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轉(zhuǎn)過身，背對車子，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洶涌的情緒，聲淚俱下，“白法官，你也看見了，自從平兒走丟以后，平兒媽就精神失常了，她總是把各種年輕人看成是平兒，我攔也攔不住，她今天晚上非要哭著鬧著要見平兒，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想要來找陸吾警官幫忙?！?/br>
    他哭得喘不過氣，每說一句話，冰冷的空氣都會被他倒吸入肺中，可這涼意比起心里的痛處，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白明鼻尖一酸，視線逐漸模糊，這起拐賣案已經(jīng)毀了太多的家庭，這只不過是其中一家，還有其他的家庭在日夜煎熬，殷切盼望著他們孩子的歸來。

    高平父親全身顫抖，他像是沒有了力氣，雙腿一軟，跪在了白明面前。

    白明大吃一驚，急忙伸出手去攙扶他的雙臂，“您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啊?！?/br>
    “白法官，求求你，求求你幫幫忙，救救平兒，救救我們?。　?/br>
    男人就是不起身，似乎將全部的哀求都放在了雙膝上，他嚎啕大哭，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磕頭。

    白明使勁向上拉起，慌忙道：“地上涼，您先起來說話??！”

    “白法官，求求你了?！蹦腥颂殂魴M流，再也不顧行人的駐足觀賞，自己的面子在兒子性命前一文不值。

    昏暗的燈光拉長他的影子，白明連連點頭，將他從地上用力扶起，“我會的，我一定會竭盡全力還你們一個真相。”

    大雪仍在下著，沒有減小的趨勢。

    123、無望

    目送車子離開后，白明靜靜地站在大雪之中。

    高平父母的出現(xiàn)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那空空蕩蕩的心一時間被瑣事全部堵滿，好似走在狹隘的關(guān)口，明明前方是即將豁然開朗的桃花之源，可突然來的一場天崩地裂，將所有的光線全部泯滅，而他自己也被掩埋在巨石之下，動彈不得。

    或許是因為魏蘭與自己長得相似，他雖然沒見過那個女人，卻總為她的死亡黯然神傷，他也替魏峰的罪孽感到不值，替周良的失蹤感到后怕，他親耳聽見了丁飛遇害的過程，又再一次瞧見那具腐爛的尸體，他知道了賀玉的經(jīng)歷，知道了秦薇的過往。最后，他又見到了第一名被拐兒童高平的父母。

    這里的每一個好人，每一組家庭本都該美好地生活著，每一個壞人，每一樁案件也都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可那些受害者卻被他人輕易殘害了性命，剝奪了權(quán)利，踐踏了尊嚴，法律保護不了善良的人，也無法阻止罪惡的手。

    而他自己，作為人們口口聲聲提起的法律工作者，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罪行的發(fā)生，自己攔不下，救不了，無能為力。

    案件又一次走到僵局，仿佛背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著事情的發(fā)展，那雙手的主人藐視高堂，蔑視律條，將公檢法玩弄于股掌之間，一次又一次戲耍著司法系統(tǒng)。

    白明看向江對岸的高樓大廈，明明現(xiàn)在的江州早就不是之前的罪惡之城，為何還有如此多混亂不堪的惡行。

    他天真地以為這座城市已經(jīng)把一切都暴露于光明之下，但他這才后知后覺，黑暗里仍有數(shù)不盡、拔不凈的毒株，正在角落里肆意蔓延。

    沉重的失落感如同漫天降下的大雪，落滿他的肩頭，他無望地看著雪光相融的江面，心里再無半點希冀。

    “小白！”

    一聲親切的呼喚從身后傳來，白明回過頭，只見陸吾焦急地沖出飯店大門，看到自己后才安下心，又一路小跑到面前。

    陸吾抓起他的雙臂，擔憂道：“小白，你怎么一句話都不說就跑了出來？外面這么冷，快跟我進去。”

    他剛要牽起那只手，只聽白明輕聲開口，如隨風潛入夜里的薄雪，無聲地滋潤天地萬物。

    “陸警官，你聽說過高平吧?！?/br>
    陸吾全然一怔，看著喪氣的白明，“聽過，怎么了？”

    “他有下落了嗎？”

    白明站在原地，任憑這名警察拉著自己本就沒有溫度的手，而他的語氣，也似乎降到了冰點。

    陸吾捂住他的雙手，回道：“還沒有。”

    這答案也在意料之內(nèi)，白明一言不發(fā)。

    “為什么突然問起……”話說了一半，陸吾突然一驚，連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是不是他父母又要過來？我一直在處理公事，竟然沒有留心電話?！?/br>
    “不是你沒有留心，是你的手機沒電了……”白明失落地應(yīng)著，“忠叔打給了我，我已經(jīng)見到高平的父母了?！?/br>
    陸吾深知那對夫妻的情況，一個對警方不滿，一個又精神失常，不過他能理解夫妻二人的心情，因此不論他們找來多少次，他依然能夠心平氣和地勸導，只是這項艱巨的任務(wù)落在了白明的肩上，他這才明白了眼前之人的反應(yīng)。

    他心中隱隱不忍，他不想讓他的小白承受任何戾氣。

    “小白，他們情緒比較激動，說話可能過分了些，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傷心。”

    白明搖了搖頭，“他們沒有兇我，就算他們沖我發(fā)了脾氣，我也不會介意的，這么多年了，尋子的希望實屬渺茫，我要是他們，心中的痛處估計也難以忍受。”

    說著，他緩慢抬起頭，那雙眼眸著實迷離，無法聚焦，像是困住了太多的情緒，歉疚、酸楚、同情、無助在這一刻透過眼神全部散發(fā)而出，盡管他的手掌已被搓熱，可他的心依舊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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