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從前那些看不慣的，那些不屑的、鄙夷的、唾棄的眼神，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化為“欽佩、羨慕、崇拜”！

    “蘇玥妹子！以后你就能幫咱捎?xùn)|西了吧！”

    一句話提到了關(guān)鍵點(diǎn)，安靜的氣氛瞬時熱絡(luò)了起來。

    不論什么工作，只要是能被大家占便宜的，那蘇玥就是院兒里的王，是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寶兒，現(xiàn)在誰也不敢得罪她了！

    “對??！那什么緊俏貨，逢年過節(jié)的豬rou，你能給咱鄰居們留點(diǎn)好的嗎？”

    “還有瓜子糖果副食，過年過節(jié)的去晚了還不好買，你可得給咱留著啊蘇玥大妹子！”

    “蘇玥妹子，聽說內(nèi)部工作人員有內(nèi)銷貨，質(zhì)量好數(shù)量多，你能給咱搞點(diǎn)不？”

    這還沒正式上班呢，這些鄰居們就已經(jīng)開始做春秋大夢，蘇玥好笑又無語。

    感情這些人不是為了她找到工作而開心，是為了以后能給他們開后門而興奮啊……

    “咋了，蘇玥妹子你這是啥表情，不樂意??？”

    被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著，她敢說不樂意嗎？

    可……

    “我不是去副食店當(dāng)售貨員，我是去華僑商店當(dāng)售貨員！”那里面可沒什么豬rou羊rou。

    話音剛落，全場肅靜。

    “啥？秀玲兒，我沒聽茬吧？蘇玥剛剛說啥？啥橋”

    “華……華僑商店?！?/br>
    嘩啦——就像黑幕里撕裂的一道山谷大裂口，從裂口中照進(jìn)來一束刺目的光，那樣惹人注目。

    蘇玥的話在人群里掀起軒然大波。

    我滴個乖乖，蘇玥不僅當(dāng)了售貨員，當(dāng)?shù)倪€是華僑商店的售貨員！

    要知道，在這樣一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華僑商店在國人心目中地位可是十分很高大上的存在，對它是一種仰視態(tài)度，店內(nèi)的一切商品都與“舶來”“高級”等詞劃等號的，售貨員也不例外。

    如果說售貨員這職位也有鄙視鏈，那么華僑商店絕對處于鄙視鏈頂端，屬于鄙視別人的那種！

    瞬時，院兒里的抽氣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久久回蕩在房梁，就是繞上三天三夜也下不來了。

    怪不得蘇玥這女同志天天買好吃的??！原來人家這是有實(shí)力！有底氣的！

    你瞧瞧你瞧瞧，新工作說找就找，一找就是大家羨都沒資格的絕佳好工作！

    他們活了三十年四十年，就是五六十年的人，也從沒聽說過身邊誰有如此大本事，蘇玥可不就是頭一個？！

    看著眼前一個個如狼似虎盯著自己的眼神，趁著他們愣神期間，蘇玥大力掙脫楊秀玲的禁錮，飛奔出了人群。

    “不說了我還有事，以后有空再聊！”

    再不走皮都要被拔掉了啊！

    “哎——哎——”

    從今兒個起，這小院兒啊，注定不會太平咯！

    ……

    “疼死了，高紅梅你放手！掐我胳膊rou干啥！”傻了吧這人。

    劉招娣抬眼看去，就見高紅梅死盯著蘇玥離開的反向，眼底濃郁的嫉妒火苗讓人瞧著無故打個寒顫。

    為什么，為什么什么好事都能落在蘇玥頭上！

    為啥，到底是為啥?。?/br>
    “誒紅梅！紅梅！你走什么啊！”劉招娣追了上去，把人拉住，火上澆油來了句：“你剛剛看見蘇玥手上戴的東西沒有？那塊梅花手表，可好看可氣派了！”

    高紅梅恨不得現(xiàn)在就掐死劉招娣，一天天的盡往她傷口上灑鹽巴！

    “早看到了，用得著你提醒！”

    她一過去就看見了，那么大一塊，那么閃，她是瞎子啊看不見！

    劉招娣仍陷入自我感慨中，歪著腦袋，瞇眼冥思。

    “為什么感覺那表戴起來，整個人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好洋氣?！?/br>
    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跟大家伙都不太一樣，她不羨慕蘇玥的工作，因?yàn)檫@是她的本事得來的，畢竟華僑商店那樣的涉外相關(guān)企業(yè)，真不是誰都能進(jìn)。

    可她羨慕的，是蘇玥手腕上，那只閃閃發(fā)亮的梅花牌手表。

    天知道，自從工作以后，她多么想要一塊屬于自己的手表呀，戴上它就是彰顯高貴身份的象征，沒人不想擁有一塊手表。

    可除了干部家的子女，劉招娣平時還真沒在哪個普通老百姓手腕上見到過手表。

    高紅梅嫌棄地撇她一眼：“有啥洋氣的，你要是戴起來，你比她還洋氣！”

    沉浸于手表中的劉招娣沒聽出高紅梅華麗的酸溜溜，捧著臉眼冒金光。

    “真的？其實(shí)我也這么覺得！我覺得……自己也沒比她差多少嘛……嘿嘿?！?/br>
    隨口胡謅的一句還被她當(dāng)真了，高紅梅無語至極：“哎呀煩死了，你快上班去!”

    劉招娣無所謂撩撩頭發(fā)絲：“急什么，還有半小時遲到，咱就再聊會兒咯~”

    “……”

    *

    蘇玥進(jìn)華僑商店工作的事情在小院里引起了廣泛討論，一直被多嘴的婦女們傳播到隔壁院子，再到一整個巷子，街道……

    后來蘇玥不論走到哪里，總能感受到來自不同角落的灼灼目光。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高紅梅在她公布工作的那天被刺激到了神經(jīng)，發(fā)了瘋似地要哥哥和父母給她也買一塊梅花牌手表。

    她沒說真正原因，只說以后工作需要，說戴著手表才有范兒。

    可這不還沒工作嗎，她還有半年多才畢業(yè)，等到時候工作個一年半載的，自己出一半，家里再補(bǔ)貼一半，這不剛好嗎？

    現(xiàn)在就買那得父母和大哥出錢！

    再說了，這么貴的東西，高紅斌還不愿意給自家妹子買呢。

    畢竟自己都二十歲的人了，遲早要談對象的，要是錢都給自家妹子花了個精光，以后他還拿什么談對象？

    不給，堅決不給買。

    后來，大家時不時就能聽見高家小屋里，傳來高紅梅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這次哭喊和以往都不同，沒人安慰她了。

    高紅梅再也不是那個哭一聲就能得到糖吃的“小公主”了……

    *

    七十年代，z國政府財政資源匱乏，窮得叮當(dāng)響，外匯儲備寥寥無幾。

    于是，聰明的政府就把腦筋動到了華僑、僑眷、外國友人以及外國政要身上，目的就是為了積攢外匯儲備。

    華僑商店，也正式是這一特殊時期生產(chǎn)出來的特殊產(chǎn)物。

    聽說來的最勤快的某親王，購買能力極強(qiáng)，人家買東西不是要這個不要那個，而是除了這個不要，其他都要，讓國家政府賺足了油水。

    可惜這年頭不講銷售業(yè)績，售貨員只是領(lǐng)死工資，要不然許多售貨員巴不得天天都有這樣的大財主上門。

    七十年代華僑商店只允許持有僑報證、外匯券等購買憑證的人進(jìn)入。

    到了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后，面向大眾，普通市民也能進(jìn)來購物了，名字也自然而然縮減為“友誼商店”。

    鹿城華僑商店坐落于城市中心，三層大樓，店內(nèi)商品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主要售賣進(jìn)口或特供商品，商店內(nèi)就連標(biāo)志標(biāo)簽都是中英文雙語，而這些珍貴物品，都需要“僑匯券”購買。

    所以在這一時期，僑匯券又被人們稱為“票證時代的奢侈品”。“

    ……

    八點(diǎn)五十分趕到商店門口，出示工作證件后，安保人員才把她放了進(jìn)去。。

    華僑商店的內(nèi)部環(huán)境比蘇玥想象中美不少，單說一樓，地面不是水泥地，而是鋪有干凈亮堂的地磚，地磚上是復(fù)雜的圓形圖案，黃銅皮嵌入成線，好幾種顏色的圖形交錯著，搭配起來格外好看。

    商場頂部是用石膏做成異性圖案，中間懸掛著漂亮恢弘的頂燈。

    再說內(nèi)部裝修和布局也遠(yuǎn)勝百貨大樓，即使用蘇玥末世的眼光衡量，也能說是極盡奢華。

    尤其是一樓南側(cè)通向街道的一排寬大的櫥窗，夜晚燈光打亮，櫥窗內(nèi)的展示商品瞬時五光十色，分外招人眼球。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工作，確實(shí)能讓不少人艷羨。

    沒過多久，李主任來了，他把蘇玥帶到一樓公共柜臺前見了一個女同事，算是“店長”一類的人員。

    她資歷高，店里同事都由她帶領(lǐng)安排。

    “沈桃，新人不懂的你幫忙看著點(diǎn)?！?/br>
    “好的?！?/br>
    吩咐完，李主任叮囑蘇玥幾句話，就回了后院辦公室。

    沈桃得體一笑，目送李主任離去。

    另一邊，同事們好奇地趴在柜臺后打量蘇玥，有年輕的，也有年紀(jì)大的，但臉上都有種在小院兒鄰居身上沒見過的，一種朝氣的，自信活力的精神面貌。

    沈桃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婦女，體型偏瘦，瞧著卻比大部分民眾富態(tài)。

    瓜子臉、高鼻梁，中等偏上的長相，是個走溫柔知性風(fēng)格的成熟女人。

    她上下打量一番蘇玥，繼而彎唇笑了笑，眉眼溫柔，看起來蠻好相與。

    “choucha一下，你現(xiàn)在知道售貨員的具體工作嗎？沒有顧客的時候，該怎么做？”

    蘇玥輕咳一聲，雙腿微微合攏，挺直了身板一字一句道：

    “售貨員的主要工作，負(fù)責(zé)商店的銷售和理貨。商品需要擺放整齊，售貨員需要熟悉店內(nèi)每一款商品的特性、價格、產(chǎn)地、規(guī)格。不足的商品要及時補(bǔ)充，損壞的商品需要及時處理。店內(nèi)每時每刻都必須保持潔凈的衛(wèi)生，對待顧客要熱情周到耐心，不得無故離崗遲到……”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而來，也說明這三天的培訓(xùn)沒有白費(fèi)工夫。

    沈桃表示十分滿意。

    “不錯，來咱這兒的外賓居多，英文的專業(yè)素養(yǎng)十分重要，現(xiàn)在我用英文跟你對幾句話。”

    “好的。”