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采玥橫他一眼，收回跺在他腳面上的繡鞋，望著院中大紅花燈、絲帶，黛眉微擰：“這是要做什么？”

    “八月十六，玄冥衛(wèi)指揮使，忠毅侯裴大人大婚?！毙l(wèi)九皋笑著，環(huán)顧四周，視線重落回袁采玥面上，“別莊是裴大人的，這回你總該信了吧？”

    對，除了裴大人，誰還會有這樣通天的本事，把他們好生生安置于此，誰也不敢來打擾？

    當年剿除倭寇，裴大人還沒當上指揮使。袁采玥永遠忘不掉對方曾在她面前，冷冰冰割斷賊人脖頸。

    記得蓁蓁還問過，那天救下她的大人是誰，幸好當初沒告訴蓁蓁，否則這個傻

    姑娘如今在京城，為報恩，撞到裴大人手里怎么辦？

    “我記得你說過，滿朝文武，數你同裴大人關系最好，情同手足，對吧？”袁采玥雙臂環(huán)抱，睥他一眼。

    “對！”衛(wèi)九皋連連點頭，“所以我親自布置這些，慶祝他大婚之喜，是不是很講義氣？”

    衛(wèi)九皋一臉期待等著她夸贊，卻聽袁采玥漫不經心問：“那你告訴我，裴大人為何要救我們？

    他，或者你們，想利用袁家做什么？”

    “這我不能告訴你?！毙l(wèi)九皋別開臉，怕自己一沖動，壞了裴硯什么好事。

    “果然被我猜對了，你們就是要利用袁家?！痹色h冷冷掃他一眼，回身往屋里去，背對著他道，“以后別裝作對我一往情深的樣子，同我們袁家做生意，先擺在臺面上談！”

    “誒？我不是！”衛(wèi)九皋急急追上去，反駁道，“我沒利用你，也沒騙你?！?/br>
    哐當！房門帶起的風拂在他面門，重重關上。

    “袁大小姐?！毙l(wèi)九皋拍門，想要補救，試探著問，“你就不問問，裴大人要娶的是哪家姑娘？”

    裴大人娶哪家姑娘，與她何干？那姑娘就是再可憐，她也沒本事救人脫離苦海??？不止她不行，就連皇帝老子也不敢再搶裴硯的人吧？

    “哦，那就請九爺告訴我，究竟是哪家姑娘如此不幸??？”袁采玥隨口順他的話問，卻并不上心，撈過金算盤，撥動得啪嗒作響。

    不幸？衛(wèi)九皋拍門拍到一半，收回手，摸摸險些被門夾到的鼻尖，訕訕應：“算了，你不想聽，我不自討沒趣了?！?/br>
    他還是不要火上澆油的好。

    八月十五，天色漸暗，灰藍天幕上掛著一輪清寒的月。

    忠毅侯府住院的燈又點亮，青鋒抱著一只帶鎖的精致小箱籠，將箱籠和鑰匙交給裴硯。

    “大人，九爺送的賀禮到了?！?/br>
    裴硯掃一眼，示意他放到羅漢床頭。

    咚地一聲響，沉甸甸的。

    上了鎖，以他對衛(wèi)九皋的了解，不是能見人的東西。

    “退下?！迸岢幍愿馈?/br>
    待青鋒離開，合上房門，照例去盥室準備藥浴。

    咔噠一聲輕響，裴硯擰開鎖扣，打開箱籠，是一箱畫冊。

    溫府正院，李氏捧著一方藍布包，遞到秦氏面前：“母親，這個是您交給蓁表妹，還是我去？”

    溫琴心不肯向裴大人求情，不肯救溫旭，李氏心里怨過，可明日溫琴心便要嫁去侯府，往后的日子勢必比她還艱難。

    同為女子，她心下不忍，哪怕只是替身，若溫琴心能依著裴大人，服侍妥帖，日子也能好過些。

    當初她嫁給溫旭前，尚有阿娘私下叮囑教導，溫琴心卻什么也沒有。

    “是什么？”秦氏放下茶盞，懶懶問，隨手揭開布包一角，眼神微閃，抬眼望向李氏笑道，“你倒是會做好人，可她早在忠毅侯府留宿過，早沒了清白?！?/br>
    說話間，她拿指骨叩叩布包里的畫冊，輕蔑道：“拿回去吧，她用不著?！?/br>
    “是?！崩钍习祰@一聲，不敢違逆。

    內院中，紫薇花幾乎全然凋謝，只剩下零星緋色點綴深碧的葉子。

    花樹后，一架長梯搭在檐角，溫琴心跟在溫曦后邊，爬上屋頂，各捧一枚拳頭大的酒壇，坐在屋脊上。

    淺淺酒香之外，能聞到園中早開的桂花香氣。

    兩人中間的粉彩瓷碟中，擺放幾枚月餅，疊放成寶塔狀。

    溫曦拿胳膊肘碰碰溫琴心，眼睛卻望著月光：“這酒不醉人，喝完早些睡，三日后，我等著你回門。”

    “曦meimei，多謝你陪我?！睖厍傩膫仁淄?，美目微濕。

    溫曦知道她是替身，卻不知她的打算，明日過后，不知何時才會再見。

    待嫁的日子，因溫曦在，過得輕松許多，溫琴心很感激。

    聞言，溫曦抬手，仰面飲一口酒，豪爽地拿衣袖擦擦唇角酒漬，隨即側過臉望她。

    “蓁表姐，對不起?！睖仃仨朽邷I，唇角卻含笑，“爹娘、哥哥、嫂子都該向你道歉，可我沒辦法要他們認錯。我?guī)退麄冋J錯，替他們道歉，只愿jiejie忘掉所有不開心，往后每一日都過得極好?！?/br>
    “好，我會努力過得很好?！睖厍傩暮ΡП^而松開，以袖掩面淺飲一口，望向天邊寒月。

    沒人能替別人道歉，她不記恨溫家，也不會救溫旭。

    明晚過后，她便能回江南，同爹娘和jiejie團聚，師父若同意，她便開一間醫(yī)館，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很期待。

    翌日清早，天未亮，溫琴心便起身梳妝。

    鳳冠和嫁衣繁復華美，是數日前，青鋒送來的，甚至沒改動過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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