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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轉之間,彌月只來得及撲到前座上,他的手還沒有抓住駕駛側晃蕩的車門,視線就被大片飛濺起來的水花擋住了。 洶涌的水流撞進來,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彌月昏迷的時間并不長,或許只有幾秒鐘。 睜開眼的瞬間,只看到有什么東西正從自己面前飄過,他下意識的伸手抓了一把,抓住了才反應過來是一條胳膊。 視線順著胳膊往上,是灰色和淺米色交織的細條紋衣袖,這是封橋的胳膊。 也許是撞了頭,也許是受到了水流的沖擊,封橋似乎也昏過去了。被他抓住了手腕,也沒有絲毫的掙扎。 眼前的世界只有一片渾濁的灰綠色。 他們被水流從車里沖了出來,又被另外一股更為強勢的力量攜裹著,身不由己地前進。有那么一個瞬間,他甚至連上下都分不清了。 彌月不知自己還能憋氣憋多久,他似乎聽到自己在腦海中瘋狂的喊叫著救命,但在這個幽暗的世界里,卻沒有人會聽到他的求救。 彌月拽著手里越來越沉重的身體,胸口憋悶得要炸開。理智在提醒自己要放松身體,盡量向上方浮起,但實際上,他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放松自己的四肢了。 力量流失,眼前的景色也愈來愈模糊,彌月覺得他就要抓不住封橋了,就連腦海中無法喊出聲的呼救,也漸漸的沒了力氣。 就在這時,彌月的腦海中忽然間接收到了一種奇怪的波動,仿佛有沁涼的水波慢慢地漲潮,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溫柔的將他包裹了起來。 彌月有一種被什么東西引導著前進的錯覺,仿佛意識都從原來的身體里一點點抽離了出來。 他模模糊糊的想,這大概就是……要死了吧…… 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腦海里輕柔地起伏,帶著安撫的意味,又堅定,又從容。 彌月的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展開了一段關于大海的畫面:微弱的光線穿透了幽藍的海水,起伏的水流卷著魚群快速游過。 這一瞬間,他仿佛變成了遨游在大海里的某種生物,追逐著海水中跳躍的光線,一點一點向上方漂浮。 彌月混亂的大腦也終于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下方托住了他的身體,連帶著被他抓在手里的封橋,一起向上方移動。 彌月的心跳越來越激烈,懷疑他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都只是瀕死的幻覺。 嘩啦一聲響,水面破開,刺眼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在了他的臉上。 彌月不由自主的呼吸,又被嗆得咳嗽起來。 與此同時,耳畔傳來了許多不同的聲音。有人在喊:“那邊,那邊……” 陽光太強烈,剛從水下竄上來的彌月根本就睜不開眼睛,但他知道這是有人來救他們了?;蛟S是附近建筑工地的工人,或許是封橋之前那個求救的電話終于被人接到了……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大聲說:“兄弟,放松,放松,跟著我走?!?/br> 彌月想說他知道救人的人最怕被溺水的人死命抓住,那樣兩個人都會有危險。但他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勉強歪過頭,示意救他的人先把封橋帶上去。 周圍一片凌亂的水聲,有人從他手里拽走了封橋的胳膊。然后彌月聽到有人驚呼,“這是什么東西……這么大……” “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大的黿……成了精啦……” “福大命大……” 彌月感覺到他被人放在了河岸上,背后是微微有些硌人的沙粒,它們已被太陽曬暖,將令人愜意的溫度隔著濕漉漉的襯衣傳遞到了彌月冰涼的皮膚上。 他眩暈得厲害,只好繼續(xù)閉著眼。 就在這時,他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冰涼如水般的波動,從河水所在的方向溫柔地蕩了過來。在那波浪一般起伏的音律之中,他感覺到了某種模糊的、溫暖的善意。 那是一種安撫的聲音,像綿長安詳?shù)暮粑阋黄鹨环?/br> 彌月著迷的分辨那奇妙的音律,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從那起伏的音律中分辨出了一道醇厚的聲音。 “沒事了,我的同伴?!蹦锹曇衾飵е矒岬呐?,緩緩說道:“你已經(jīng)安全了?!?/br> 彌月強撐著坐了起來,旁邊有人扶住他,“你還好吧?” 眼前的景物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彌月看到他正躺著河岸上,河水就在身前十余米處,奔涌著沖向下游。 那個醇厚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而發(fā)出聲音的“它”,正順著水流的方向漸行漸遠。 彌月閉上眼,正午的陽光令他目眩神迷,有什么東西在他心里涌動,帶著熱辣辣的溫度。 這感覺有些灼人,卻溫暖的不可思議。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世界,感覺既震驚又新奇,慶幸得無以復加。 “謝謝,我的同伴?!睆浽略谀X海中對著救了他的朋友道別,“希望以后能夠再見?!?/br> “你朋友也醒過來了,救護車馬上就到,莫擔心?!卑阉仙习兜哪腥耸謶c幸的對他說:“要不那頭老黿,你們倆夠嗆能救回來……哎喲,以前就聽老人家講過,說這河里有成了精的老黿,誰也沒看見過,今天可算是開了眼了……你們兩個真有福氣啊……” 大約是兩個落水的人都救了過來,大家的情緒都不錯。說起八卦來一個一個也都興高采烈的。有的說那只老黿直徑已經(jīng)超過了一米,至少也活了上百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