹙眉,沒有批評,大家都在稱贊我。 沈硯冰不以為然,這不是說明你畫得很好嗎,怎么還不樂意了。 我覺得有問題呀,但沒人指出。黎明月有些不舒服,她對藝術的追求極其純粹,現(xiàn)代的畫派理念她也掌握得很快,融會貫通,進步速度讓人稱奇。 但她自己清楚,作為地基的基礎功底她并不扎實,有很多毛病一犯再犯,她能隱隱感知到,卻無法準備把握。 老師和程果粒卻都說很完美,這讓她無法接受。 沈硯冰放下了筷子,認真看她,所以你覺得濱大美院的老師水平不夠了? 她話說得直白,語氣并不尖刻,無比正經(jīng)的提出這個問題。 不是。黎明月不敢承認,尊師重道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傳統(tǒng),這種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那就是覺得她們都在捧高你?沈硯冰繼續(xù)問。 黎明月低了頭,沈硯冰便懂了對方的意思。 她忽然輕笑,我下次不去了。 黎明月立馬抬頭,眸色微動,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要相信自己,她們提不出批評,真的就是看不出問題。沈硯冰略過自己前一句,認真同她溝通,這與我毫無關系。 我知道了。黎明月埋頭吃起飯,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 沈硯冰不是嘮叨的人,說了這一遍也沒再提。 這周六,濱大的書畫展正式開幕,去看的人卻不多,大多是美院的學生和路人。 行家寥寥,但也不是沒有。 柳郁就過來了。 黎明月接到對方消息時有些驚喜,同沈硯冰在門口等對方,解釋:柳老師昨天才從京城回來。 她一直很關注濱城的書畫水平。沈硯冰接話,見到穿著一身長衫款款走來的柳郁女士,寒暄幾句,同人一起進了館內(nèi)。 濱大財大氣粗,這棟展覽館是前兩年才剛建好的新建筑,設施一流,現(xiàn)代氣息極濃。 小黎拿的是金獎吧?柳郁并不清楚,只憑著樸素的信任發(fā)問。 黎明月點頭,一邊看著其他作品一邊往里走,到展廳中央時,見到了自己那幅懸掛明顯的作品。 柳郁細細品鑒著,贊嘆,一點沒退步。 依舊是無可挑剔的運筆,一氣呵成肆意昂揚的筆鋒,出筆不凡。 這是哪怕外行,也能欣賞到的美感。 停駐在這幅作品前的人也是最多的。 柳郁看了許久,終于問,蘭亭展放開報名的事知道了吧?準備得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