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腳上的傷哭，還是因為我？”宋池一手?jǐn)堉龁伪〉募绨?，一手拿帕子幫她擦淚。

    虞寧初不想說話，反正她已經(jīng)落到他手里了，說什么都沒有用。

    “你再不說，我親你了?！彼纬貏e過她的臉，緩緩靠近道。

    虞寧初緊緊閉上眼睛，卻也不躲，一副了無生機(jī)任人宰割的樣子，只是眼淚流地越來越兇。

    她這樣難過，宋池又怎么可能真親的下去，嘆口氣，他繼續(xù)為她擦淚，低聲賠罪：“是因為那晚的事？好，我承認(rèn)是我過分了，這幾日你不出來，躲在里面避著我，我也沒有去逼你出來，是不是？有時候有些話，我只是嚇嚇你，哪一次真的狠心對你了？”

    明明就很狠心，竟然還大言不慚地反問她，虞寧初聽不下去了，紅著眼圈質(zhì)問道：“你毀我名節(jié)，還不夠狠嗎？”

    宋池看著她，神色絲毫未變：“只要你能管住杏花，你我之間的事，不會傳出去半個字，自然也壞不了你的名節(jié)?！?/br>
    虞寧初苦笑：“就算你能做到，那我呢？我被你碰了，還有什么臉面嫁給別人？”

    宋池皺眉：“我說過我會娶你，你還想嫁給什么人？”

    虞寧初：“你說的我就要信嗎，就該信嗎？等你兩三年，這兩三年舅母為我找到合適的婚事，我就得拒絕嗎？我又用什么理由拒絕？兩三年后你戲耍夠了我，另娶旁人了，置我于何地？只我自己也就罷了，大不了一死，可我不想別人再罵我的時候還要帶上我娘，說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娘已經(jīng)死了，一個人背井離鄉(xiāng)郁郁而終，憑什么那些人還要說她！”

    她不想變成第二個母親，不想被人嘲諷她一心高攀姓宋的，更不想因為自己連累母親再次被人唾罵。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為了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沖動一次就要十惡不赦嗎？母親沒能勾引到晉王，母親自食惡果身敗名裂，母親已經(jīng)被迫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被迫生了一個她并不想要被她看成雜草的女兒，到底還要為那事被罵多久？

    宋池知道她委屈，他將她抱到懷里，讓她先哭一個痛快，不然憋在肚子里，只會傷身。

    等虞寧初慢慢止住了啜泣，宋池才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除夕夜我與你說兩三年，你覺得我糊弄你，可就算按照三年算，真的很久嗎？今年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明年你也才十六，十六歲稍微挑剔一下，等你十七，我定會向你提親，難道很晚？”

    虞寧初閉著眼睛，因為哭得太久，累了，也困了，隨口道：“你真想娶我，為何明年不來提親？”

    宋池握著她的手，低垂的長睫遮掩了眼中的情緒：“小時候道士為我算過命，要過了二十才能娶妻，不然會有血光之災(zāi)?！?/br>
    虞寧初笑了，反諷道：“也有道士為我算過命，這輩子不要嫁姓宋的，否則……”

    她沒說完，宋池突然托起她的后背，在虞寧初震驚地睜開眼時，低頭吻了下來。

    虞寧初正為他的道士之言憤怒，哪肯乖乖給他親，幾乎宋池的唇才壓上她，她便一口咬了上去。

    宋池被迫躲開，再看懷里，她雙眼明亮，簡直就像一只要與人拼命的小貓。

    抹走嘴唇上的血，宋池笑了，認(rèn)真道：“你生氣的時候，比哭起來好看?！?/br>
    就在此時，阿默在外面道：“郡王，表姑娘那邊收拾好了?！?/br>
    宋池應(yīng)了聲，松開虞寧初，他站到地上，胸口一片涼濕，低頭一看，被虞寧初的眼淚打濕好大一片。

    他扯著衣襟，低聲調(diào)侃道：“我這樣出去，如何解釋？”

    虞寧初歪著頭，臉卻慢慢紅了。

    “就說湯水有點(diǎn)燙，你弄灑了吧。”宋池自言自語道，穿好靴子，再來抱她。

    虞寧初抿著唇，因為是被他抱進(jìn)來的，這時候再讓杏花來扶她，既沒有必要，又容易顯得此地?zé)o銀三百兩。

    宋池將她橫抱到懷里，看看她的腳，一只繡鞋摟在外面，光著的右腳被她縮在了裙擺下。

    宋池也不想讓阿默瞧見她的腳，確定沒有露著，他朝外走去，快到門口，宋池再次停住，低頭對她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平時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是晉王，也不會讓你落到岳母那番境地。”

    虞寧初震驚地抬起頭，他竟然知道母親的舊事？

    宋池看著她，解釋道：“先前不知道，因為你總躲著我，我才去打探過。”

    虞寧初：“所以你也瞧不起我，故意這般欺辱我？”

    宋池：“我沒有瞧不起你，對岳母也沒有任何不敬的念頭，只是覺得，岳母當(dāng)年眼光不太好，看上了那種人?！?/br>
    那種人，自然是指當(dāng)年被贊為京城第一公子的晉王宋玦。

    虞寧初怔怔地看著宋池，關(guān)于母親的舊事，舅母態(tài)度算是最好的，沒有詬病母親，只說當(dāng)年的內(nèi)情除了母親與晉王誰也說不清真相，其他人都認(rèn)為是母親有錯，批判母親，而宋池，竟然認(rèn)為晉王不值得母親去喜歡。

    不過虞寧初馬上反應(yīng)過來，宋池這么說，可能只是因為他恨晉王罷了。

    晉王到底又對宋池一家做了什么，才導(dǎo)致宋池寧可九歲便帶著meimei離開太原晉王府，投奔京城？

    “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宋池突然朝她笑了笑。

    虞寧初馬上別開臉。

    宋池：“好好養(yǎng)傷吧，到揚(yáng)州之前，我不會再欺負(fù)你。”

    說完，宋池抱著虞寧初走了出去。

    小廳中，阿默低著頭，杏花更關(guān)心主子的腳傷，并未覺得郡王爺抱主子出來有何不妥。

    宋池一直將虞寧初抱到北艙的內(nèi)間，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榻上。

    這樣的姿勢，很親密，虞寧初不得不垂著睫毛，避免與他對視。

    宋池放好人，看她一眼，起身對杏花道：“你們姑娘怕疼，上藥時哭了一臉，記得拿巾子給她擦擦?！?/br>
    杏花探頭一瞧，姑娘的眼睛果然哭腫了。

    宋池留下那瓶金創(chuàng)藥，囑咐過杏花如何伺候虞寧初，這便離去。

    虞寧初歪著頭躺在榻上。

    窗外大雨瓢潑，鬼使神差的，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宋池替她穿油帔的那一幕。

    他若是安王、韓宗延之流，她只恨他就好，偏偏，他不是。

    第57章 (還給我，我自己穿)

    睡了一晚,第二日風(fēng)停了，雨依然很大。

    宋池與馮越商量過后，決定等雨停了再出發(fā),船上備著吃食,在荒野里停留幾日也無妨。

    虞寧初腳上有傷,只能靠在榻上休息,那些錦衣衛(wèi)們早已厭倦了只能困在船上的生活,紛紛披著蓑衣下船走動，不過他們應(yīng)該被宋池提醒過，自覺地與虞寧初這艘船保持著距離,不曾擅自靠近。

    艙里的窗戶又打開了兩條縫隙，虞寧初透過窗縫，能看到近處地上的雜草,遠(yuǎn)處錦衣衛(wèi)們?nèi)齼蓛烧驹跇湎虏恢f著什么。

    宋池也在外面,旁人都穿的是草制蓑衣,唯獨(dú)他穿了件墨色的油帔，俊美的臉龐才子的風(fēng)度，仿佛今日只是出門賞雨。

    馮越站在他身邊,雖然他是上封,可從馮越的神態(tài)舉止判斷，他很敬重宋池,倒好像宋池才是此行的頭目。

    后來馮越走了，宋池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

    “姑娘是不是也想出去走走了？”杏花端著茶水進(jìn)來，虞寧初忙收回視線,轉(zhuǎn)過身來,叮囑杏花道：“外面都是錦衣衛(wèi)，你少露面?！?/br>
    杏花笑道：“姑娘放心,就是我想出去，郡王也不讓的，他派阿默在小廳守著呢，除了他，誰也別想靠近姑娘的船艙?！?/br>
    虞寧初不置可否，這些面子活兒，宋池一向處理得很好。

    過了不知多久，虞寧初聽見宋池回來了。

    杏花出去幫忙，郡王爺?shù)难プ涌隙ㄅK了，船上沒有別的丫鬟，她幫忙伺候擦一擦。

    然而宋池不用她擦靴子，托著一帕子紅紅紫紫的野桑葚遞給她道：“味道還可以，拿去洗了，給姑娘吃。”

    杏花眼睛一亮，這樣的果子，無論在揚(yáng)州還是在京城都很容易吃到，在這荒野江畔卻是難得的好東西。

    杏花小心地接過帕子，去廚房用凈水清洗干凈，再放到白瓷盤子里，端到姑娘面前：“姑娘快嘗嘗吧，郡王親手采摘回來的?！?/br>
    虞寧初看向果盤，只見那些桑葚個個都圓圓胖胖顆粒飽滿，仿佛被人丈量過，個頭幾乎同等大小，沒有一個偏小或偏細(xì)的，必然是宋池摘果時先進(jìn)行了一番遴選。

    想象那畫面，虞寧初就覺得宋池真的很閑，不是說要去揚(yáng)州辦案嗎，因為這番耽擱，馮越都急得撓頭了，宋池還有心情找野果子。

    腹誹歸腹誹，這么鮮美的果子擺在面前，虞寧初就沒有跟宋池客氣。他占了她那么大便宜，她吃他幾顆果子又算什么？

    吃了一半，虞寧初將剩下的一半送給杏花。

    杏花連連搖頭：“郡王專門為姑娘摘的，姑娘若吃夠了，這些留下午吃，天氣涼快，只放半天不會壞的?！?/br>
    虞寧初低聲道：“你不吃，我就從窗戶這邊扔出去?！?/br>
    杏花沒辦法，只得乖乖吃掉，吃得嘴唇都紫了。

    主仆倆洗了手臉，杏花心滿意足地端走了空盤子。

    宋池坐在小廳賞雨，瞥見她手里的盤子，笑了笑。

    接下來兩日，每日宋池都會去江邊找野桑葚，錦衣衛(wèi)們見了，知道這邊有果子吃，又不敢跟郡王搶，于是宋池去東邊找，他們就去西邊找。下雨下的地面濕滑，有的錦衣衛(wèi)為了摘桑葚還踩空摔了一身泥巴，惹得其他人高聲大笑。倒是宋池，一次都沒有摔過。

    而宋池摘回來的賣相頗佳的野桑葚，都進(jìn)了虞寧初主仆的肚子。

    雨停了，眾人將客船推回江中，繼續(xù)南下。

    烈日暴曬，天氣更熱了起來，這熱倒還好忍，只是虞寧初腳底的傷口結(jié)疤了，癢得慌，仿佛蚊子在那里咬了一個包。撓是不能撓的，撓破了結(jié)痂好的更慢，忍又忍得辛苦，就窄榻這么大點(diǎn)的地方，忍得虞寧初心浮氣躁，看書也看不進(jìn)去。

    “咱們帶了止癢的藥，姑娘涂一點(diǎn)？”杏花翻出一瓶膏藥，不太有底氣地問，這膏藥管的是蚊蟲叮咬，外傷愈合能有效果嗎？

    虞寧初讓她試著抹一點(diǎn)，結(jié)果更癢了。

    杏花看不得主子吃苦，去外面撞見宋池，小聲詢問宋池是否有管這個的藥。

    宋池朝阿默使個眼色，阿默去了南艙，很快就拿了一個青色瓷瓶出來。

    杏花再給虞寧初一涂，虞寧初果然不癢了。

    杏花笑道：“郡王真是厲害，什么藥都有。”

    虞寧初心想，你還中過他的迷藥呢，傻丫頭差點(diǎn)被人賣了還在那里夸他好。

    六月二十九，臨近晌午，兩艘官船終于抵達(dá)了揚(yáng)州碼頭。

    錦衣衛(wèi)的揚(yáng)州衛(wèi)所與虞家都派了人來接。

    宋池讓馮越先帶人去衛(wèi)所，他送虞寧初回虞家安頓好了再去與他們匯合。

    宋池肩負(fù)平西侯府沈三爺?shù)膰诟?，如此行事合情合理，馮越笑著讓他不用急，明早再去衛(wèi)所也來得及。

    “多謝大人通融。”宋池拱手道，目送馮越等人騎馬離開了，他才去接虞寧初下船。

    虞寧初的腳傷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留下一道小疤，不過那種地方，這輩子估計都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礙不了什么。

    虞家的管事也是等錦衣衛(wèi)們離開了，才敢靠近這邊。

    虞寧初戴著帷帽，見家里的管事并沒有戴白，就知道父親還活著，頓時松了口氣。

    “張叔，我父親如何了？”上了岸，虞寧初開口問道。

    張管事一副愁容：“老奴給姑娘去信的第五日，大人醒了，身體無礙，只是，可能摔傷了腦袋，疑神疑鬼瘋瘋癲癲的，請了揚(yáng)州一帶的名醫(yī)來看，都，都說老爺瘋了，無人能治?！?/br>
    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