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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薛翦握著韁繩的手不由緊了緊,一想到方才嘉陽那出晦氣事,神色都陡然暗了下去,“不必管我,待結(jié)束后論輸贏便是?!?/br> 魏啟珧雖是不明所以地應(yīng)了,卻仍將自己的侍衛(wèi)分了一個跟著她。竹林茂密深廣,又有野禽四竄,她只身一人總歸叫他難以安心。 “那我去那邊找潤初了,你自己當(dāng)心些?!闭f罷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去。 薛翦低頭看了眼一身藍(lán)衣的侍衛(wèi),瞧著高瘦如柴,好似輕輕一彎便能給他折了,除了能幫她揀獵物,恐也派不上別的用場。 遂輕輕抬起眼簾,縱馬拉弓,藍(lán)衣侍衛(wèi)則忙快步跟著,再不時彎腰清揀獵物。 待回到御前,暮色已至,燈火通明,眾人所獵之物亦有人清點(diǎn),但見薛翦悄悄松了松疲累的肩骨,沖魏啟珧得意地眨了下眼。 誰輸誰贏,一目了然。 魏啟珧雖有遺憾,卻還是在她滿是光華的眉眼中化出了一抹笑,摸了摸脖子,遞去一個“你行”的眼神。 嘉陽自昏暗中踉踉蹌蹌走來,一身蓬亂,似是遭遇了敵襲一般,梨花帶雨地在御前哭了一把。 先是將自己如何艱難堅毅地為圣上獵得了一只白狐泫然泣述,又綿里藏針地道出了所獵途中薛翦對她出手一事,但見皇帝肅颯的目光幽幽落在薛翦身上,皺了皺眉,話聲沉緩:“薛翦,你來給朕說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兒?!?/br> 薛翦方一聽嘉陽哭,便知道會有這么一幕。此時正從座上站了起來,走到宴中先一行禮,繼而斜眸睨了嘉陽一眼,垂首回話:“回陛下,臣女的確獵了一只殿下身后的野兔,若因此舉惹得殿下不滿......” 說及此,她刻意頓了頓,卯足了委屈的姿態(tài),將頭埋得更低,卻是朗聲道:“臣女有罪,請陛下責(zé)罰?!?/br> 此言一出,席間氣氛一時有些微妙,連皇帝都不由變了番臉色。 李聿卻是松了一口氣。 以嘉陽睚眥必報的性子,今日之事斷不會輕易放過薛翦。他原以為嘉陽多半不會選擇在眾臣面前將此事挑出來,一掃大家興致,卻沒想她當(dāng)真如此無智。 可在嘉陽提到薛翦時,他的心仍若覆上了一只狹著寒意的手,瑟涼不安一路渲染泛濫,遲遲脫卸不下。 還好薛翦沒在陛下面前和嘉陽較這個勁,尚算是能屈能伸,出其不意。 但見嘉陽面色鐵青,婆娑的淚眼瞬時干涸,嘴角輕輕抽搐,良久未能駁出一句話來。薛翦尚能以這般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認(rèn)錯”,倘若她再言語相對,豈不更讓父皇覺得是她在胡攪蠻纏、惹是生非了嗎? 那一副狼狽的臉容可謂是氣獰到了極致,卻聞上首傳來皇帝不豫的聲音,吩咐道:“嘉陽今日為朕獵狐制氅,想也累了,扶她回營帳歇息?!?/br> 當(dāng)下便有宮婢應(yīng)聲上來攙扶,唯恨腿腳不快,忙將人帶了出去。 薛翦轉(zhuǎn)身走回位上,眉宇間閃過一瞬狡黠,自余光撇見不遠(yuǎn)處的李聿,剛挑起半分的唇角復(fù)垂了下去。 夜涼如水,天色逐漸褪沉,四周的篝火也唯能添出一分暖意。 宴席方散,在紛紛涌去營帳的人群中,一道英挺明朗的身影向薛翦遙遙走來,故作不經(jīng)意地道:“沒承想,我竟有機(jī)會看見你低頭的一面?!?/br> 少年負(fù)手立在她的身旁,澄黃的火光將他身后景致模糊殆盡,仿佛他生來就是這般燦若星辰。 薛翦顯然還未消氣,根本不欲搭理,腳步往旁一轉(zhuǎn),徑自繞開了他走。 李聿瞧在眼里,卻仍不死心,當(dāng)即轉(zhuǎn)身跟了上去,淡聲說著:“聽說你所獵之物比眾皇子都多,看來你很喜歡圍獵???你可知道去歲拿得彩頭之人是誰?” 話落,薛翦默然地看了他一眼,先是在心中回了他第一問:談不上很喜歡,不過是勝負(fù)欲和敗興之氣一同上升腦海,交織使然。 轉(zhuǎn)而又明目張膽地審度了他半晌,鄙夷地笑了笑:“怎么,還能是你不成?” 李聿見她終是開了口,眉眼漸漸舒展,溫溫地說:“正是在下?!?/br> 薛翦聞言腳下一個趄趔,暗悔不該應(yīng)他。 “彼時陛下問我要何賞賜,我一直答不出,便厚顏讓陛下先將此緩留,待我有想得到的東西時,再向陛下討要?!?/br> 薛翦一聽,又是一聲低笑,眼底浮著似有若無的戲謔,“當(dāng)真不知天高地厚,這種事得虧你做的出來?!?/br> 皇帝愿意賞,換做別人早稱天恩浩蕩,惶恐不盡。他倒好,還讓皇帝來等等他,待他想好再要。也不知道他是初生牛犢,還是外愚內(nèi)智。 李聿卻像沒聽出絲毫嘲諷,眉眼一揚(yáng),自問自答道:“若換作你,這天恩你舍得下么?自然不能。” 二人在這一言一笑之中緩緩朝營帳走去,氣氛漸漸回歸了平常,仿佛昨夜的尖芒相對從未發(fā)生。 高成淮站在營帳前未入,幽幽燈火將其影子長長地畫在賬上,目光卻是專注著前方。 梁安從帳中取了一件披風(fēng)為他披上,陪笑道:“殿下,夜里風(fēng)大,還是讓奴才在這等著吧。若是殿下因此玉體欠安,奴才便是死罪了?!?/br> 況且誰能知道薛姑娘幾時回來呢?若是一直不回,殿下便要一直等嗎? 這些話他到底不敢說出口,只能心里干著急。一陣風(fēng)貼上,本就慘白的臉更是褪盡血色,復(fù)小心翼翼地覦了覦高成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