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山斯文端正，顧宜春品貌上乘，兩人若是能在一塊兒，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他如是想著，看待陸文山的眼睛里，便多了幾分期許。

    深夜，裴淮難得回了趟青松堂。

    顧宜春還未睡，正讓巧云收拾床榻，見他回來，顧宜春福了福身，溫聲喚道：“郎君可是要在房中安歇。”

    裴淮坐在花梨木圈椅上，衣服里帶著教坊司的酒氣和花香，他抬手讓顧宜春坐下說話。

    “明兒在萃仙居唱堂會(huì)，請(qǐng)的是有名的南曲班子，我包了個(gè)房，你去了只管報(bào)我的名號(hào)。”

    顧宜春愛聽?wèi)蜻@事兒，裴淮還是從陸文山嘴里得知。

    郎有情，妾有沒有意他不知，若能撮合兩人，他倒覺得很是痛快。

    顧宜春腮頰一熱，道了聲：“多謝郎君?！?/br>
    裴淮就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顧宜春?jiǎn)舅?，裴淮扭過頭，納悶的看著她走來。

    “我白日里做了盒點(diǎn)心，清甜解膩。郎君若要去別院，便一同帶過去吧?！?/br>
    月寧懷孕的事，裴淮與她親口說過。

    她心里雖不高興，可木已成舟，她只得咽下苦楚，回顧家時(shí)也只說一切都好，夫君和公婆待她也極好。

    事實(shí)也是如此，除了夫妻之實(shí)，侯府把能給她的偏愛都給了。

    她不是不知足的人。

    裴淮嗯了聲，接過巧云遞來的點(diǎn)心盒子，又道：“回去吧，外頭冷?！?/br>
    曲江池畔有人花錢請(qǐng)了耍龍的隊(duì)伍，不知為了討哪家姑娘歡心，各種雜耍輪番上陣，最后更有萬千煙火噌的竄到半空，轟然炸開。

    炎炎夏日，煙火將人的心里烘烤的愈發(fā)炙熱。

    步入墨玉閣，風(fēng)扶起簾幔，隱約可見屋內(nèi)燃著一盞燈燭，搖曳著昏黃的影子，投出讓人暖心的顏色。

    裴淮攥起手，推門進(jìn)去。

    月寧已經(jīng)安歇，裹著被衾縮在角落里，像貓兒一樣。

    說到貓兒，裴淮想起青松堂的歡歡，那是只沒有良心的貓，自打被月寧遺落在院子里，顧宜春就將它仔細(xì)喂養(yǎng)起來。

    如今歡歡肥的跟團(tuán)子一樣，雪白雪白的rou團(tuán)。

    他坐在塌沿，低頭看見她小臉蓋在被衾下，幾乎遮了半張，只余出眼睛以上。

    裴淮伸手，想替她扯開被衾，誰(shuí)知月寧忽然被驚嚇到似的，猛地抖了下，細(xì)白的手指死死捏著被沿。

    原是在裝睡。

    “手怎么了？”她小手白凈，手背紅腫了一片，像是發(fā)膿了一般。

    月寧不說話，咬著牙根繼續(xù)裝睡。

    裴淮笑了下，起身去往對(duì)過檀木小幾，幾案上擺著一盒白玉膏，他拿到手里，折返回塌前。

    然后捏著她腕子將那只手提了出來。

    從手腕到手指，半邊都通紅發(fā)腫，約莫是被什么蟲子咬到。

    雪禾進(jìn)門送了趟溫水，裴淮才知，她晌午去院子閑逛，走到陰涼處時(shí)，被樹上掉落的刺毛蟲蟄到，登時(shí)就又紅又疼，偏她不讓說，也不請(qǐng)大夫，就那么干熬著。

    裴淮抬起眼皮，摳了塊白玉膏放在手心，揉開后小心翼翼涂在她傷處，那蟲子蜇人厲害，輕易不見好。

    幼時(shí)他拿著玩，也被蟄過。

    涂完后，月寧默默把手縮回去，覆在枕面上。

    長(zhǎng)睫輕輕顫動(dòng)，卻還是不肯睜眼。

    裴淮低頭，嗅了嗅頸間的衣領(lǐng)，走了一路，還是能聞到酒氣，還有隱隱的脂粉香氣。

    他直起身來，徑直開門去往凈室去。

    人一走，月寧倏地喘了口氣，隨即睜開眼來。

    誰(shuí)知?jiǎng)偙犙?，那人忽然調(diào)頭回來。

    四目相對(duì)，月寧怔愣著不知說什么。

    裴淮笑了笑，漫不經(jīng)心道：“等著，我去沐浴，過會(huì)兒就來陪你。”

    咔噠一聲，他倒退著合上門。

    月寧捏著拳頭，來不及趿鞋便匆匆去到門口，將那門栓關(guān)好后，試著拉了拉，這才回去重新躺好。

    然而，剛躺下要睡著時(shí)，聽見支摘窗發(fā)出吱呀的輕微響聲，她撐著手肘起身，往外一瞧。

    裴淮一條腿剛邁上窗沿，手掌抵在窗牖處，聞聲亦抬頭看向她。

    想了想，若無其事地解釋道：“門打不開，興許是壞了?！?/br>
    月寧氣的跌回床上。

    興許是顧及她的身子，裴淮上床后再未有別的舉動(dòng)，只伸手圈過她的細(xì)腰，在看不出異樣的小腹處，停了下，輕柔的點(diǎn)在上面。

    這夜月寧噩夢(mèng)連連，睡醒時(shí)已是接近晌午，身側(cè)人不知何時(shí)走的，還將她的被角揶好，塞在身下。

    雪禾伺候她洗漱完，又吃了幾口小菜。

    月寧看見膳桌上擺置的點(diǎn)心，做的是蓮花狀，中間用蒸熟的蓮子點(diǎn)綴，清香中帶著蓮花的味道。

    她吃了幾個(gè)酥，竟也不覺得膩。

    雪禾鼓了鼓，沒忍?。骸肮媚?，昨夜二公子特意給你送點(diǎn)心，這心意多好，你也該知道?！?/br>
    言外之意，養(yǎng)胎期間，您可千萬別再跑了。

    你要是跑了，我們小命就沒了。

    自然，雪禾不敢說出口。

    吃完飯，月寧又去院子轉(zhuǎn)悠，她總覺得心口悶。

    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總也透不過氣，思來想去，她把癥狀歸結(jié)到裴淮身上，心思郁結(jié)，便是吃再好的膳食，也無福消受。

    走到昨日被蟄的地方，卻見那一片樹蔭沒了，茂密的枝葉被砍得只剩樹干，光禿禿甚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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