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私 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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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雪焉一怔,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可能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每次到我的時候,總會隨隨便便就問出一些交淺言深的話題。 “我進去買點東西,你們先走吧?!辈懦龌顒又行?,紀晨風便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與孟雪焉說完,轉身走了進去。 這怎么看都是為了躲我吧。 緊了緊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胸腔里像是憑空冒出一團灼熱的、難以排解的氣體,撐得我整個人都很難受。 “那我們先走吧?!笨酥浦愤^去的沖動,收回視線,我對孟雪焉道。 可能是周六的關系,晚上坐地鐵的人少了很多,我和孟雪焉這次都坐到了位子。 到蠅城那站我起身下車,孟雪焉見狀驚訝道:“你今晚要住這里嗎?” 我知道她為什么感到驚訝,蠅城又臟又亂又危險,實在不是個住宿的好地方。 “這里便宜,我沒有多少錢了?!鄙砩峡梢造`活取用的資金也就幾十萬,確實是要省著點花了。 孟雪焉欲言又止,似乎很為我的安全擔憂。 “我一個大男人,出不了什么事的?!蔽野参恐鹊罔F門一開,便和她揮手告別。 拖著碩大的行李箱走了一路,停在長階前時,早就汗流浹背。我坐在行李箱上大口喘息,耳邊全是知了的鳴叫。 好吵。好渴。 猶豫著要不要先找個小店買瓶水,遠遠地,就看到紀晨風朝這邊走了過來。 看來他在便利店也沒有耽擱太久。 手里拎著只便利店的塑料袋,就像沒看到我一樣,他毫不遲疑地,抬步就要繼續(xù)往上走。 “你還欠我一個生日愿望?!睘榱朔乐顾终斯ざ?,我索性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打算,“我現(xiàn)在無家可歸,在我找到新的住處前,收留我?guī)滋彀伞!?/br> 紀晨風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我,眼里不存一絲動搖:“虹市有很多酒店?!?/br> “我沒錢了?!蔽冶犙壅f瞎話,“桑正白和我斷絕了父子關系,我什么都沒有了?!?/br> 我掏出錢夾,將里頭的聲明抽出來遞給對方。 紀晨風看了眼那張皺巴巴的剪報,沒有接:“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br> “我都不是桑家少爺了,哪來的朋友?”我抬起另一只手,不敢抓他,只敢去扯他手里的袋子,“紀醫(yī)生,紀老師……就兩天,兩天我就搬走?!?/br> 紀晨風退后一步,像是生怕我不小心碰到他。 他抽回自己的袋子,簡單明了地給出答復:“不方便?!闭f完頭也不回地便走了。 不方便?不方便簡行來家里找你嗎? 望著他不斷遠去的背影,我咬了咬唇,在行李箱上又坐了會兒,恢復了體力后,提著行李箱一階一階爬上樓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自己將近20公斤的箱子提到了紀晨風家門口。 敲響鐵門,我大聲朝里頭喊道:“一天,不,就一晚上。借我住一晚,明天我就走,以后再也不煩你了!” 經常想得好好的,然后一見到紀晨風所有打算就都亂了套。 開始明明就是想去住酒店的,可不知道為什么,見他為了不和我同行故意走進便利店,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滿腦子都是……他越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越要往他面前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吃再多的藥好像都不能改變我骨子里的偏激自我。 我真的是想住兩天嗎?才不是。 我想住進去就不走了。晚上偷偷撬他房門,鉆他被窩,做到身體里的每一滴水分都被蒸發(fā),用最粗的鎖鏈,把他鎖在房里一輩子。 漸漸停下敲門的動作,我深深地為自己毫無改變的事實感到痛苦沮喪。 手滑落下來,我緩緩后退,疲憊不堪地蹲下身,靠著行李箱一屁股坐到地上。 雙手抱住膝蓋,垂下臉,想著再過會兒,等我感覺好受點了,就起來找酒店,找今晚過夜的地方。 我再也不要把行李箱從這么高的地方搬下去了,干脆用踹的吧,應該沒有那么容易壞…… 好渴,早知道先去買瓶水了。 我現(xiàn)在,真的好像條無家可歸的野狗啊。 想笑,笑不出,想哭,又完全沒有眼淚。我更緊地抱住自己,將臉埋進膝蓋,整個人都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 ……給我一個家吧,給我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已經知道了思念,知道什么是愛。天上的神明啊,我不會再讓他傷心,不會再辜負他,我愿意一輩子守護他,成為他真正的“英雄”。所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不要拋下我,不要留我一個人。哪怕要失去一半的壽命,我也愿意。讓他再看看我吧。 我真的好想他…… 平生不信鬼神,卻莫名其妙開始祈禱。 我自己都覺得好笑的程度,這非廟非觀,怎么可能真的靈驗?吸了吸鼻子,正想起身,眼前房門在這時發(fā)出一聲刺耳的聲響,一點點被人從里面推開。 紀晨風垂眼看了我片刻,按住鐵門,往一旁讓出了一條道。 “就一晚。進來,別吵到鄰居?!?/br> 我張了張口,愣愣仰頭看著他,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猝不及防。 神明,顯靈了。 第54章 我沒有什么能給你的 紀晨風家與我之前來時一樣,又不大一樣。 格局不變,仍然是狹小逼仄的戶型,原本轉不開身,顯得異常雜亂的客廳現(xiàn)在卻干凈整潔了不少。 墻面似乎重新漆過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少了。 “你今晚睡在這里?!奔o晨風指著客廳靠窗的一塊區(qū)域道。 那是曾經紀晨風睡覺的地方,以前我來的時候地上總是疊放著整齊的被褥,白天做客廳,晚上當臥室?,F(xiàn)在干干凈凈的,想來嚴善華去世后,紀晨風將房子重新整修,自己也搬到臥室去睡了。 “好,我湊合一晚就行?!蔽尹c點頭,將行李箱貼著墻根橫放下來,立時,客廳三分之一的面積就叫它占了去。 紀晨風讓我先洗漱,說著進了臥室,看樣子是給我去拿被子和枕頭了。 我又熱又渴,見矮桌上放著便利店的袋子,露出大瓶烏龍茶的瓶身,忍不住咽著唾沫坐過去,擰開瓶蓋舉起來就往嘴里灌。 紀晨風抱著睡具再次出來時,我已經喝掉大半瓶了。 “抱歉,我太渴了。”指尖不安地摳撓著塑料瓶身,我重新將蓋子蓋好,道,“我會付錢的?!?/br> 紀晨風看了我手里的烏龍茶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將睡具一股腦丟在榻榻米上,沖我抬抬下巴道:“去洗澡?!?/br> 拿著衣服走向浴室,拉開門時,悶熱的水汽瞬間撲面而來。 整個浴室擁擠不堪,淋浴、馬桶、洗臉盆、熱水器、洗衣機,小小的空間擠下這樣多事物后,再放不下什么多余的東西。 靠淋浴的那面墻上,頭頂上方開著一只小小的換氣窗,望出去便是漆黑的夜空。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澆下,洗去所有汗水、灰塵,以及疲憊。 將肥皂涂滿全身,一想到這塊肥皂也在紀晨風的身上這樣游走,鼻端嗅著熟悉的氣息,不免有些想入非非。 脖頸,肩膀,后腰,大腿……粗糙的表面劃過肌膚,在心頭蕩起無法平息的漣漪。 額頭抵住瓷磚,我閉上眼,睫毛不住輕顫著,想象著紀晨風的撫慰,握住那塊剛開始使用沒多久,還相當圓潤的肥皂,將自己和它抵在一起,只是幾分鐘便激動地軟了膝蓋。 低頭注視白色肥皂上伴著泡沫的粘稠液體,眼圈連著面頰都開始微微發(fā)燙。 幾個月沒發(fā)泄而已,用得著這么變態(tài)嗎,竟然連紀晨風的肥皂都不放過…… 迅速將肥皂沖干凈放回原位,洗完澡拉開浴簾,要穿衣服了才想起自己忘帶浴巾。 本來是準備住酒店的,也就沒有帶任何洗漱用品。 推開門,我探頭出去,紀晨風已經不在客廳,應該是回臥室了。 “紀老師,有沒有新毛巾新牙刷?我忘帶了。”我朝臥室喊道。 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臥室門被打開,紀晨風抿著薄唇,手里拿著毛巾和新牙刷從里面出來,將它們遞給了我。 濕漉漉的手指不小心劃過掌心,他蹙了蹙眉,沒有表現(xiàn)得太反感,但瞧著也不大舒服。 “謝謝?!蔽倚χ鴽_他道謝。 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發(fā)現(xiàn)紀晨風已經幫我鋪好了床。 矮桌收起來靠在墻邊,榻榻米上鋪上軟墊,再鋪一層粗布涼席,“床尾”整齊疊放著薄毯,另一頭擺著松軟的枕頭。 躺倒下來,用毯子蒙住頭臉。 好棒,全都是紀晨風的味道。分明環(huán)境這樣惡劣,我卻感覺這里勝過任何五星級酒店。 扯下毯子,望向臥室的方向,隔著房門,不知道紀晨風現(xiàn)在有沒有睡,沒睡又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想我。 頭頂上方,老舊的電風扇呼哧呼哧旋轉著,雖然開著窗,室內還是有些悶熱。 可能是今天體力耗費太多的關系,或者這個地方天然地對我的睡眠有種神奇的魔力,才沾枕頭沒多久,我就困意上涌,一點點合上了雙眼。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屋里不見紀晨風的身影,似乎是去上班了。 早上隱約有聽到動靜,但因為太困了,只是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完全沒有醒。 還以為他會趕我走,沒想到竟然留我一個人在家里。 晃蕩著起床洗漱,打開冰箱,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牛奶和雞蛋,又在櫥柜里找到了泡面。 將牛奶、泡面和雞蛋統(tǒng)統(tǒng)丟進一個鍋里,煮熟后連面帶湯咕嚕嚕下肚,總算填飽了空蕩蕩的腸胃。 照理說,一晚過去,覺也睡了,飯也吃了,我該走了??珊貌蝗菀走M來的,走了就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回來,就待一晚,總覺得有些可惜。 以前紀晨風是怎么對我的? 每天叫我起床,為我準備三餐,整理房間,洗衣服…… 看了看四周,就這么點地方,好像也不需要我整理什么。 將薄毯連同被褥一道卷起來塞到角落,試著擰了擰紀晨風的臥室門,發(fā)現(xiàn)是鎖著的。 這是在防著我嗎? 撇撇嘴,進到浴室,沒看到紀晨風的臟衣服,于是只洗了自己的。 如果回來看到有人為他準備好了食物,他應該會很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