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不耐煩地瞧了一眼白明，又道：“好了，別愣著了，光顧著聊天，今天的活你開始干了嗎？”

    白明連忙站直身子，他腿彎得太久，這猛地一起讓他的膝蓋發(fā)麻，像是觸電似的，他艱難地回到座位上，一手整理著文件，另一手不停揉著小腿。

    他心中還是琢磨這事，沒能忍住，問道：“老師，您說要是我找到了證據(jù)，或者拿到了口供，代表咱們法院去向檢察院申請翻案，再交由公安調(diào)查，這樣可行性大嗎？”

    話音剛落，一支鋼筆朝著他飛速而來，這讓白明嚇得連帶椅子立馬往旁邊一躲，那支筆恰好打在了他身后的墻上，砰的一聲，直落在地，他呆住了，雖然意識到這筆的飛行軌跡并沒有真正打向自己，不過他還是嚇了一大跳。

    鄭燁氣憤地吼道：“少攪入這趟渾水，就憑你個新來的助理也能代表槐安區(qū)人民法院？不是每一件案子你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先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再說！”

    白明眨著眼，驚慌失措，自己只是提個建議，卻沒想到鄭燁會如此憤怒，他連忙撿起筆，心中略有愧疚，剛要開口道歉，只聽門外一人溫聲說道：“怎么不可以？”

    他一愣，回頭一望，看向那朱漆木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輕邁步伐，踏入屋內(nèi)，他穿著檢察院的淺藍短袖，袖扣一一挽好，沒有任何褶皺，腕上別著精致的手表，那雙皮鞋油光發(fā)亮，如濃墨般漆黑。

    男人的模樣看著比白明年長三四歲，他頭頂抹著發(fā)蠟，也帶著一副與鄭燁相似的黑框眼鏡，鏡下是一雙如水的眼眸，他笑得很淺，清淡的氣質(zhì)無可挑剔，舉手投足間，又帶著溫潤如玉的翩翩風(fēng)度，很是優(yōu)雅，他側(cè)過頭，對白明禮貌一笑，又將目光投向前方。

    白明愣在原地，甚至都忘了以笑容回應(yīng)。

    “錢科長怎么有空來了？”鄭燁瞧這人進來，態(tài)度截然相反，陰陽怪氣道。

    那人將白明手中的筆接過，接著放在鄭燁面前，“鄭法官這么叫我可受不起，您是前輩，我是晚輩，喊我名字就好，我路過門廊，聽到您在訓(xùn)斥白助理，便想進來問問多半月前的長春路人質(zhì)挾持案，進行的怎么樣了？”

    鄭燁沒有看他，低著頭繼續(xù)翻著卷宗，左手指向白明，沒有個好臉色道：“沒什么進展，有消息我第一時間讓我的助理知會市檢察院?！?/br>
    那人扭頭，再次看向白明。

    白明立馬站起身，跟著說道：“科長您好，有消息我會替老師告訴您的?！?/br>
    “那有勞白助理了，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都可以來找我。”那人依舊保持著標(biāo)準(zhǔn)的笑容，徐徐走出房間，將屋門輕輕關(guān)上，幾乎沒有出聲。

    “謝謝科長，您慢走?！卑酌魑⒕弦还犇悄_步聲漸漸變?nèi)?，他雖已能確認此人的身份，卻還是轉(zhuǎn)身低聲問道，“老師，那是檢察官嗎？”

    鄭燁不假思索道：“江州市人民檢察院偵查監(jiān)督科的錢衡，剛當(dāng)上科長，你見過的。”

    “我見過嗎？”白明對這人并無任何印象，一頭霧水。

    見他這般疑惑，鄭燁補充道：“研討會，也就是你和陸吾調(diào)整大屏幕那次，那不是市里公檢法的人都來了嘛?！?/br>
    這一提醒，那日的場面又在白明腦海中演繹了一遍，他沒想到錢衡那時也在現(xiàn)場，而他卻毫不知情，甚至剛才還泰然自若地和錢衡打著招呼，要是他早知道這事，怕是又要尷尬到臉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白明連忙喝了口水，想要緩解這份不適感，可熱氣早已不再冒出，這口涼水喝得他也不太舒服，想到剛剛鄭燁的態(tài)度，他又小心問道：“老師，您和錢科長關(guān)系不好嗎？”

    “怎么個說法？”

    “感覺您好像不太想理他?！?/br>
    “我已經(jīng)盡力克制我的情緒了，有這么明顯嗎？”

    白明：“……”

    鄭燁沉默了，隔了許久才又道：“他以前不過是個年輕的檢察官，要是你做個什么事都被一個不懂的人指指點點，過不了多久你也會反感，錢衡就是這樣，斷斷續(xù)續(xù)監(jiān)督我好些年，也是靠他這么樂此不疲地工作，落了個積極認真的稱號，才混上這科長吧?！?/br>
    這么聽下來，白明倒覺得二人都沒有什么錯，錢衡對自己的任務(wù)認真負責(zé)，鄭燁討厭錢衡的理由也確實情有可原，司法機關(guān)就是這樣各司其職才能保證每件案子最大的公正。

    鄭燁繼續(xù)說道：“不過多多少少還有些別的原因，都是些陳年舊事，不值一提?！?/br>
    白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坐下，埋頭工作，想來他們二人關(guān)系如此僵硬，若是不出意外，以后法院與檢察院之間的交接工作，應(yīng)該都是由自己兩頭傳遞了。

    不過他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氣餒，至少他可以聽出，若是自己找到了證據(jù)，檢察院還是愿意幫助自己翻案的，他默默地笑了，笑得很燦爛，像個啞劇演員。

    13、空調(diào)

    論下班時間，蛋糕店的其他員工會比白明早兩個小時。

    衛(wèi)東在臨走前檢查了遍爐火的開關(guān)，又把后廚鎖好，收起圍裙和手套，輕拍著白明的肩膀，問道：“白明啊，一轉(zhuǎn)眼你都來這兒工作一個多月了，等半年后的合同到期，你還續(xù)約嗎？”

    白明熟練地在收銀臺上cao作著，有些拿不定注意，這里離家不遠，還有衛(wèi)東這一群親切的同事，平時偶爾也能碰到陸吾來照顧生意，與自己聊聊天，雖然經(jīng)常忙到深夜，但對一向樂觀的他來說，這樣的生活是可遇不可求，是無可挑剔的，他已是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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