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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蘭騎士走了之后，我還在反復(fù)想著他的話。

    我想起我的身體昏迷的時候，我所看到的那些情景——弗洛里安抱著我痛哭。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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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晚餐時用把餐刀插進(jìn)自己的脖子。

    可惜我沒被培訓(xùn)過，不知道插脖子不是隨便插插就能鮮血四濺立刻死掉。

    115

    弗洛里安在我面前鞭打給我打掃房間，送來叁餐的女仆，那個挺面熟的，和我說我回來后他們的處境就會好起來的女仆。

    我求弗洛里安來打我。弗洛里安說他從今天起不會打我。從今天起，我的房間會一直留一個女仆看守，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就把輪值的女仆的rou剃下來給我吃。

    我看著那個后背鮮血淋漓的女仆，哭了，然后笑了。我想羅蘭騎士說錯了：難道弗洛里安經(jīng)受過這些嗎？他吃過誰身上剃下來的rou了？

    他沒有。

    他也沒被囚禁過，沒被天天鞭打然后澆鹽水，沒有被強暴過，沒有毫無自我地侍奉一個人，沒有一直不停地付出付出付出然后終于有一天付出不下去的時候被要求必須繼續(xù)付出付出付出。

    我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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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醫(yī)生認(rèn)定我是被侯爵威脅要喂我吃人rou的話惡心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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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里安認(rèn)定他可以把我改好，就像修剪園林一樣，把不該冒出來的枝條剪掉，只讓植物朝著他所希望的模樣生長。他認(rèn)為我曾經(jīng)那么順從省心過，現(xiàn)在我雖然變得叛逆而固執(zhí)，但他可以把我變回去。我曾經(jīng)能做到的一切，我一定可以再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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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了真正像模像樣的囚禁生活?？词匚业钠腿撕褪匦l(wèi)開始明確拒絕和我交流。弗洛里安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另一項特權(quán)：和我說話。

    一開始，他讓自己成了那個唯一能使我痛苦的人。到如今，他想讓自己成為那個唯一能使我開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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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指望我能自己殺死自己了。我指望弗洛里安殺了我。

    120

    這次弗洛里安過來，我迫不及待地把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羞辱他的話都扔過去。我說他是個娘們唧唧的私生子，他媽是國王的婊子，他從小到大父母都沒過去看他一眼。他曾經(jīng)出于信任我告訴過我的那些痛點，我都狠狠踩上去。他是他爸唯一的兒子，但最高也只封了個侯爵。他爸喜歡他，但更喜歡自己血統(tǒng)更高貴的婚生子。大伙怕他威脅王儲的地位，都阻撓他建功立業(yè)。全世界都知道他打仗很厲害，他渴望上戰(zhàn)場，可他祖國的大臣們卻希望他是個草包，在戰(zhàn)場上當(dāng)個吉祥物振奮一下士氣就夠了。我嘲笑他，他以為我以前真的尊敬他嗎？不。他覺得自己被奉承的人包圍，廢話。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讓人看不起的人。大家都只是害怕他，從來不尊敬他。大家在乎的是他的錢和他的權(quán)，而不是他這個人。我說幸好他長得不錯，要不然那些上他的床的男人都得吐了不可。我說他該慶幸他有這樣一張臉，卻托生成國王的私生子，而不是賤民的私生子。因為如果他不是貴族，他就是生來該被人糟蹋的貨色，當(dāng)婊子的料。他會和他媽一樣，變成別人的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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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里安沒生氣到殺了我。

    他把我捆起來，告訴我好好記住挑釁他的下場。他喂了我春藥，讓女仆按時給我喂水，走了。

    122

    我在一個小時后徹底失去理智。我去求女仆來捅我屁眼，嚇得她爬到桌子上去了。我接著求她去找弗洛里安，讓他過來cao我。我說我錯了，我再也不挑釁他了。我痛哭流涕，上面和下面一起嘩啦啦流水。

    女仆從桌子上跳下來，給我喂了水。她安慰我她托人去通知弗洛里安大人了。

    反正我是生生挨到藥勁過去的，弗洛里安沒過來。

    123

    做仆人的要相信主人，做臣民的要相信領(lǐng)主，做士兵的要相信長官。

    相信的意思就是，士兵受死是死得其所，臣民受刑是律法公正，仆人受罰是小懲大誡。因為主人、領(lǐng)主、長官是比仆人、臣民、士兵更睿智，更優(yōu)秀，更有決斷力的人。

    但我想，他們其實并不明白他們決斷了什么。

    124

    弗洛里安決斷給我生不如死。

    125

    有一天，我聽見兩個人經(jīng)過我的窗口，高聲談?wù)撝钕碌挠喕閮x式。

    我本來納罕王儲怎么突然訂婚了，和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守著我的女仆哆嗦著手去關(guān)窗戶。

    我阻攔了她。她不敢看我。我繼續(xù)聽下去，發(fā)現(xiàn)他們說的殿下是弗洛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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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仆在她換崗前一直在哭。她覺得她要被侯爵做成烤rou片了。

    不是侯爵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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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里安當(dāng)天下午就出現(xiàn)了。

    “既然你都是殿下了，”我對弗洛里安說，“怎么能還讓這里的人叫你侯爵呢？”

    “他們是在說謊，故意過來折磨你?！备ヂ謇锇舱f，“我已經(jīng)把他們抽一頓鞭子趕走了。我不是殿下，沒有訂婚。當(dāng)時那個女仆嚇壞了，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釋，因為我禁止她們和你說話?！?/br>
    哦。我本來什么也不想說，但想著那個覺得自己要完蛋的女仆，勉強開口了：“我信了。既然她沒做錯什么，您不會懲罰她吧，殿下？”

    “托馬斯，如果你愿意走出這個房間，你可以保護(hù)任何你想保護(hù)的人?！?/br>
    “如果我真能走出這個房間就好了?！?/br>
    “你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

    “你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看在我勤勤懇懇侍奉你這么些年的份上，請——”

    “你為什么就不能繼續(xù)侍奉下去了？”

    “因為我怕我有一天會忍不住殺了你?！蔽铱聪蛩拔覟槭裁丛谀愠稣骰貋頃r那么冷淡？不是因為我知道你要娶妻，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好想殺了你。”

    128

    我知道弗洛里安什么都沒做錯。

    他做了他們那種人習(xí)以為常的一切，不算特別好，也不算特別糟。他非常無辜，非常費解，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他不知道我內(nèi)心深處被他撩撥起多么僭越，多么大膽的念頭。他不知道他多少次讓我感覺那些念頭是可以實現(xiàn)的，接著又多少次告訴我，不可以。

    他不知道那讓我很痛苦。他不知道那讓我憎恨他。

    他只是理所當(dāng)然地希望我一直保持著那個他喜歡的形狀。如果我不能保持，他就幫我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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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里安準(zhǔn)備來強jian我的腦子了。

    今天他過來時，帶了一支藥水，命令我喝掉。

    那是一種金色的液體，喝起來有種苦澀的清香。我喝完后立刻覺得頭暈，好像喝醉了一樣，可同時我覺得我的頭腦很清晰。我看到弗洛里安坐在我面前，我不明白他為什么眉頭緊鎖，一臉嚴(yán)肅。他問我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大笑不止，這什么話，為什么要問我這種問題？我說我當(dāng)然記得啦，我是您的托馬斯啊。

    我知道他喜歡聽“您的”。他的眉宇果然舒展開。

    ……他是誰？

    我茫然地看著我面前坐著的男人，他很面熟，但我想不起他的身份。他握住我的手，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知道我肯定和他關(guān)系匪淺。

    “你是誰？”我問他。

    “你覺得我是誰？”他問我。

    我努力地想著，可是每次感覺快想起來的時候就覺得頭腦一陣眩暈。我敲著自己的腦袋，從各方面回憶著自己的生活，突然恍然大悟——

    “您是弗洛里安少爺！”

    我不知道為什么弗洛里安少爺會坐在我面前，不過我急切地掙開他的手。我努力回憶著窗口前的少年教給我的一切，想給他流暢地演示一遍那些咒語，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疏于練習(xí)，背得磕磕絆絆，前后顛倒。我覺得臉燒得通紅。

    “這是什么？”弗洛里安少爺和顏悅色地問我。

    “是您教我的魔法。”我說。我反思自己剛才的舉動多么幼稚，傻氣。我掩飾性地笑著，給他解釋清楚了——我小時候偷偷鉆到灌木里看他背魔咒。

    他看起來很茫然。

    我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從我的眼睛里流出來。

    我擦著臉上的水漬，茫然地看著我面前的人。發(fā)生了什么？我是誰？我在哪兒？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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