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因為生病體虛，也許因靠著他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姜采心猿意馬有些心癢，想到了些想折騰他的混賬事情。但她面容緋紅，他也只以為她是生病引起的，只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他手落在她面上，試圖為她降溫。

    姜采在心中呻]吟，卻可恨力不從心。

    張也寧見她心神恍惚，便再次追問一遍。

    姜采心不在焉地回答：“這是魔疫無歌的事……”

    她把魔疫無歌的記憶和張也寧說了說，他微涼的手按在她眉心，清涼月光下，姜采心中不那么煩躁之時，她找到了些理智。她頭痛欲裂，卻堅持問：“你問時光長河做什么？”

    張也寧道：“你知道時光長河是什么嗎？”

    姜采：“追溯時光，從中抽取道元？”

    張也寧低聲：“你可知，時光長河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三千念’?！?/br>
    姜采微驚。

    她不禁坐了起來，“三千念”可溯三天，往返三天，時光長河和它差不多？

    張也寧聲音低涼：“三千念是人力造出的，時光長河卻是原本就存在的。時光長河追溯時光，捕捉道元，仙人若要復活誰，或者轉(zhuǎn)世誰，都要經(jīng)過時光長河。

    “時光長河會影響時間、時空。迷失其中，與迷失于三千念一樣危險。時光長河……是連仙人都不輕易涉足的?！?/br>
    姜采：“但是芳來島女修們?yōu)榱司仁⒅?，確實沒有別的法子了?！?/br>
    張也寧沉默，點了點頭。

    他說：“我們可能會見到盛知微與江臨?！?/br>
    姜采突然問：“你說時光長河會影響時間、時空，這種影響，會在織夢術(shù)之上嗎？”

    張也寧知道她想問的是，時光長河中發(fā)生的改變，會不會超脫出一個夢境，直接影響到現(xiàn)實。

    張也寧肯定回答她：“會。所以不要撥弄時光長河……因你不知道你隨意動作，會害死誰。而若影響大了……織夢術(shù)承受不住，也許立刻就會破夢了?！?/br>
    姜采手撐額頭：“頭疼。”

    時光長河關(guān)他們什么事啊，誰有那么厲害的修為打開時光長河……張也寧肯定不會，其他人也沒那能力。算了不想了。

    張也寧欲言又止，但看她面色蒼白，他便也不說了。

    姜采將喝完的藥碗往旁邊小案一丟，她向后一倒，張也寧沒反應過來，她就“咚”一聲，后腦勺重重磕在了硬實床板上。張也寧伸出想扶的手僵在半空，無語地看她被自己磕得一聲慘叫。

    姜采重重在床板上捶了一下，氣得鼓腮：“可恨?！?/br>
    她又慘叫一聲。

    張也寧：“又怎么了？”

    姜采慘死了：“手疼。”

    她手向上遞，他沉默了半天，才握住她的手。但他只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好好地安置在她腹上，給她蓋好了被褥。張也寧道：“你歇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br>
    姜采：“……”

    她驚愕：“我都這么慘了，你還要走？”

    張也寧：“……我又不是大夫，且男女授受不親。”

    姜采沉默。

    張也寧無聲。

    半晌，姜采道：“不如你留在這里，我們睡一場吧。你會食髓知味的。”

    張也寧反應平平：“不如你好好歇一晚，養(yǎng)足精神明日說不定病就好了。”

    姜采退而求其次：“不如我們長吻一場，給我個念想?！?/br>
    張也寧：“不如你收掉這些胡思亂想，心平氣和，我教你些靜心平氣的法術(shù)?！?/br>
    姜采：“不要長吻，小小親一下也行?！?/br>
    張也寧深吸口氣：“我可以讀書給你聽，直到你睡著?！?/br>
    兩人討價還價半天，姜采真是怒了。

    她干脆利索：“行了我們都不要爭了，我不要你跟我睡，不夜里偷襲你，你不用跟我親吻什么的，你就在這里，抱我睡一晚，我什么也不做。不要再爭了！再爭你就是逼我拖著病體和你打一場了！”

    張也寧靜默沉思。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姜采趴在被褥上，忍著惡心捂臉裝可憐：“我生病了，身上疼頭疼嗓子疼……”

    她裝得自己都惡心吐了，張也寧竟然嘆息：“成交?！?/br>
    他提醒她：“你須得發(fā)誓，你當真不再故意折騰?！?/br>
    第111章 發(fā)誓？  　　姜……

    發(fā)誓？

    姜采說好。

    張也寧：“神魂之誓。”

    姜采：“……”

    神魂之誓, 定在神魂之上。她便不能違背。若要違背，視誓言內(nèi)容程度，會給神魂帶來不同程度的反噬。

    姜采：“需要這樣嗎？只是同個床而已。你是否有點小題大做？”

    張也寧輕聲：“姜姑娘的本事, 我斷然不敢小瞧。姜姑娘肯發(fā)誓嗎？”

    姜采思索一陣：“發(fā)了誓, 就任我為所欲為嗎？”

    張也寧詫異：……同個床而已，她能怎么為所欲為？他都要用神魂之誓束縛她，她還能怎樣？

    張也寧本不以為然, 但聽她這么一問，他踟躕片刻, 到底不敢小瞧姜采本事。他盯著那臥在床上、噙笑看他的蒙眼姑娘，人間燭火在她面上勾勒，隱約呈現(xiàn)一種迷惑性的溫潤柔和之美。

    張也寧道：“只是同床，沒有別的。沒有床笫之事，也沒有親吻?！?/br>
    姜采淡然：“好的，守節(jié)寧。”

    張也寧再是淡漠, 也忍不住被她這莫名其妙的綽號逗得目中噙笑。他領(lǐng)會到她對他的揶揄促狹, 心中又氣又好笑, 他伸手想敲打她一下, 但手離她眼前三寸，還是沒有落下去。

    斷情二字, 總是束縛著他不敢前行。

    他生怕踏錯一步, 害他毀她, 惹她情傷之苦。

    姜采隱約察覺到什么, 臉容偏一分，向他探來。她聽到青年重新變得清渺遙遠的聲音：“那便立神魂之誓吧?！?/br>
    姜采應了。

    她并未偷懶，他的神識探來時，她向他神海中掃了一眼, 見一池枯荷依然沒有開花之意。她并不以為然，一掃之后沒也多少失望，痛快地和張也寧結(jié)下了神魂之誓——

    發(fā)誓在這一晚與他同床，絕不勉強他和她行魚水之事，不親吻他身上任何一部位。

    金白色的道光和青色的道光融于一處，誓言立成，姜采唇角勾起一抹笑，便迫不及待地來拉扯張也寧。張也寧被她拉得一趔趄，倒在她身上，他用手肘撐起上身，發(fā)絲擦過她的臉。

    黑暗中，他氣息溫熱平和，她呼吸一空，在他靠過來時，心神隨之一蕩。這般出神，讓她揪著他衣領(lǐng)的手都為之一松。

    張也寧：“怎么？”

    姜采在心中默念，切勿cao之過急，將美人嚇走。

    說起來，她頭暈眼花，頭疼的厲害，身上溫度高得嚇人。但是他靠近時，就好像一輪明月撞入她心懷……剎那的清涼，讓她神智都因此清明一二分。

    姜采并不表現(xiàn)出來，她這時有些察覺蒙眼的好處了。

    她在黑暗中一陣摸索，摸到了他腰際。他身形一僵才生警惕，姜采的手指就仿佛才意識到不妥一樣，退開了。她一本正經(jīng)：“抱歉，碰到了不該碰的。我不是有意的，你不會對一個瞎子生氣吧？”

    張也寧沉默片刻。

    他緩緩坐起來，袍袖一揮熄滅了帳篷中的燈火。他盤腿坐于她身旁，平定自己的神魂，眼見又要默然修行去了。他淡聲：“你睡吧，我在這里守著你便是?！?/br>
    但姜采要的陪床，顯然不是他坐在一旁盤腿修行的這種。

    她不急不躁，慢慢靠過來，臉頰貼到他膝蓋方停下。他搭在榻上的衣袍輕柔若云，她臉頰貼在上面，也感覺到絲絲的月華之氣。雖然這對她的凡人之軀無用，但她仍愿意靠近。

    張也寧睜眼，垂目看她。

    姜采微笑：“你我同處一舍，你夜間不出去，旁人都要以為我們關(guān)系不一般了。明日你出門，就能看到大家意味深長的眼神。”

    張也寧：“旁人如何想，與你我何干？你我心中清白便是?！?/br>
    姜采笑得咳嗽起來。

    她玩味：“心中清白？你指誰？”

    張也寧默然片刻，心生無奈。他本心如止水，但是姜采顯然對他了解十分，一貫愛在他的底線上轉(zhuǎn)悠。他忍了半晌，低聲：“我有時真覺得你是情場高手?！?/br>
    姜采笑：“且看對象是誰罷了?！?/br>
    她意有所指，他沒有回應，只在黑暗中繼續(xù)打坐。但他心中生了漣漪，閉目定神時，那被他壓下去的心魔跑來鬧騰。心魔變幻成了姜采的模樣，擾他清修，讓他煩不勝煩。

    他幾次入定都沒有成功。

    姜采耐心靠著他膝蓋，他氣息一直沒有變化，根本看不出他入定失敗，但她太了解他了——他什么時候都會維持這副淡漠無情的模樣，一貫不落人后。

    姜采將手搭在他膝蓋上，感覺到他肌rou僵硬。

    他睜了眼，冷聲：“你做什么？”

    姜采：“無法打坐就不要勉強自己了。這也不怪你，睡在我床上還想一身清白，想什么呢？別折騰了，躺下來和我一起睡吧，我真不欺負你?！?/br>
    張也寧冷笑：“我是仙人，你能欺負我？”

    姜采改口:“是，你最厲害，我不如你。能一起躺下睡覺了嗎？我困死了……我如今可是凡人之軀，要吃飯要睡覺的，你別忘了我還生著病，別在這時候欺負我啊?！?/br>
    張也寧盯她片刻，覺得她示弱得很古怪。

    姜采這種人，示弱本就像笑話一樣。

    他不信她，可他僵作半天，她也不退讓。二人無聲擰了一陣，張也寧看她又咳嗽了兩聲，面容被燒得已經(jīng)紅得嚇人。他心中擔憂，便不再強硬，而是順著她緩緩躺下。

    他才屈服，蓋在姜采身上的那一床被褥就攏了過來，罩住了他，姜采同樣鉆了過來。

    張也寧冷目看她要如何——反正他們有神魂之誓。

    姜采如愿以償?shù)厍那谋Я怂硪幌拢槐菊?jīng)：“把外袍脫了，我抱著不舒服。你別這么僵，我像抱一塊石頭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