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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長公主恍然明白過來,禁不住低呼:“二郎這是長大了,年輕氣盛,忍不住也是難免的,母親明白,明白.....” “先前我還同你父親提過,只是總覺得你還小,沒成想,竟然逼得你腆著臉跟我要人,是母親思量不周?!遍L公主端直身子,使了個眼色:“其實母親早就有個人選,咱們侯府管家和廚房管事的女兒,雪禾。 家生子,知根知底,她爹娘又是頂頂忠心的,雪禾長得俊俏,心思單純,你可喜歡?” 裴淮搖頭:“太蠢,不喜歡?!?/br> 長公主被他噎?。骸澳闶强粗姓l了?” 裴淮叩著桌案,慢悠悠抬起眼來:“就剛才你新買的那個?!?/br> “月寧?” “是,宋月寧。” 第二章 強占 腳底下的雪踩得咯吱咯吱,驚起墻頭的野貓,撲簌簌彈了一面的積雪,裴淮抬手,拂去額頭的水漬。 從永春園回青松堂,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路。 可他看不夠,每一處每一個角落,寒風穿過枯枝挾著刺骨的冷意,堂而皇之襲遍周身,他走到院門前,聽到阿滿高興的喊他“二公子”,恍如隔世的錯覺。 回來了,回到一切都未發(fā)生的開端。 五年前的侯府,巍巍如山巒挺拔,強勁肅穆。沒被叛黨圍剿,沒被烈火焚燒,安靜而又恢弘地佇立在這兒。 阿滿跟在身后,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些日子青松堂發(fā)生的事。 院里養(yǎng)的碧眼白貓丟了,紅櫻和綠桃拌了嘴,隔天又從池子里撈出貓的尸體,嘴里還叼著吃剩的魚骨頭。綠桃挖了個坑,在海棠樹下葬了白貓。 說到這兒,阿滿指著那棵海棠道:“從前死的那只也埋在海棠樹下,倆貓葬在一塊兒了,都是貪嘴惹的禍啊....” “阿滿,”裴淮定住腳步,眼前是凈房,“準備一套干凈的衣裳,我要沐浴?!彼樖殖读穗┮拢o接著慢慢剝開領(lǐng)口的扣子,沿著積雪的青石板路走到廊下高階。 “好來,那我讓人先去燒水?!卑M腿腳伶俐,躬身就往小廚房跑。 裴淮道“不必?!?/br> 凈房門從內(nèi)合上,阿滿目瞪口呆的站在原處:這么冷的天,涼水沐浴,身子受得了嗎? 凈房內(nèi)未燃炭火,吸進肺里的空氣沁著森寒。 裴淮踏進浴桶,緩緩將身子沉了下去。 閉上眼,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死前場景。 深秋時節(jié),尚未褪去戰(zhàn)火氣息的京城籠在肅殺之中。 亂石林立的荒院,枯草肆虐,而他正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混著血水的頭發(fā)黏成結(jié)塊,渾身上下衣衫破爛成綹,皮膚上遍布鞭痕,刀痕。 門外傳來叛軍的嬉笑聲,裴淮摳著地磚,充血的眼皮幾乎把整個眼球遮住,他摸索著想要爬起來,碎骨撐不住,腦袋才離地就摔了下去。 “呸,還真能活!”腥臭味攙著令人作嘔的穢氣撲鼻而來,進門的官兵嫌惡的扇了扇鼻子,二話不說一腳踹向裴淮的腿骨。 “人不人鬼不鬼的,茍延殘喘個什么勁兒!”另外那個官兵松了松腰帶,呲牙沖旁邊人擠眼:“老子就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在侯府公子身上撒尿?!?/br> 腐rou,刀傷,日夜被作踐羞辱,三個月里,裴淮無數(shù)次想到死,想用最決絕的方式結(jié)束這無休止的痛苦,還活著做什么,一副殘軀,卑賤而又可憐。 可他不甘心,哪怕被折磨陳這副鬼樣,他也拼命掙扎著醒來。 有太多事沒弄明白。 晉王叛亂,擁護太子一黨的官員悉數(shù)遭到屠戮,淮南侯府首當其沖。 然將他困在荒院,沒日沒夜凌/辱折磨絕不會是晉王的作風。 還會有誰? 如此深仇大恨,深惡痛絕,如此非人的手段,裴淮根本想不出究竟會是誰,憎恨自己到此等地步。 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甘心赴死嗎? 他不甘心! 肩膀下很快匯積了一灘黃水,泛著腥臊味溜進崩裂的地磚。 裴淮的手指摳進泥里,摳的血rou模糊,身子一動,那兩個官兵從墻根的刑/具中各抽出兩柄鈍刀,從裴淮的腿骨到腳踝,密密匝匝亂砍一通,碎骨扎的皮rou翻爛,這一刻,裴淮的忍耐到達了臨界點。 他累了,撐不下去了。 不斷壓迫進入喉嚨鼻孔的水,讓裴淮幾近窒息。 嘩啦一陣水聲,他從水底站起,肺腑如同被人用刀子割過,疼的如此真實。 他抓起架子上的衣裳,披在肩膀,推開楹窗,漫天飛雪滾進領(lǐng)口袖孔。 原來,你也回來了。 ..... 京城變動那夜,父親將裴淮和大哥送上船去,轉(zhuǎn)頭以一人之力抗衡源源不斷的追兵,水流湍急,船很快與江岸隔開距離。 重重霧障下,他看見父親被亂劍砍死,母親悲痛欲絕,拔劍自刎。 生死關(guān)頭,他卻為了個女人跳進江里,發(fā)了瘋地游回去,摸黑殺回侯府,妄想救她出去。 他自以為的情深,換來的不是報答,不是感激,而是她伙同她兄長,特意為裴淮設(shè)下的天羅地網(wǎng)。 直到那一刻,裴淮才如夢初醒,原來從進侯府開始,宋家就編了一張網(wǎng)子,一張為了向晉王投誠的充滿虛假欺騙的網(wǎng)子。 朔風吹鼓著衣裳,襯出精瘦頎長的身形。 裴淮的眼底濃黑如墨,沒人知道,在他看見宋月寧的第一眼,是怎樣的克制,才沒有一把掐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