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拿著我的物料和簽字筆站我跟前鞮紅不確定的歪了歪頭，揣摩角色??？話音剛落，懷里被人硬塞進來。

    愛簽不簽。

    鞮紅不禁睜大了眼睛，拿著那張海報前后看了眼，是她最近剛代言的一款美容產(chǎn)品的海報，很新，看來是前不久剛領(lǐng)的。拔開筆帽，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都感到懷疑人生，想不到你居然是我的粉絲？

    渝辭看著對方一筆一劃認(rèn)認(rèn)真真在海報空白處簽好名字，然后抬起頭來瞅了自己一眼，你簽名就簽名，看我干嗎？

    你鞮紅像是在做什么掙扎，看了她一會，半晌道：要不要to簽？

    渝辭一把把東西搶了回來。

    去你妹的to簽??！

    ***

    傅依依拿到海報歡天喜地的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試圖跳起來親吻渝辭的臉頰未果，那邊鞮紅就抱著劇本走了過來。

    我說呢，原來你是替別人來要簽名的。

    渝辭僵了一下，其實她本想開口，但是后來想到鞮紅牌這么大，傅依依不敢去要簽名可能也是害怕自己要不到。所以她在讓鞮紅簽名時才沒提這事，哪知鞮紅居然會因為這么個芝麻綠豆大點事紆尊降貴過來搜查真相。

    傅依依也跟著有點害怕，果然，鞮紅在她面前伸出了手，抱緊海報忐忑的和渝辭對視了眼，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海報遞了出去。

    鞮紅坦然接過，從自己懷里又拿出只金色簽名筆，聲音沒有多少情緒波動，要不要to簽？

    誒？傅依依好似在懸崖邊被人拽上天堂，愣了下隨即驚叫起來，要要要?。?！謝謝鞮紅jiejie?。。?/br>
    鞮紅笑著給人簽好祝福的話，又在依依的名字旁邊畫了個小紅帽的簡筆圖，最后揉了揉小姑娘的發(fā)頂，遞還回去。

    看著小姑娘一蹦三跳離開的背影，渝辭道：沒想到，你對粉絲還挺不錯。

    鞮紅把簽字筆往空中一拋，復(fù)而接住，我對粉絲一向很好。言落轉(zhuǎn)身往回走，都是些沒什么復(fù)雜心思的小姑娘，世界上這么單純的喜愛已經(jīng)不多了，當(dāng)然要珍惜。

    渝辭看了她一眼，這倒還真不像是她說出來的話，但這種話她也就敢在心里說說，除了教戲時間，渝辭并不認(rèn)為自己和鞮紅是可以隨意聊天的好友，思忖片刻換了個話題，她今天要殺青了，真快。前不久才剛看她進組。

    鞮紅有些復(fù)雜意味的抬起頭，緩緩在躺椅上坐下來，是啊，前不久才剛進組，今天就要被我砍死了。

    第0章 瘋子的哲學(xué)

    癱折疊椅上的鞮紅身邊，渝辭也找了把折疊椅癱好了。兩個人姿勢統(tǒng)一，一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不是，一人一本劇本，目露死光，宛如兩條風(fēng)干的咸魚。

    渝辭：怎么你今天就演殺綠翹了？

    鞮紅：你以為我為什么今天不想演？

    這場戲是魚玄機被問斬的前因。

    魚玄機發(fā)現(xiàn)綠翹似與陳樂師有染，將綠翹抓到屋中審訊，綠翹嘴硬不認(rèn)，到最后竟然還將魚玄機的情史一一數(shù)落，譏諷她已殘花敗柳還自以為容顏傾國，要長安城所有男子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還妄言揣測溫庭筠同她的關(guān)系。

    字字誅心之語顯然觸到了魚玄機的逆鱗，盛怒之下，她用藤條將綠翹從屋中鞭笞至花圃，夕陽殘照，血染繁花。

    渝辭扶額，影視劇拍攝與話劇等舞臺劇不同，每個情節(jié)的拍攝并非按照時間順序來規(guī)劃，只是她確實沒有料到，魚玄機最重頭的一場戲，居然會放到鞮紅狀態(tài)并不成熟時候開拍。

    其實魚玄機這個角色找上鞮紅這一點，渝辭就覺得很離奇，魚玄機一生坎坷無依，從起初的豆蔻年少時天真爛漫，到后來初嫁人婦的嬌憨嫵媚，再至入道咸宜時的多情風(fēng)流，最后是美人遲暮妒火難熬后的嗔妄瘋癲。

    每個階段區(qū)別很大，處理不好就會與前情脫節(jié)，加上影視劇拍攝不按照時間順序，這對于經(jīng)驗豐富的演員都是一種挑戰(zhàn)，更何況是對毫無演戲心得的鞮紅。

    大概就相當(dāng)于抓個小學(xué)生去高考，考的還是黃岡密卷。

    盛夏的陽光被裹著蟬鳴的風(fēng)一吹，搖落枝頭。灑滿金光的機架臂下，是用深綠塑料棚保護著的嬌嫩花卉，幾個負(fù)責(zé)料理的道具組實習(xí)生一人拿著把蒲扇坐在小馬扎上，倒像是田邊溫室外頭的花農(nóng)。

    渝辭收回目光轉(zhuǎn)頭把鞮紅臉上蓋著的劇本扯下來，走吧，先去把種花演了。

    鞮紅找不到東西蓋腦袋，只能把擱在腹上的拂塵拿來擋陽光，種什么花啊把我種土里吧

    渝辭蹙了蹙眉，大概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再難的事，也要一步一步來。

    鞮紅聽到渝辭的話仍舊賴著不動，陽光透過素白透明的拂塵絲輕柔掠上她的睫，金閃閃一片晃人眼暈

    接著她就真的暈了個七葷八素。

    你你你干什么，這里是片場！鞮紅壓低聲音斥道，連忙把渝辭拽著她的手掙開，暗自慶幸自己的位置還算靠里沒多少人喜歡往這里鉆。

    渝辭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我教你一個秘訣。

    鞮紅萎靡不振的眼神突然一亮，什么秘訣？！

    你需要一個心理支撐，知道什么是心理支撐嗎？

    面對渝辭的發(fā)問，鞮紅在她的腦瓜里搜尋三遍無果，迷茫搖頭。

    渝辭開啟諄諄教誨模式，一個演員首先要有信念感，有了信念感才能演好一個角色，不然的話就不會給觀眾真實感。這個我先前就與你說過，有了足夠的信念感就可以構(gòu)建心理支撐，如果你缺乏自信，缺乏專注，缺乏想象，就無法形成信念感。這種情緒起伏非常大的戲說簡單不簡單，但是說難也并不難，因為它區(qū)別于其他的戲，有一個速成的，不需要過多揣摩就可以得到的心理支撐。

    鞮紅被她繞來繞去說的云里霧里，也就抓住了最后一句，什么心理支撐？

    渝辭飽含期許的拍上鞮紅的肩膀，你只需要時刻默念一句話

    老娘就是這條街上最瘋的仔。

    ***

    戲是連著拍的，先拍了種花，種花結(jié)束后，燈光師又把整個場都打成暮色夕陽籠罩下的氛圍，隨即在花圃里演完了和綠翹的最后一場對手戲。

    這不是鞮紅有史以來第一次演情緒起伏極大的戲，但絕對是鞮紅有史以來第一次拍到渾身不自在的戲。

    過。

    鞮紅老師辛苦了辛苦了，來藤條給我吧。

    小周，這個卡子去了，把頭冠先解下來。

    綠翹這衣服還留不留了？

    先把她頭發(fā)里泥弄干凈。

    鞮紅jiejie，您辛苦了。

    鞮紅姐，你剛剛好美??！特別好看??！

    戲一拍完，一群人便蜂擁過來開始各忙各的。鞮紅木然站在原地，人群在她周圍圈出一場風(fēng)暴，而她始終緘默如風(fēng)眼。

    她不會忘記別溫庭筠的那場戲，那種完完全全沉浸其中的感覺，可能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但是演的很過癮，很極致，有別于她曾經(jīng)為獵奇去玩的任何一種劇情游戲體驗。

    一旦愛上了那種感覺，就再難將就。

    等一下。

    鞮紅抬手示意幫她拆頭冠的跟妝助理先停下，撥開人群走到監(jiān)視器邊，厲導(dǎo)，我看下回放。

    厲符完全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果斷把位置讓給她，手指輕點幾下調(diào)出回放

    一分鐘不到鞮紅就顫抖的捂住臉龐。

    這個滿園亂跑，狂笑破音，轉(zhuǎn)圈發(fā)瘋的女鬼是誰?。?！

    ***

    渝辭陪傅依依領(lǐng)完綠豆湯，又指點了幾句之后回來，看到的就是團在休息室的懶人沙發(fā)上懷疑人生的鞮紅大明星。

    怎么樣？感覺。

    聞言，大明星把腦袋埋的更深，魚玄機的白色道服還在身上，正巧懶人沙發(fā)也是奶白的，這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懶人沙發(fā)徒然長出一顆頭似的。

    渝辭湊近后，聽到那團人座不分的東西甕聲甕氣道：我已經(jīng)和導(dǎo)演申請重拍了。

    渝辭點點頭，把綠豆湯放在沙發(fā)前的小幾上，自己在一旁席地坐下，一本正經(jīng)道：導(dǎo)演嚇?biāo)罌]？

    鞮紅一顆腦袋在雪白紗緞里蹭了蹭，突然抬起頭來死死盯住渝辭的臉，你騙我。

    渝辭好整以暇的托腮看她，此話怎講。

    鞮紅見自己氣的半死，對方還沒事兒人似的，還能說成語！當(dāng)即怒火攻心，暴跳如雷，你騙我要那么想，我，我丟死人了?。?/br>
    渝辭絲毫不被她的情緒影響，反問：你真的有按照我說的做？

    那可不嘛！她說完又試圖捂住自己的臉，但是想了想還是沒做這種欲蓋彌彰的動作，氣鼓鼓的坐到梳妝臺上，拿起香水一通狂噴。

    身后逐漸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鞮紅停下動作不動聲色的聽。突然一道破音的女聲炸裂耳膜，小浪蹄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鞮紅差點一蹦三尺高，風(fēng)似的呼嘯著就要去搶津津有味看著視頻的渝辭的手機，你有病啊還錄下來?。?！

    綠翹罵你人老珠黃時，身為一個瘋子，你為什么還能冷靜的站在原地？渝辭一手擋在她面前，一手按下回放鍵，視頻中的鞮紅豈止冷靜，簡直超然若神，不僅臉不紅氣不喘，甚至拿藤條的手都不微微顫抖。

    鞮紅當(dāng)即收聲，我盡力了啊，我就是想著這句話演的，可是她在說話，我當(dāng)然要聽著她說話。

    你聽著她說話的時候，心里想的什么？渝辭反問。

    就，想我是個瘋子？

    是，你是個瘋子。那你怎么不瘋呢？

    鞮紅說的有理有據(jù)：可我是個瘋子，我也得聽完她說的話才能瘋啊，是因為她說的話才讓我瘋起來。

    不不不，渝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動，你是個瘋子是貫穿始終的，這里你的思維已經(jīng)要呈現(xiàn)出一個瘋子的狀態(tài)，你從看見她身上抓痕的時候就已經(jīng)瘋了。

    那我瘋起來我不可能全程都瘋啊。

    不你就是全程都要瘋，不僅是你的思維，你的動作，你每一存皮膚每一個細(xì)胞都要發(fā)瘋。

    鞮紅癱倒，我覺得我真的快瘋了。

    渝辭：所以你剛才還沒有瘋咯？

    那你瘋一個給我看看?。?！

    鞮紅咆哮完后，整個休息室沉靜下來，只剩下梳妝臺上的小|黃|雞鬧鐘還在嘩啦嘩啦的轉(zhuǎn)秒針。

    午后的陽光從一側(cè)的窗口往屋內(nèi)灑入，休息室里的兩個人都出乎意料的沉默。沉默的盡頭是尷尬，可是沒有人愿意先一步打破這尷尬，就注定這場尷尬還在持續(xù)。

    鞮紅看著渝辭的凝固的神情，心里一陣發(fā)虛。其實她不應(yīng)該這樣，渝辭不計報酬，來教導(dǎo)自己演戲，非親非故她理應(yīng)不費這份心。把錄像用手機錄下來也只是為了能更好的幫她分析，這種行為雖然使自己丟臉了些，但是渝辭并沒有受她氣的義務(wù)。

    可話雖如此渝辭的要求也著實一下子定的太高，要瘋起來，哪有那么容易說實話，她自己確實剛才在演的時候，滿心的不自在，總是在懷疑自己哪里還不夠瘋，真正的瘋子應(yīng)該怎么做

    老娘是這條街上最瘋的仔？

    說的輕巧。

    正當(dāng)她斟酌著出聲的時候，渝辭緩步走到休息室門邊，轉(zhuǎn)過頭來，逆光的站位使大片陽光悉數(shù)收入她素白襯衫收緊的腰線內(nèi)，高挺的鼻峰將鋪灑臉面的光線割成陰陽兩面。

    你這兒隔音好么？

    鞮紅迷茫的點點頭。

    咔噠。

    房門落鎖。

    第0章 瘋給你看

    從渝辭把休息室的房門鎖起來的那一刻鞮紅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但是仔細(xì)想想渝辭并沒有多少不對勁的地方，她走路的步子依然從容，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渝辭放下房間里所有窗簾，在一片昏暗中向自己走來的模樣，鞮紅下意識往后縮了縮。

    渝辭信步而來，在她跟前蹲下，一言不發(fā)的盯著她瞧。鞮紅下意識又要往后退，意識剛出腰部就抵上一個溫軟的觸感，What!鞮紅驚嚇出聲扭頭一看，原來是懶人沙發(fā)上一個小小的軟沙包。

    鞮紅拍拍胸口，想著自己也不是那種敏感的人剛轉(zhuǎn)回頭倒吸一口涼氣，原本一臉沉靜注視著自己的渝辭不知道什么時候咧開一個詭異的笑，黑洞洞的瞳仁仿佛在透過自己看一處并不存在的東西。

    瞳仁越放越大，鞮紅呼吸頻率不由自主的加快，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并不是渝辭的瞳仁在變大，是渝辭，在緩緩靠近。

    這太荒謬了，她這是在嚇唬我紛亂思緒一擁而上，鞮紅明知她在裝神弄鬼卻依然隱隱發(fā)慌，四肢像是被釘住般不能動彈。

    渝辭俯下身，拿走了她面前的綠豆湯。

    鞮紅：

    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惹得有點發(fā)毛，到最后居然是虛驚一場，鞮紅又是羞愧又是無聊，終于忍不住出聲，你這算什么呀鬼屋里都比你演的有趣。

    一開始她還以為渝辭要演出什么驚天地動鬼神的發(fā)瘋大戲，沒想到就是這么故作姿態(tài)嚇嚇人。對渝辭，鞮紅頭一回生出失望感。

    渝辭沒有理她，自顧自的開始喝綠豆湯。

    鞮紅等的無聊了，低頭收拾了下自己的道服，打算出去叫小嬡也給自己打一碗來，剛走到門口手落到門把上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拽住猛往地上摔！

    你干什么啊?。?/br>
    鞮紅被摔得背痛，胸口肋骨像是被齊齊撞斷，心臟因為慣力在胸腔中猛烈撞擊，像是要被外力狠狠扯爛。隨即很快她便反應(yīng)過來，這只是因為瞬間的失重導(dǎo)致，此刻她的身體正好好的躺在渝辭的身上，毫發(fā)未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