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人家李衍，學(xué)富五車，知書達(dá)理，揚(yáng)州城誰都想要這么個兒子，再看看你，渾無正形，吊兒郎當(dāng)?shù)臄〖易?！日后便是去街邊討飯，也不受待見！?/br>
    國公夫人被逗笑，氣的拾起蜜桔扔了過去，孫成周手腳麻利的接住，沖李衍使了個眼色。

    李衍剝了個蜜桔，將絲絡(luò)去掉，一顆顆擺在白玉盤中，端到國公夫人面前，道：“成周性情好，誰都喜歡同他交往，姨母不必?fù)?dān)心，各人有各人的處事方法，若千人一面，那倒沒意思了。”

    孫成周點(diǎn)頭附和：“就是就是。”

    國公夫人睨他一眼，頗為頭疼：“凡事從衍哥兒嘴里說出來，都分外中聽。”

    三人絮絮談著，后來又將話茬繞到孫成周縱馬那日。

    “起先我以為她被嚇著了，同李衍下馬后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也不知想什么想的入迷，說來也不能全怪我?！?/br>
    “鬧市縱馬，不怪你怪誰，錯了就要認(rèn)。”國公夫人不喜，叩著案面敲了敲，“同樣都是騎馬，怎的衍哥兒就耐得住性子，你那般莽撞，幸虧沒惹出事來，若真將那姑娘撞個好歹，你爹定會把你扭送到衙門去?！?/br>
    她想起落簾時的一瞥，忍不住又道：“瞧那姑娘穿著打扮，府上必定不俗，她模樣生的出挑，揚(yáng)州城我竟不知是誰家千金。”

    “想來是到揚(yáng)州探親游玩的。”李衍腦中浮現(xiàn)出月寧裹在氅衣中嬌俏的身影，杏眼桃腮，眸底漣漣，白凈如玉的面頰沁著淡然，拱手作揖時，看見她攥著錦帕的手，蔥白細(xì)嫩，每個指甲都圓潤秀氣，就像她那個人，單是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國公夫人忽然把目光投到狂扇扇子的孫成周臉上，把他盯得后脊生涼，忍不住坐正身子，心虛發(fā)問：“我沒做錯什么事吧，您能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嗎，我怕，我怕怕...”

    白日那姑娘的臉與孫成周疊在一起，眼眸鼻梁如出一轍，國公夫人心口發(fā)緊，她捏著帕子，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囡囡若是沒走丟，該與那個姑娘一般大小?！?/br>
    孫成周和李衍互看了眼，沒敢應(yīng)聲。

    “衍哥兒，你覺得那姑娘和成周長得像不像，她會不會就是我....”

    “姨母！”

    “娘！”

    兩人異口同聲，喊得國公夫人愣住，那想法一旦生根，便沒法停止，她想著月寧的一顰一笑，行走舉動，越發(fā)覺得跟孫成周相像。

    “明兒派人去問問，萬一是呢?！?/br>
    國公府小佛堂，閉上門后，國公夫人拿起一炷香，很是虔誠地跪伏在蒲團(tuán)上，她覺得，她的囡囡大概要回來了。

    暖房，孫成周與李衍剝著瓜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李衍年過二十，峨冠博帶，相貌儒雅，在揚(yáng)州城不乏有媒婆上門提親，可他似乎不甚用心，每每都以自幼定了娃娃親搪塞回去。

    誰都知道，那娃娃親自打國公府千金走丟后就不作數(shù)了，偏誰都不敢開口，開口便是咒國公府的千金早死，李衍的婚事便一拖再拖，把自己拖成揚(yáng)州的高嶺之花。

    “我meimei倘若活著，定是個好看的囡囡?！睂O成周嘆了口氣，摸著自己臉惋惜：“看看她哥就知道了，嘖嘖?！?/br>
    meimei走丟時候，他也不過七八歲，隱約記得meimei粉嫩可愛，有一雙頂好看的眼睛，旁的便什么都記不住了。

    李衍笑了下，手里的瓜子剝開，慢條斯理放進(jìn)唇間，“你覺得會是嗎？”

    “什么？”孫成周沒反應(yīng)過來，半晌后搖頭：“你覺得可能嗎，我娘找了那么多年，難不成在街上看見個好看的姑娘，就成我meimei了？

    她愿意那么想，我也不好打擊，有盼頭總比杳無音信的好。”

    兩人談了大半宿，后來便一人一邊，斜臥在榻上入眠。

    .....

    裴淮一行人啟程往長安出發(fā)時，天還蒙蒙亮，地面覆著一層薄薄的霜，青石板路有些濕滑，月寧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頭上戴著兜帽，邊緣柔軟潔白的兔毛將那小臉襯的瑩白似雪，她拎起裙裾，還未走下臺階，裴淮朝她闊步走來。

    月寧瞟了眼車前，紅櫻和綠桃穿著厚厚的棉襖，呼出的熱氣很快凝成霜霧，正要再往下走，裴淮站在階下，伸出手。

    他今日玉冠簪發(fā)，只著一件靛藍(lán)色杭綢直裰，少了些英武，多了分儒和。

    月寧別開眼，低聲道：“多謝，不用?！?/br>
    腳才抬起，便覺身子一輕，裴淮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他懷里溫?zé)?，掌心有力，低眸掃過月寧白戚戚的臉，胸口堵得厲害，昨夜兩人分枕而眠，她始終朝外背對著自己，但凡有什么動靜，便能看見她驟然繃緊的后背。

    那副緊張的模樣，讓裴淮覺得自己是個禽/獸。

    月寧并未反抗，只是將眉眼垂的更低，乖巧的由他抱著登上馬車。

    車內(nèi)備著暖手爐，筆墨紙硯，還有幾本新買的揚(yáng)州傳記，氈簾封的嚴(yán)實(shí)，車輛行駛中亦不會吹進(jìn)半點(diǎn)冷風(fēng)。

    月寧上車后，便尋了個角落，倚著車壁合眼假寐，案上特意為她買的書籍，直到下個驛站，也不曾翻閱。

    兩人一路沉默，下車后月寧便急急去了后院。行程趕，路途顛簸，自揚(yáng)州啟程后便吃不好，睡不好，月寧扶著樹干吐了好久，將將直起腰來，后面有人從小廚房端著炙羊rou經(jīng)過，油星味激的她喉間作嘔，又俯下身去，吐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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