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風華正茂 第10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快穿之打臉上天、國公夫人多嬌艷[重生]、攻他提前發(fā)瘋了[重生]、我把時空門上交給聯(lián)盟、真千金她又躺下了、炮灰后成了帝國團寵Omega、禁區(qū)求婚(高h)、龍象、[綜漫同人]在立海大成為魔王的日子、養(yǎng)奴不成反成老攻(ABO)
那是在很久以前了。 在樂安初登高位,想要施展卻處處掣肘時,她做不了太多事,于是只能想盡辦法搜羅拉攏人,黃驤,包括如今與他交好的聶謹禮柳文略等人,便都是那時期與樂安相識。 雖然相識,雖然有著共同的志向,但他們畢竟還稚嫩,總是犯錯,總是斗不過那些世家官場浸yin許多年的人精,無論政事人事,經(jīng)常落於下風。 于是樂安說,既然我們分開做不好,那就一起做吧,集思廣益,總能想出不那么差的辦法。 于是讓他們每日將遇到的困惑、問題記錄下,然后他們定時碰面,提出問題,商討,得出結(jié)果,小到官衙吏員油滑不聽話該如何管教,大到國計民生上如何與世家周旋,無所不包。 他們磕磕絆絆,他們在黑暗里摸索,他們努力學(xué)著如何做好一個官,如何對得起身上一身官皮。 而樂安便是那個負責記錄結(jié)果的人。 那些年,他們不知道寫了多少篇這樣的“文章”,樂安更不知寫下了多少小字朱批。 “公主,這些……您竟然還留著……”黃驤看著那集子,方才便又熱又痛的眼眶,此時更加有些難以忍住,他忙低下眸,以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然后他聽到樂安的聲音:“當然要留著,為什么不留,很有用呢,你說是不是?” 又一個聲音答道:“是,我受益良多。” 這個聲音自然是睢鷺。 黃驤咬著牙,眼眶已經(jīng)酸痛到一向善于掩飾自己的他,也幾乎完全失去控制。 他當然知道,這個集子對睢鷺很“有用”。 ——如果他順利踏上仕途的話。 他們曾經(jīng)遇到的種種問題、困惑,曾經(jīng)存在,現(xiàn)在依舊存在,而且每一個都是為官時切切實實的問題,不比四書五經(jīng)那般的大道理,而是精確又細微,完全的經(jīng)驗之談,所以,初入仕途的年輕人,看了他們曾經(jīng)的那些記錄,不說立刻能玩轉(zhuǎn)官場,起碼會避免踩許多坑。 樂安給睢鷺看那集子,自然也是這個目的。 且不論夫妻關(guān)系,她真的在用心培養(yǎng)他,希望他能做一個好官。 就像曾經(jīng)她對待他們一樣。 可是…… 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方素帕,還有一聲嘆息。 隨即頭頂響起樂安的聲音。 “有什么事,說吧?!?/br> 黃驤接過帕子,愣愣抬頭。 昏黃的燭光里,樂安還怕冷地裹著那條毯子,因為在家,臉上未著脂粉,發(fā)髻首飾也簡單,看上去便不如黃驤印象中那般明艷攝人,而是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但她的眼睛,溫和又沉靜,含著笑看著他。 “說吧。”她又道。 “放心,不論什么,我都承受得住?!?/br> 那雙溫和又沉靜的眼睛看著他,鼓勵著他,仿佛無數(shù)驚濤駭浪后終于平靜下來的湖面,于是等閑小石子,再也難以激起她眼里的漣漪。 黃驤用帕子捂住雙眼,忍了許久的淚終于忍不住浸入帕子中。 * 黃驤是吏部侍郎。 吏部統(tǒng)管百官任職考核升遷,尤其五品以下,包括通過科舉的學(xué)子,無論??浦瓶?,除少數(shù)被皇帝欽點任命了官位的外,其余新科學(xué)子,統(tǒng)統(tǒng)都由吏部安排任職。 所以吏部很重要。 而為了安排今秋這陡然增多的無數(shù)人,黃驤這些時日,便和同司的同僚們一起忙得人仰馬翻,吏部尚書統(tǒng)籌,黃驤和另一位侍郎則是分工合作,黃驤主要負責考核清理庸員,騰出官位空缺,而另一位侍郎,則自然是負責銓選,把今秋考中的那些新人塞到空缺的位子上。 當然,雖然不主管銓選,但黃驤也不可能一點不關(guān)心,尤其進士科的新進士們,那都是以后朝廷的頂梁柱,因此從始至終,黃驤都關(guān)心著幾乎每一個進士銓選的進度和去處,有意見也會及時提出。 但他最想提意見的那人的銓選,他卻遲遲沒等到。 “先將這些榜尾的安排了,隨便哪個地方縣丞有空缺,塞過去就是了,好安排?!逼鸪酰硪晃皇汤蛇@樣對黃驤說,于是先讓那些金榜末段的進士們銓選,安排官職。 這說辭合情合理,黃驤自然沒有多想。 再然后安排中段,仍舊合情合理,黃驤仍舊沒有多想。 最后,安排那些排名靠前,且多數(shù)都有些顯赫的家世背景的,安排這些人的官職,便不免要考慮許多因素,于是每一個都需仔細斟酌,幾經(jīng)商討。 于是銓選慢了下來,于是身為狀元,且身份可以說最為特殊的睢鷺,遲遲未等到銓選,這似乎也合情合理。 直到此時,黃驤仍舊沒有察覺到什么。 但等除睢鷺外的所有進士,甚至許多考試晚于進士科的其他科考生的銓選也幾乎全結(jié)束時,關(guān)于睢鷺的安排去向,黃驤卻依舊沒聽到一點風聲。 黃驤按捺了幾日,終于忍不住開始詢問。 然而,無論是另一位吏部侍郎,還是黃驤的頂頭上司吏部尚書,都對他三緘其口。 “狀元郎,又是樂安公主駙馬,身份如此特殊,給他安排怎樣的職位都不好辦哪,低了辱沒人家身份,高了吧?又不合慣例,所以,還需多多考慮,多多考慮啊……” 被黃驤問地實在煩了,便拿這種話來搪塞。 黃驤如何聽不出這話里的敷衍? 畢竟這種話,說一次還可信,兩次呢?三次呢?四次呢? 眼看著一日又一日,仍舊沒有聽到關(guān)于對睢鷺安排的黃驤按捺不住,主動挑了幾個自己認為合適的職位,同另一位侍郎和吏部尚書商議。 然而卻全部被否決了。 “你這選的官位太小了,這不是辱沒駙馬爺嗎?” 黃驤挑的官不是六品便是七品,對于新科進士來說,其實已經(jīng)不算小了,但的確,對于睢鷺本身便有的駙馬身份和五品散官來說,的確又有點小了。 黃驤遂直接道:“兩位大人既然嫌小,那我這里倒還有幾個五品的空缺——” “不可不可!” “新科進士便封五品官——本朝還沒有這樣的前例呢!” 于是又被堵了回來。 六七品嫌小,六品以上又不合慣例,總之左右都是他們有理。 然而看似有理不代表真的有理,這樣一個看似有理的借口,只要仔細一想,便滿是漏洞——真要如此為難,直接奏請皇帝定奪不就行了,犯得著如此日拖夜拖,生生拖得其他人都趕赴任地走馬上任了,狀元郎卻還連銓選通知都未收到? 黃驤終于覺察到了不對勁。 然而覺察到不對勁也沒有辦法,一來同僚不配合,二來,也是最關(guān)鍵的—— 皇帝并無任何表示。 皇帝總不至于忘記了新科狀元,更何況這個新科狀元還是他名義上的“姑父”。 皇帝無表示,而是任由吏部拖,只說明,他也在猶豫。 然而,他又在猶豫什么呢? 給一個新科進士安排官職而已,哪怕他身份特殊些,但無論像黃驤最初提出的那幾個六七品官,還是索性給個五品官,黃驤相信,以樂安和睢鷺的為人,都絕不會對這樣的安排有任何異議,至于皇帝,連天下都是他的,一個最高也不超過五品的官職而已——很難嗎? 所以,黃驤不得不多想。 * 當然,黃驤不敢將自己多想的部分講給樂安聽。 于是便只講另一位侍郎和吏部尚書拖延著不給睢鷺安排銓選的事。 “這樣啊……” 聽完黃驤的話,樂安卻似乎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只是這樣喃喃地念了一聲。 她只是抱緊了毛毯,把自己裹住,整個身子像裹在蠶繭里的蛹,燈火映照著她的臉,一片昏黃中發(fā)著白,輪廓邊緣模糊不清,仿佛火中融化的雪。 “現(xiàn)在的吏部尚書,是誰來著?我記得去年剛換了人?”她又問道。 黃驤忙收拾了心情,答道: “盧祁實?!?/br> “盧?”樂安笑了出來。 “那這個盧祁實跟盧玄慎關(guān)系如何?” 黃驤愣住。 半晌,也只回答出一聲:“尚可?!?/br> “尚可,”樂安笑,“那就是很好了?” 能跟盧玄慎親近的盧家人可沒幾個,以往樂安熟悉的那些,幾乎個個都不得盧玄慎待見,也就小一輩的孩子,跟他沒什么恩怨的,恐怕還能得他青眼些,而盧祁實自然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所以,能讓黃驤說出跟盧玄慎“尚可”的關(guān)系,換句話說,就已經(jīng)是很好的關(guān)系了。 更何況,就算關(guān)系不好,如今的盧家已經(jīng)以盧玄慎馬首是瞻,這個盧祁實這樣做,樂安不相信盧玄慎不知道。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盧玄慎搗的鬼?!”黃驤仿佛找到了發(fā)泄口,怒火一下竄上來,幾乎是如釋重負地喊了出來。 然而樂安笑著,看著他。 于是黃驤的怒氣升地快,下去的也快。 在樂安的眼神中,他慢慢低下,閉上眼。 是啊……有什么區(qū)別呢。 誰不知道盧玄慎是如今皇帝最信任最心腹的人,盧祁實做的事盧玄慎不可能不知道,那么盧玄慎做的事,皇帝——同樣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而讓黃驤才會如此悲憤,所以黃驤才會看到睢鷺讀著當年他們?yōu)楣贂r的筆錄而潸然淚下。 他所痛苦的,正是由此。 她明明已經(jīng)放棄了一切。 如今,不過是想像當年培養(yǎng)他們一樣,再培養(yǎng)一個年輕人而已,只不過這個年輕人是她的夫君,只不過這個年輕人不甘平庸,滿懷抱負。 至于如此忌憚,甚至連他自己掙出的路也要堵死嗎? 這般斤斤計較敏感多疑——哪里有一點公主當年的風范? “別急。” 樂安看看黃驤,又看看身旁從方才到現(xiàn)在,始終未發(fā)一言的睢鷺——明明是在討論他的事,但他卻始終沒什么大反應(yīng),不得不說定力不錯。 樂安于是笑著將視線收回,又對黃驤道:“你先回去吧,這事你也不要再管了,快年底了,吏部的事那么多,你好好做自己的事就好,至于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