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理直氣壯地反問回去：“什么求親不求親的，你怎么能問得這般直白？姑娘家都會害羞的?！?/br>
    程照嘴角便立馬撇了下來，眼眸涼涼地盯著她眼睛：“你害羞了？”

    那眼神，仿佛只要她一點頭，他就要黑化似的。姜婳正要不怕死地點頭，車外護衛(wèi)突然出聲稟報：“姑娘，藥已經(jīng)抓好了。”

    姜婳撩起簾子，接過兩大包藥材，回身就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么，只道：“這些藥你一定要吃，回去就讓你的隨從煎藥。還有金瘡藥和繃帶，晚間一定要換。”

    她絮絮叨叨說了幾句，突然一頓，抬眼瞥向?qū)γ娉聊徽Z的程照：“不對，我們剛才在說什么？”

    他們是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個小茶幾，程照向后靠在車壁上，視線正好放在可以姜婳的頭頂，聞言他移開視線，幽幽道：“在說你的夢。”

    姜婳不覺有異，將藥材收好，略帶了感慨道：“我其實夢見你好幾次了?！?/br>
    程照眉頭微動，眼底寒芒慢慢消散，化為一片溫潤：“是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腹部的傷口霎時傳來鈍痛，叫他不自覺擰了眉頭。

    姜婳趕緊傾身，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嘴里小聲埋怨：“還說不疼呢，我看你臉都抽抽了，一點都不好看。”

    “呵?！倍檀俚男β晱乃^頂傳出，里頭暗含滿滿的不屑以及冷淡，“自然比不過衛(wèi)家四郎?！?/br>
    姜婳神情認真地糾正：“比得過的。”在她眼里，程照絕對比衛(wèi)家四郎更好看。

    程照仰頭看向馬車車頂，嘴角不自覺勾起，轉(zhuǎn)瞬就發(fā)覺又被她輕而易舉轉(zhuǎn)移了話題，自己都被她帶偏了，他嘆了一聲把話題掰回來：“我們還是說說做夢的事吧?！?/br>
    姜婳一只手肘抵在茶幾上，手掌半撐著臉，另一只手無意識地在茶幾桌面上隨手亂畫，沉默不語。其實她心里亂的很，她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是預(yù)知夢，結(jié)果如今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中的未來與她夢見的并不一樣。

    夢里程照是被黑衣人影拿刀刺中后腰，現(xiàn)實中卻是受了箭傷。她不由得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來，她做的真的是預(yù)知夢嗎？

    程照看著她，目光有些深邃：“不想和我說嗎？”

    “不是?！苯獘O瞥他一眼，道，“我覺得有點奇怪?！?/br>
    程照垂下眼簾，耳邊是她輕若羽翼的呼吸聲，與他的心跳逐漸融合在一處，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的心只為她跳動一樣，帶著繾綣的迷思。

    他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唇，腹部傷口痛感依舊清晰，但他卻像感受不到一樣。

    “其實，我也夢見你了?！彼挠牡溃皦衾锬悴活櫸艺稍诖采橡B(yǎng)傷，硬是將我叫醒，問我那日是什么日子?！?/br>
    姜婳悚然一驚，怎么和她夢見的一模一樣？但是，她有這么不近人情嗎？她便仔細回想，然后想起當(dāng)時自己好像的確是把一臉蒼白的程照給叫醒了。

    她底氣不足地反駁：“那是夢，我才不會這樣?！?/br>
    程照掀起眼皮瞧她，微微笑了一笑：“夢？我們當(dāng)真心有靈犀?！?/br>
    或許冥冥中上蒼還是在眷顧他，小皇帝重生而來仍舊選擇他作為助力，甚至將重生秘密都告知于他，讓他有希望改變未來，救下阿寧。

    不過——程照不自覺皺了眉頭，作為皇帝來說是不是有點缺心眼了？真的是他輔佐出來的？

    姜婳見他皺眉頭，心里不由發(fā)虛，略糾結(jié)了下承認錯誤：“我那是想問你到底是哪日，可你死活不說，我最后也沒問到你是哪日受的傷，原本還想提醒你的……”

    她話音越來越低，覺得自己解釋不清楚了，不由得生了些郁悶，瞪他道：“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你怎么能這么較真？”

    她的話音輕而軟，眼波流轉(zhuǎn)間帶了絲嬌嗔不滿，叫程照一瞬間心如擂鼓。

    他按在腹部傷口處的手下意識往上移，試圖蓋住如雷的心跳聲。在這一瞬間，他終于明白，阿寧大概就是他的心疾，永遠不會痊愈的那種。

    其實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做了夢，他腦子在夢里也很清醒，看著自己身上受了傷立馬聯(lián)想到他暗地里定下的計劃。

    他計劃以葛霄之案為突破口來扳倒楊丞相，楊丞相在朝多年，自然會得到風(fēng)聲，對于他這種久居高位的人來說，弄死一個七品小官就和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更別提七品小官程照還得罪了楊鶴知。

    程照閉著眼睛都能想到楊丞相估計都懶得打壓他，直接弄死他才是楊家的作風(fēng)。所以他對這場刺殺早有預(yù)感，看著自己身著夏裳，胸腹纏著繃帶立馬就想到自己大概是被楊家派的刺客給傷了。

    誰知不過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阿寧卻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看她似乎也是有意識的，身上穿的是厚厚的棉衫。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那是春寒時候的阿寧。

    阿寧似乎能夠進入他的夢境，而他的夢通往未來。

    為了不把阿寧牽扯進來，他什么也沒說，甚至加快了查案步伐，逼得楊丞相還沒等到夏日，趁著上巳節(jié)就對他下了手。只是，他不曾預(yù)料到，在那么偏僻的四方巷還是碰見阿寧了。

    姜婳看他許久沒說話，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在想什么？”

    程照抬頭看她，認真道：“我在想，你能做預(yù)知未來的夢，真是太好了?！?/br>
    如果阿寧說的是真的，那她就不是像小皇帝一樣重生而來，那她也不會有前生夭亡的記憶，不會困囿于早逝的命運。她對這人世依舊充滿美好的希望，也許還在期盼著未來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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