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柳葉箋 zājIāоsんǔ.cом
這一夜后,虞琮就正式成為了柳青萍的入幕之賓。 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滿長安城的大街小巷都知曉,“寒瓜娘子”不但沒有借此名頭尋一個世家勛貴抬自己身份,反而“忠貞不渝”,正式與虞琮往來,這無異于表明柳青萍的梳攏之人花落虞二郎,倒叫不少惜花之人扼腕嘆息。 王團兒聽了這些,只是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男人總想著家中婦人床笫間sao浪如風塵女子,卻偏喜歡教坊小娘忠貞如良家。” “我與你娘商議過你及笄宴的事情了,她的態(tài)度想你是清楚的。你娘做夢也想得一個名分,這是她的心病?!蓖鯃F兒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身子已經大好,近日來一直張羅柳青萍及笄宴的事,這事到底還是要知曉柳叁娘。 柳青萍抿了抿嘴唇,顯然并不認同自己母親的看法。 王團兒嘆息了一聲:“你還年輕,怎么懂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心。風月場上摸爬滾打管了,唱得累了、舞得累了,也笑累了,盼著有一天也能過上相夫教子的日子,成日里侍弄花草、含飴弄孫,這是千金都難換的福氣??!” 王團兒盯著窗外一簇桂花出神,覺得可能是自己老了,愈發(fā)愛追憶往昔,長吁短嘆了。 陳家欠她們母女的,她定要親手拿回來。 “青萍知道母親夙愿,她生養(yǎng)我一場,我總要替她達成所愿,還了恩情?!绷嗥嫉吐暣鸬馈#矗Е亘??ǒm(yuyewu.) 王團兒點點頭:“看來你心里已經有了計較?!?/br> 柳青萍以沉默回應。 “姨母老了,也約束不了你,只盼你自己能懂得分寸。與虎謀皮,當心連你自己也搭進去?!?/br> 王團兒病了這一場,看開許多事情,也不問她要如何謀劃,只想著力所能及,自己能幫的也幫她一把:“你有自己的打算,我樂得糊涂一些。若我能辦到的,也會盡力幫你一把。” 柳青萍知道雖然王團兒有自己的私心,但說到底從沒傷害過她,對自己也算仁至義盡,她心底還是感激她照拂的。 知她有意相幫,柳青萍也不客氣:“及笄宴的事,我不欲收進門茶錢,想派發(fā)一部分請柬出去。讓賓客們憑請柬進入宴席?!?/br> 王團兒一愣,伸手止住了柳青萍繼續(xù)給她敲打后背的動作。良久,笑了幾聲。 “哈哈哈哈哈哈” 王團兒笑聲越笑越大聲,直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回過身,點點柳青萍的鼻子:“你??!你?。〗形以撜f你什么好才是?想我王團兒膝下無子無女,不過教出你這么個混不吝的魔王來,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柳青萍也陪著笑了幾句,恭謙地說道:“姨母教導有方。” 王團兒唇邊笑意不減:“把這群世家子弟當猴耍,虧你想得出來,派一部分請柬出去,可是要手里再留一部分。砸錢出去回購市面上的請柬,然后待價而沽,等炒出天價再將手里的這部分賣出?!?/br> 請柬這種東西是各世家府里私人茶會花宴、或是紅白宴席才會設置,相當于一份拜帖,也相當于一個門檻,沒有人脈關系,是不可能獲得請柬進入上流圈子的,將寒門白丁隔絕在外。 而北里館閣向民間廣開方便之門,說白了就是做生意的地方,設了請柬無異于自絕財路。但凡想進各館閣賞樂游玩,只需喝一碗點花茶,因館閣檔次不同價錢各異。 柳青萍正是看準了這中間的門道。先是因勢利導,大肆宣揚自己的名聲。 再搞出一個請柬制,雖還是不可避免邀請一些富商之流,但也無形中既抬升了自己的地位,又能賺得盆滿缽滿。 “什么都瞞不過姨母的眼睛?!绷嗥家琅f擺出謙遜模樣。 王團兒橫了她一眼:“你少在我面前擺這幅做派,將別人掌握于股掌之中的感覺如何?只怕你心里偷著樂呢?!?/br> 王團兒點了點柳青萍心窩子,幽幽說道:“我謹慎了一輩子,原以為我?guī)С鰜淼娜伺c我一個德行。你到底是叁娘的女兒,骨子里就帶著這股傲勁兒和莽氣。” 柳青萍并不搭腔,站起身從走到桌案前,提筆在一張宣紙上細細描繪。 王團兒忽而整肅起來,問道:“前些日子劫持你的歹人可有消息了?” 一提到這事,柳青萍蛾眉輕蹙:“原來我只當那嚴永是個狂熱祆教徒,可官衙查邊祆教教眾名單也未見其人,現(xiàn)下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反倒是連累了徐老每日受盤問,怕是就此惱了我?!?/br> 王團兒撇撇嘴:“不過是個落魄秀才。”她用紈扇擋住口鼻,拿眼睛不住地打量柳青萍:“倒是那日坐著奚車的那個胡人,聽說是小勃律的王子,近幾日還來問過你呢,不見見?” 柳青萍拽起宣紙,輕輕吹干上面的墨跡:“此時太急于彰顯自己,反而落了下乘,不急?!?/br> 她將剛畫完的宣紙遞給王團兒:“姨母看看如何?” 這是柳青萍自己構思出來的請柬圖樣。整個請柬是一個柳葉的形狀,鏤空的封皮下透著柳葉和白鶴乘云的圖案。 “十分有巧思。”王團兒贊揚道,心里也起了惜才之心:“就甘心在這乘云館蹉跎一輩子?我見別的小娘一門心思往云韶府里頭鉆,我瞧你卻是不怎么上心?!?/br> “云韶府有甚么意思?咱們館閣,雖說也給云韶府提供伶人備選。但選上了又如何,云韶府伶人千余個,有幾個真正攀龍附鳳了。前幾年不過是出了個林才人得了圣眷,這就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往里鉆,飛上了高枝的,未必都是鳳凰,也未必只有鳳凰才能飛上高枝?!?/br> 王團兒對柳青萍這番話不置可否,只是將畫紙折了折塞進袖中,起身要離開,想了會兒還是問道:“再過不到兩個月就是盂蘭盆節(jié),圣人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到廣樂公主府設宴,這次席間舞樂由咱們乘云館包辦,你不想去?” “不去。”柳青萍斬釘截鐵地答道。 自古帝王多薄情,前幾年那飛上枝頭的林才人,還不是一時新鮮就被拋在腦后。就算做了飛燕合德衛(wèi)子夫,下場又如何呢,金籠子再華貴又能怎樣。 前世她蠅營狗茍,最后確實慘淡收場,這一世她只愿大仇得報安享富貴。 王團兒本來這次來看柳青萍,就是想說此事,這是條有可能扶搖直上的通天路,但話已至此,強扭的瓜不甜。但明知道柳青萍認準的事就不會頭,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難得的機會,真的不去?” 柳青萍知道王團兒的打算,她是想向上爬,卻也深知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侄女一向沒什么大志向,只求在外教坊安身立命,母親心愿得償?!?/br> 王團兒搖搖頭,嘆息著向外走去:“唉!罷了罷了” 此時,柳青萍正在忙著校驗發(fā)放請?zhí)诉x,翠娘風風火火地闖進屋來,與王團兒迎面撞了個正著:“娘子!娘子!不好了!” 柳青萍皺皺眉,撂下毛筆:“什么樣的大事,教你這樣慌張?!?/br> 翠娘慌忙喘勻了氣,急吼吼地說道:“是夫人!夫人聽聞坊間傳言,你要及笄掛牌,辦坐莊宴。心里一著急,想出門尋你,沒走幾步路,就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