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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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鑰匙嘩啦一響,脆弱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這藥味跟凌云殿的藥香相去甚遠(yuǎn),沉淀在空氣里有一種污濁的臭味。 方晏初屏住呼吸踏了進(jìn)去,鑰匙被他隨手放在門邊上。屋里也是昏暗的,跟樓道里一樣昏暗,只點著一個昏黃的小燈。 那盞僅有的燈光在床頭柜上投射出一個小小的圓形,把床頭柜的一角框了進(jìn)去。漆皮已經(jīng)掉落的床頭柜年紀(jì)已經(jīng)很大了,露出花白的底色,就像圓形另一邊照出的花白的頭發(fā)似的。 又去哪兒了?花白頭發(fā)悶在被子里,聲音也變得沉悶。 母親。 方晏初的腦海中蹦出了這么兩個字,這是一個相對陌生的詞語。幾萬年的時光早就讓這兩個字被蹉跎得什么都不剩了,他難以理解為什么趙婉婉的母親在學(xué)校會哭得那么歇斯底里,也更難以理解自己為什么還會下意識地回答。 沒去哪兒。他簡短地說。 花白頭發(fā)好像也不怎么在意這個回答,她幾乎是瞬間就接上了剩下的話:有錢嗎? 沒地方掙錢。方晏初答道,我還未成年,沒有人要我。 你怎么不學(xué)學(xué)你爸爸?他每次出去都能拿回錢來。花白頭發(fā)頭也沒回,只是隨著被子的滑落調(diào)整了一下身體,搓了搓手臂繼續(xù)睡了過去。 方晏初沉默著站了一會兒,從床頭柜上拾起一支杯子,從地下?lián)破鹉档せǖ呐畨氐沽艘槐旁诖差^。他語氣不變地說:他是小偷,他被逮起來了。 花白頭發(fā)先是不說話,然后像是魚破水一樣突然跳了起來,從床頭上抄起杯子就向著他砸了過來。 guntang的熱水在杯壁中勉強(qiáng)掙扎了一下,隨后撲簌簌地灑落出來,一半都落在方晏初的腿上。 花白頭發(fā)猶嫌不夠似的,又抄起手邊的臺燈掄了過來,一邊掄一邊大聲叫嚷著: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沒有你我們至于過成現(xiàn)在這樣嗎? 方晏初沒躲,任由她砸了兩下之后脫力地坐在地上,一邊哭天喊地一邊勉力撐著自己不倒。他象征性地扶了她一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么,只能晃了晃手里的暖水壺:沒水了,我去熱水房打水。 出來的時候,他拎著一個大紅色的牡丹水壺,路過路口的轉(zhuǎn)角鏡,自下而上地看上去。 這是方晏初短暫的人類時期,現(xiàn)在的他可能有十三歲吧,也可能是十四歲,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他實在記不清。十三歲的方晏初很矮,比同齡人還要矮得多,身體干瘦,臉瘦得幾乎要凹進(jìn)去一塊。那時候他好像基本上吃不到什么正常飯食,營養(yǎng)不良得厲害,跟自己手里那個碩大的暖水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龍游君并不是天生就是龍游君的,他大約過了十三四年的人類生活,直到有一天突然死了才又從天地初開開始,與天地同生了一次。 所以嚴(yán)格說來他比天地猶自多活了十幾年。 方晏初一邊好奇地看著鏡子里那個小小的自己,一邊回想著那十幾年是什么樣的。 他的母親和父親是一對貧賤鴛鴦,兩個人文化水平都不高,初中還沒畢業(yè)就出來打工了,月工資也就勉強(qiáng)糊口。兩個人的時候還好,再多加一口就拮據(jù)了不少。 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又遇上不靠譜的醫(yī)院,傷了根基,還沒從月子里出來就送了兩回醫(yī)院,從那之后就再也沒能下過床。 他的父親是個實打?qū)嵉奈拿?,文化素養(yǎng)僅止于會在試卷上寫名字以及上課睡覺。偷電纜的時候被逮住了,還拿刀脅迫人家,跟他一塊偷電纜的人把罪名往他身上一推,他就名正言順地判了六年半。 大概就是這樣吧,方晏初拎起自己手里的暖水壺往開水房走,一邊想著一邊在心中說道:玩夠了嗎?玩夠了就放我出去。 沒有哦。夢魘的聲音從他的左耳傳到右耳,嘻嘻嘻嘻,天道圣人原來還有這種過往哦,好可憐呀。 還行。方晏初答道。 他是真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可憐的,盡管生活確實是挺苦,但是這個小巷子里什么人都有,自己也就是那個普普通通。這里有人父母雙亡,有人天生殘疾,有人老來喪子,有人好像下一秒就能餓死。 說起來確實奇怪,這個巷子就像是把人間苦痛都攢在一起了似的,一定要人從頭到尾都經(jīng)歷一遍。 嘻嘻嘻嘻,圣人既然有這么凄慘的過去,怎么還能那么囂張呢? 我怎么囂張了?方晏初把暖水壺哐當(dāng)往水龍頭面前一放,研究了兩下才極其怎么接熱水,擰了一下水龍頭看著熱水從龍頭口滋出來。 上青天下北海,與天地同壽。肆意放歌,年少輕狂,。凡是參加過魔神宴的誰不知道你龍游君的風(fēng)采???夢魘繼續(xù)嘻嘻哈哈地從方晏初的左耳和右耳間來回穿梭,尖利的聲音在方晏初大的耳邊來來回回,有這種悲慘童年的人怎么有膽子這么囂張,是不是裝的??? 方晏初把接滿水的暖水壺往旁邊推了推,沒有水壺接著的水龍頭被猛然擰開,突然變大的水流沖擊著下方的池子。他從自己耳邊猛地一抓,然后捏著一個什么東西直直地按在guntang的水流下,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你猜? 啊夢魘的尖叫聲陡然拔高,難以實體化的身軀在熱水的沖擊下若隱若現(xiàn),好燙啊你!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方晏初又加了把勁,將夢魘按得更深了一些,夢魘的身形徹底暴露出來,軟弱無力地身軀搭在水池邊,你以為在夢里就是你的天下了? 開水房是公共區(qū)域,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向方晏初投來異樣的眼神,卻沒有一個敢上來阻止他。 一個滿頭紅發(fā),耳朵上打滿耳釘,嘴上一排銀環(huán)的混混看了兩眼,大著膽子湊了上來:方哥,忙呢? 嗯,接點水。方晏初一邊應(yīng)答著,一邊蓋上暖水壺的蓋子,按著夢魔的手越一點都沒有松勁,任由夢魘在他手下尖叫哀嚎也面不改色。 那我?guī)头礁缢突丶野桑礁缒憷^續(xù)繼續(xù)。小混混拿著碩大的牡丹暖水壺,一面鞠躬一面退,直到推到開水房門口才轉(zhuǎn)過身去走了。 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方晏初拉著夢魘的頭發(fā),把他拉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被燙得通紅的臉,都幾萬年了,居然還有參加過魔神宴的夢魘活著?我記得冥火之災(zāi)的時候你們不就被滅門了嗎? 想不到天道圣人居然還能記得冥火之災(zāi)? 不巧,你們正好屬于我沒丟掉的那部分記憶。方晏初湊近了夢魘的耳邊輕聲道,你們魔族實在愚蠢,我只要稍稍放一點記憶給你們,你們就把它當(dāng)真了。 夢魘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起來,碩大的瞳仁中只剩下了一個針尖大的孔,他在方晏初的手下劇烈地掙扎著,雙手摳挖著自己的脖子: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 還是信過的,你們的場景做得不錯。誰教你的?蓬萊? 夢魘一族的記憶竊取術(shù)確實是天賦神通,這個幻境做得也十分精妙,如果身處其中的不是方晏初的話,恐怕就真的要信以為真了。 問題就出在了他是方晏初,是天道圣人。 凡物以己度人,試圖去探聽圣人的秘密,最后反而會坑到自己。 你怎么不去死??? 他那個并不負(fù)責(zé)的母親打醒了他。 天生人命,為什么死? 從那一瞬間他開始修道,他的道先于天地初生,方晏初的道就是圣人之道。 從這一點上說,并不是天道選擇了方晏初成為天道圣人,而是方晏初作為圣人初生,催生了天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到這兒了,舒服(*^▽^*) 第二十五章 (二十五)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夢魘這時候倒講起兄弟情義來了,挺著脖子不肯低頭。他算是看出來了,就算是在自己編制的夢里,這個天道圣人也不能如自己預(yù)料的一樣被隨意擺布。 方晏初對他的兄弟情義不感興趣,壓著他的頭也是為了保證他不會從自己手里逃出。他掐著夢魘的后頸把他從熱水流下拉出來,夢魘本身就跟夢境連在一起,所以被熱水燙得臉都通紅一片。 奇特的是,方晏初直面guntang的熱水,手上卻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你應(yīng)該知道的吧?我是被你強(qiáng)行拉進(jìn)夢境里的,我是對于夢境來說是無法cao控的外人,而你就不一樣了,你與夢境同氣連枝。方晏初使了個漂浮術(shù),讓夢魘飄在自己面前,強(qiáng)行壓著他走到巷子口,我破壞夢境,就如同破壞你的軀體。 夢魘猶然不信,道:夢境虛無,你想怎么破壞? 夢魘一族編制夢境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有邊界的,尋常人因為思維雜亂,因此夢境范圍碩大,很少有人能真正地找到邊界。話音未落,夢魘就被仿佛死死地壓在了透明墻壁上一樣,連臉頰都扁了一塊。 夢魘的瞳孔依舊如同針尖一般緊縮著,他突然醒悟到了自己的失誤,被他拉進(jìn)夢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位圣人。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 夢境的編制是建立在記憶上的。越是大能者,記憶越會紛雜不堪,有些甚至能在短時間內(nèi)遍覽世界,編織出來的夢境就越大,越大的夢境就越難以破解。 因此夢魘越是對付大能者,越能夠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 而方晏初只放給他一點點記憶,他能夠編制出來的記憶就這么大一塊地方,僅限于這個狹窄渺小的巷子和那個幽暗的房間。 就連那個花白頭發(fā)的女人,方晏初都沒有給她附上一張臉。 剛偷到方晏初的記憶時他有多興奮,現(xiàn)在就有多驚恐,他整日以夢為食,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出這段記憶里的漏洞。 方晏初的眼神根本就不像一個被父母虐待的十三歲少年,那個眼神是只有上位者才會有的眼神,自信、從容,眼底的一絲笑意里帶著嘲笑和憐憫。 聽說夢魘一族精神力量都很強(qiáng)大,方晏初輕輕挑起一邊唇角,輕描淡寫地說道,要不我們試試? 他從背后掏出半塊板磚,活動了一下肩膀,蹲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敲了敲邊界的透明墻壁:進(jìn)來得匆忙,你覺得我這塊東西怎么樣? 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摸出來的半塊轉(zhuǎn)頭,夢魘眼睜睜地看著那磚頭上還有從地上粘的泥土呢。紅泥燒成的磚頭被打碎成一面猙獰的斷面,凸起的斷茬不斷劃過透明墻壁。 他不怕死,只怕等死。隨著他的動作,夢魘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一條一條地割著,每劃過一下他都覺得自己要死了,剛緩過神來那種死亡的預(yù)感就更加深重地籠罩著自己。 你能不能換個快點的武器? 不能。 夢魘知道他在說謊,九天十地,凡是活得久的哪個沒見過龍游君的本命劍呢?你不是有本命劍嗎? 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應(yīng)和他的說法,方晏初的身上突然浮起兩條黑色的紋路,這紋路從他的兩臂騰起,繞過前后的皮膚,分別搭在了他的左右肩上,形成了雙龍繞柱的景象。 還不到你出來的時候。方晏初輕輕拂過那兩道紋路,把他們從皮膚表面按了下去。我跟它保證過,不會輕易讓它出手。 這么說天道圣人以身殉道實力大減的傳言是真的了?夢魘雖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卻能控制得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神不住地瞥向方晏初皮膚下的兩道痕跡,連自己的本命劍都要送進(jìn)身體蘊(yùn)養(yǎng)? 哦?你是聽誰說的?說著方晏初突然出手,他扔掉了那塊用來嚇唬夢魘的磚頭,轉(zhuǎn)而屈指成拳,中指直接突出在外,閃電一般地叩了一下透明墻壁。 這一拳沒什么威勢,卻打得透明邊界猛地顫抖了一下,夢魘的身軀都有些透明了。直到那一陣顫抖過后,夢魘才從突如其來的疼痛中蘇醒過來,他小口小口地吸著氣:我為什么告訴你? 方晏初的手輕輕拂過透明邊界,輕聲問道:剛剛不夠疼嗎? 閉了閉眼睛,夢魘咬著后槽牙道,疼是夠了,但是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夢魘一族的特點是高傲、孤僻,仗著力量的特殊性,從不與人結(jié)盟。只這一點哪怕在魔族中也算得上是個異類了。 為此方晏初當(dāng)初在冥火之災(zāi)期間沒少從落單的夢魘嘴里套情報,他們沒有戰(zhàn)友的概念,腦子里只有自己。 你不肯說,是因為那個人給你下了禁言咒嗎?方晏初問道。 是。夢魘被方晏初從墻上放了下來,方才的痛苦令他面如金紙,直到現(xiàn)在也恢復(fù)不過來,只能用虛弱的聲音回答。 方晏初輕輕敲了敲透明邊界,看著夢魘的臉色又白了一分,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你就別說了,我來猜吧。 說著他將夢魘放在自己面前,指著胡同口前面的一條街:我再放給你一點記憶,你可以把這個夢造的大一點,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他的手就像是有了魔法一樣,點一點面前的街道,街道就開始活起來了。穿梭的車流左來右往,街市上店面里開始飄出節(jié)奏分明的音樂,喧鬧的人聲像是按了開關(guān)一樣驟然響起。 夢魘走在方晏初前頭,既熟悉又陌生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熟悉是因為這里的一切事實上都是經(jīng)由自己的手編織出來的夢境,陌生是因為這里的一切都與現(xiàn)實世界有著微妙的不一樣。 夢魘在現(xiàn)實世界從來沒見過這些店面,他也敢用自己的性命擔(dān)保,這個世界上確實也沒有這么一個地方。 這里是方晏初的夢中世界,是根本不存在于世界的一角。 老板,給我拿一包這個糖。方晏初熟門熟路地鉆進(jìn)一家店,等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拿了一大包糖果。 那一大包糖果五顏六色,一顆一顆的分明地排布在透明的塑料包里。夢魘掃一眼就知道這糖不是一般的難吃,別說跟凌云殿自己家做的糖比了,就算是跟世面上賣的那些糖果比都難吃一百倍。 方晏初剝開一顆糖果,把紅色的糖果放進(jìn)嘴里咂摸兩下,拿著透明的糖紙鄭重地放進(jìn)口袋拍了拍:來一顆?那個人是魔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