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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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里江山圖之下,季千山說的一切話都將止于這個小小的書房。他的頭輕抵著方晏初的肩頭,像是經(jīng)過了長長的跋涉之后終于回歸家鄉(xiāng)一樣收斂了眉目,他絮絮叨叨地說自己一路上的見聞,時停時續(xù)。 本用不著他說的,方晏初魂魄歸位之后自然會收攏這其中的所有信息,然后他就會知道季千山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但是季千山一定要說,仿佛只有他說出來的才算是經(jīng)歷過了。 你的心魔好像叼走了龍游君的那根塵世木筆。智清身后跟著一只小小的黃雀走了進來,黃雀一進來就熟門熟路地落在窗上的橫梁上,兩只紅色的爪子互相交替著抓著橫梁。 方晏初的房間就連木頭都來歷特殊,這一根海黃的橫梁可比黃鶯兒自己家里隨便撿的木頭好多了。黃鶯兒在橫梁上落腳之后自如地在橫梁上蹭了蹭鳥喙,撲棱了一下翅膀安靜下來。 我知道了。季千山懶得搭理智清,更懶得因為心魔的事情搭理智清,眼睛半睜不閉地應(yīng)道,心道:黃鶯兒都知道在師父的房間里要安靜,怎么這和尚這么沒眼色。 跟智清一樣沒眼色的還有一個,那就是一只小小的脆弱的黑貓。雪崩的時候誰也沒顧上它,好在他是煞氣化妖,好歹又沾了一點方晏初的圣人之氣,好不容易才從雪堆底下把自己扒拉出來。環(huán)顧茫茫白雪,季千山和智清早就走了,不能不說,它那時候都有點絕望了,合著季千山把自己帶過來就是為了殺貓滅口。 好在黃鶯兒說話聲音夠大,小黑貓循著黃鶯兒的聲音找過去居然發(fā)現(xiàn)了季千山的身影。但是它不敢就這么上去找季千山,萬一季千山反應(yīng)過來把自己再扔回去怎么辦? 它就這么一直跟著黃鶯兒的聲音,一直跟到了雪原盡頭,眼看著黃鶯兒變成一只大大的鳥兒。它也是手賤,看見鳥就剎不住食欲,悄悄地跳到了黃鶯兒身上。 嘔小黑貓從黃鶯兒的羽毛中跌出來,胃里的苦水都要被它吐干凈了,嘔我有點有點,嘔暈機 媽呀!黃鶯兒再想著保持安靜也頂不住自己身上突然掉出來一個活物啊,而且這個活物還是自己的天敵,不第一時間逃命已經(jīng)是她依仗修為了,這是什么東西?! 直到這時候季千山才想起來自己從凌云殿里帶出去的還有一個別的,趕緊站起來,走到小黑貓面前蹲下,輕輕地拎起小黑貓的脖頸把它扔了出去。關(guān)上門之后拍了拍手,出了口氣:再晚一秒他就要吐在這里了。 智清在方晏初對面坐下來,從袖里乾坤拿出一只禁錮符結(jié)成的牢籠。牢籠上的金屬光芒已經(jīng)開始漸漸消退,其中有一部分還露出了一點黃色符紙的本色,趙婉婉的靈魂在籠中蜷縮著,少了兩只前臂的上身顯得有些脆弱,難以愈合的傷口處滴滴答答地流著淡綠色的鮮血。 你該替她解開煉魂術(shù)了。季千山的手指著門口,示意智清趕緊走,恨不得他離凌云殿越遠越好。 哦智清把牢籠放在桌上,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站到窗前用手指逗弄著黃雀,誘惑黃雀道,黃鶯兒施主,您想功力精進百年嗎? 呵呵。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冷笑,季千山抱臂旁觀,智清大師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您難道不記得這位黃鶯兒施主早就受過你的恩惠了嗎?黃雀可不是輕易就能成精的。 智清這才仔細地打量著黃雀,她實在太普通了,除了因為修為毛色格外鮮亮之外,跟這個世間的萬千黃雀沒什么不一樣的。唯有頭頂一撮白色的羽毛,讓她顯得格外靈動。他仿佛記起了跟這個黃雀的一面之緣,但時間又太久了,他有些不確定:你是昆侖河畔的那一只小雀? 是是是!黃鶯兒不住地點頭應(yīng)道,但是黃雀狀態(tài)下的她不能說話,只能以傳音入密的方式讓智清知道,是您點化了我!我一直都很感激您! 智清的回答是難得地摸了摸鼻子,黃鶯兒的眼神太熾熱了,讓他心中升起少有的愧疚。因為智清記得她并不是因為記得自己點化了什么東西,有段時間他熱衷于點化各種生靈,像頑石草木之類的玩意兒他都曾經(jīng)試著點化過。 他之所以記得黃鶯兒是因為那時候他正在跟一位蓬萊的女仙同游昆侖,這只黃雀正巧落在女仙的肩上。 美人靈鳥當(dāng)?shù)靡桓比碎g美景,不入畫是個遺憾。 智清作完畫之后,一邊將畫送給了女仙,另一邊隨手一點靈光賜予了黃雀。 他手托佛珠,暗道一聲佛號:不過是隨意為之罷了,施主不必掛懷。 季千山看著他倆一來一回,雖然他不知道黃鶯兒到底給智清傳遞了什么消息,但是以黃鶯兒平時的表現(xiàn),用頭發(fā)想想也知道黃鶯兒說了什么。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人能理解黃鶯兒對智清的感情,那季千山必須得算一個。說是愛情其實并不完全,但也不止是雛鳥情節(jié)而已。沒有成精之前的生靈僅憑本能活動,腦內(nèi)混沌一片,既不記得過去也看不見未來,就像在大霧天里走路一樣,前后左右都是霧蒙蒙的。 只有他是破開迷蒙的一點靈光,指引著自己從迷霧中走出。看著自己世界中唯一的這一束光芒,你怎么舍得不愛他?怎么舍得把他拱手讓給他人呢? 但是他又比黃鶯兒幸運得多,因為方晏初不是智清,他不會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而是會放慢腳步,伸出手來,讓他的溫暖觸手可及。 季千山回望一眼方晏初,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絕對會追上你的,哪怕一千遍一萬遍。 第五十七章 (五十七) 就連方晏初也沒有想到自己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醒過來: 陸敬橋提著劍追殺一只四處亂跑的黑豹,黑豹嘴里還叼著一根蘸滿墨汁的塵世木筆;智清和一只黃雀眉來眼去暗送秋波;桌上待解開煉魂術(shù)的一個魂魄奄奄一息;他們家那只煞氣化形的小黑貓吐得昏天暗地,一邊吐一邊大罵季千山不是人。 季千山呢? 季千山煮著一杯奶茶,nongnong的鮮奶,醇香的茶葉,混在小火上細細地熬煮,熬到整個屋子都溢滿了奶香、茶香。香氣像是會呼吸的美人,一呼一吸間吞吐著,像是層層疊疊的波濤,一層疊上一層去,被堆疊得厚重飽滿。 千山方晏初輕輕道。 師父!季千山一下子扔下攪動奶茶的勺子,叮當(dāng)一聲,勺柄碰到鍋沿。他沖上來扶住方晏初的身體,抵住他的額頭,深深望進方晏初的眼底,師父,你感覺怎么樣? 嗯。方晏初笑了笑,盡管臉上還帶著一絲蒼白和虛弱,但眼里卻閃爍著溫和的光芒,辛苦你了。 他頓了頓,滿室茶香綴滿他周身,黑色大氅下籠罩著玉一樣的肌膚,肌膚上詭異的紋路一閃而過,繼而緩緩地拼成了一條游動的龍,黑龍銜著珠子盤在他身側(cè)。他眼中帶著季千山熟悉的神色:我回來了,好久不見。 仿佛是太過震驚,季千山瞳孔猛縮,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捏住褲邊,像一只緊張的小麻雀,不敢置信地問,師父,是你嗎? 不過區(qū)區(qū)一千年而已,他笑著,你就不認識師父了嗎? 季千山茫然地看著方晏初,好像剛從一場大夢里醒過來,眼神漸漸聚焦他才感覺到了真實。他捏住方晏初的大氅,他捏得那么用力,幾乎要將衣料捏出褶皺。他想擁抱一下方晏初,又升不起伸出手的勇氣,喉嚨中仿佛塞進了一塊堅硬的冰,張了幾次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萬里江山圖好像包裹著他,令他紛繁的心聲都化為寂靜,凌云殿成為他遙遠記憶中的一角。 不止,不止一千年啊他握著方晏初的肩膀嚎啕大哭,師父,不止一千年 不止一個一千年。 季千山閉上眼睛,guntang的液體劃過臉頰。他低下頭,用自己全身的力氣擁抱方晏初,在他的大氅上落下一個個顫抖的吻。 他背負著方晏初終將死亡的命運,不停地用自己的性命重開這個世界線。 他像凡人打游戲一樣不停地闖進這個世界,不停地追逐著方晏初滅亡的腳步,自己獨自一人面對這樣的境地,已經(jīng)是第一千二百一十八個一千年了。 我以為還要等很久很久 季千山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在一千二百一十八個輪回里,他幾乎已經(jīng)麻木了。例行公事一般的從血海中重生,尋找各種接近方晏初的方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死去又在血海中重生。他幾乎要想:這個世界有什么好的?我為什么還呆在這里? 但每次只要一想起方晏初必死的結(jié)局,他都會覺得心痛難當(dāng),都會忍不住再一次將世界線拉回原點。 他說不出來為什么,愛很少屬于語言,它生長在季千山心里了。它長在季千山永不遺忘的那萬年時光里,長在方晏初投向他的每一個笑容里,像繁蕪的雜草一樣長在這個世界的角落里了。 方晏初從沒讓他等過什么,只有這一樣,他卻等了這么久也沒等來。 不會再等了。季千山拍拍方晏初的背,另一只手騰出來朝橫梁上的黃鶯兒招了招手:黃鶯兒,過來。把小鹿和周算了,就叫小鹿吧。 啾 黃雀開心地叫了一聲,聲音中不乏稚嫩。黃鶯兒智商不高,但她的直覺非常強大。她好像把自己變成了一千年前的那只黃雀,依然用稚嫩的聲音陪伴在方晏初季千山兩個人身邊。 師,師父,季千山改痛哭為抽泣,抓著方晏初的手叮囑道,別叫那只豹子進來。 好。季千山答應(yīng)道,剛想囑咐黃鶯兒一句,黃鶯兒已經(jīng)一支穿云箭似的沖了出去。黃鶯兒居高臨下,早看到季千山中途停住了哭,眼珠滴溜溜亂轉(zhuǎn),一看就知道沒想好事,干脆連聽都不聽,直接飛了出去。反正圣人老爺是最容易討好的,搞定了圣人老爺就相當(dāng)于搞定了季千山。 不一會兒,陸敬橋就從外面沖了過來,抓住方晏初的手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跪下就開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訴苦:小師叔,你可醒了!?。∧悴恢?,您可嚇?biāo)劳絻毫耍?/br> 什么徒兒?方晏初就這么一個正牌徒弟在這呢,沒看著嗎? 陸敬橋這一千年雖然名義上拜的是玄天君為師父,但是玄天君早一萬年就沒了,他的法術(shù)功法都是方晏初教的,心里早就把方晏初當(dāng)成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師父看待了。脫口而出一聲徒兒其實也沒多想,也根本沒想要糾正。 直到他挨了季千山一腳,看著季千山凌厲的雙眼,還有干嚎不掉淚的做派,陸敬橋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下一句就把自己掰了過來。 小師叔!陸敬橋不會季千山那么真實的嚎哭,也不會偷偷摸摸地掉眼淚,只能在匍匐在方晏初腳下,指著外面的黑豹告狀,那天我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滿地鮮血,那只黑豹就在您身邊,他肯定就是傷害您的兇手。 被指控人黑豹還沒來得及說話,季千山已經(jīng)轉(zhuǎn)身厲聲道:你胡說! 我沒有!陸敬橋堅持道,他識時務(wù)歸識時務(wù),但是涉及到小師叔的人身安全問題一步也不會退讓,不信就把那只黑豹叫過來,現(xiàn)在他爪子上還有血呢,還有牙上也都是血。 季千山咬咬牙,轉(zhuǎn)身又去看方晏初,可憐兮兮的眼神里瞬間蓄滿了淚水,他啞著嗓子道,師父,我保證那只豹子肯定不會傷害您的,但是我也不想您召見那只黑豹。師父~ 撒嬌也沒用了,黑豹已經(jīng)跟著陸敬橋進來了。這只黑豹生得異常漂亮,陽光之下一點雜色都沒有,流線型的身體上映射著光,顯出近乎五彩斑斕的色彩。長長的尾巴上在身后緩緩?fù)闲?,柔軟的爪墊落在地上一絲聲音也沒有。黑豹湊上來,用腦袋輕輕蹭著方晏初的手,輕柔地發(fā)出一聲:喵~ 喵? 喵??? 季千山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地看著黑豹。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季千山心里門清。這只黑豹就跟他們凌云殿的那只小黑貓一樣的,是煞氣凝結(jié)而成,他自己的心魔附身其上。 他是會說話的?。?! 而且就算黑豹橫骨未化,現(xiàn)在還不能說話,那叫出口的也不能是喵?。〔蝗缓诒谪堄惺裁磪^(qū)別? 黑豹就像是沒看見季千山似的,優(yōu)雅地伸出前掌搭在方晏初的膝蓋上,伸長脖子用自己頸側(cè)的毛去蹭方晏初的手,一邊蹭一邊繼續(xù)毫無節(jié)cao地喵喵喵。 季千山幾乎是一剎那就明白了,問題不是出在黑豹上,問題出現(xiàn)在黑豹身上附的那只靈魂。 那是他的心魔。 撒嬌賣萌是季千山的強項,他的心魔自然也信手拈來,更何況,他的心魔因何而生?在一千二百一十八個輪回里,他每一次都能見到自己的心魔,始終都是一千年前的模樣。 心魔在鏡子里滿身鮮血,斜靠在鏡子上捂著胸口慘淡地笑,笑容里有一絲嘲笑。他就是心魔,心魔就是他,心魔嘲笑他也是自嘲,心魔問季千山:你也覺得千年前的自己很難看? 有多難看呢? 不就是封印了圣人的記憶,以致天劫降臨嗎?萬劍穿心,無數(shù)刀劍化作人形撲上來吞噬啃咬他的軀體,而游龍劍作為萬劍之祖始終沉睡在昏迷的方晏初身側(cè)。 方晏初沒有因天道召喚而傷害他,卻也沒有站起來保護他。萬劍穿心的季千山守在昏迷的方晏初面前,生怕自己吐出來的血臟污了他的身體,反反復(fù)復(fù)地將鮮血咳在他身邊,眼淚也不敢輕易外流。 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有季千山的師父方晏初了,世間只有龍游君。 他將在血海深處度過漫無邊際的一千年,從血海中凝聚魂魄與rou身,再從血海中爬出來尋找他一千年前親自封印在這里的東西。 怎么能輕易讓給別人? 季千山眼珠一轉(zhuǎn),握住方晏初的手巧妙地晃了晃,躲開了來自黑豹的親近。掛上親切的笑容,他伸手攬住黑豹:師父,這黑豹還挺親近您的。輕輕撫摸著豹子的耳朵,笑意逐漸加深,他又說道:你看這只黑豹連話都不會說,沒開靈智的生物就是這樣,還不如小黑貓通靈性呢。 感受到手下的豹子肌rou繃緊,他下意識地手上用力,附在黑豹耳邊道:你不是喜歡裝嗎?讓你裝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